自從下定決心選文科之後，顧小影課間要麼研究數學題，要麼記政史筆記，奈何顧小影記性確實差，轉眼就忘。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五月底，馬上就要有一批高三學生自以為脫離苦海了。

這些暫時跟顧小影這群即將升高二的學生無關，但是顧小影他們即將迎來一個小長假。隻可惜在迎接小長假之前，顧小影倒黴透了。

周二，顧小影一大早起床就摔了一跤，把膝蓋磕破了，早上去食堂，又在路上把腳給扭了。

顧小影今天格外倒黴，跟寒假的陳昭言有得一拚。

那天，顧小影還是去肖佳銘家做作業，開門隻看見旁邊立著的一副拐杖。

顧小影還以為肖佳銘摔了，無情嘲笑道：“肖佳銘，我早說了你兩條腿不一樣長，你還不信，這下四肢不協調摔了吧？”

顧小影得瑟地走到客廳，手裡拎著一袋生煎：“我給你帶了生煎，現在吃不……”

顧小影話沒問完，直接呆在了原地。

因為他看到的並不是摔了腿的肖佳銘，而是崴了腳的陳昭言。

陳昭言坐在沙發上似笑非笑，一隻腳下墊著厚毛巾，老老實實放在沙發上，腳上還抹著藥。

“肖佳銘去買米了，說是中午他下廚。”

顧小影尷尬地挪到沙發上坐著，顫顫巍巍把生煎放到桌子上：“那你要不要吃生煎？”

“好啊。”

陳昭言因為前幾天崴腳，這段時間被父母瘋狂投喂，早上是吃了麵條、喝了湯過來的，現在還撐得慌。

“你的腳……”

顧小影實在無法無視那隻腫脹的腳，一咬牙問出了口。

“也沒什麼，就是晚上下樓的時候沒開燈，崴了一下，傷得不重。”陳昭言無所謂地搖擺著那隻傷腳，“你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顧小影下意識按住他的腿，念叨著：“好得差不多了也彆亂動，又沒徹底恢複……”

陳昭言偏瘦，隔著褲子顧小影也能感受到陳昭言的腿上沒多少肉，等等……顧小影的手在乾什麼？

意識到自己在乾什麼的顧小影感覺氣氛瞬間凝固。

顧小影訕訕地收回手，把頭縮進羽絨服的大領子裡，安心當一隻鴕鳥。

陳昭言看顧小影縮著脖子像個鵪鶉，有些想笑，但是又怕顧小影更尷尬，所以硬憋著。

顧小影乾脆埋頭做作業。

做點正經事就不會尷尬了，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顧小影做完了一張英語試卷，肖佳銘還沒回來。

顧小影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抬起頭，看到了臉色不太好的陳昭言。

“陳昭言，你……還好嗎？”

陳昭言有些難為情：“小顧，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拐杖？”

陳昭言過來的時候，肖佳銘為了展示自己現在很有力量，直接把拐杖從陳昭言手中抽走，隨手放到門邊，然後把陳昭言扶到了沙發上。

其實陳昭言想說，扶人展示不了什麼力量……但是陳昭言看著興奮的肖佳銘和行動不便的自己，還是閉上了嘴。

肖佳銘是說顧小影也要過來，說完就興衝衝地出門買米了，也沒把拐杖給陳昭言拿過來。

距離肖佳銘出門已經三個多小時了……

“哦，好。”

雖然顧小影不知道陳昭言要拐杖乾什麼，還是拿過來了。

“你要拿什麼嗎，我可以幫你去拿，你的腳應該不是很方便。”

“額……”陳昭言尷尬道，“我想去廁所……”

顧小影此刻隻想扇自己一巴掌。

你瞎問什麼，閉嘴不會嗎？

陳昭言憋得有些難受，但偏偏還要憋笑，拄著拐杖往廁所挪。

肖佳銘家客廳的地板是白瓷磚，陳昭言的拐杖拄上去有些打滑。

顧小影有些看不下去，硬著頭皮走到陳昭言旁邊：“要不我扶著你過去吧？這地磚有點滑，彆一不小心又受傷了。”

陳昭言一愣，沒拒絕：“那麻煩你了。”

畢竟他不想再摔一跤。

顧小影把拐杖拿到一邊，扶起陳昭言的右手，一步一步帶著陳昭言往廁所挪。

雖然陳昭言也才一米七五，但是顧小影個子小，撐著陳昭言很吃力。

顧小影現在很想罵肖佳銘。一樓用什麼瓷磚？

等陳昭言進廁所之後，顧小影又把拐杖交給陳昭言，畢竟有些路顧小影不能陪著陳昭言一起走。

廁所的地磚防滑，應該沒問題。

顧小影在沙發上等，聽到廁所門開了，又跑過去把陳昭言扶回沙發上。

顧小影想到陳昭言崴腳那天，好像自己比較尷尬……現在自己崴腳了，倒黴的還是她。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顧小影有苦說不出，一直覺得今天還會有什麼打擊。

但是課間操還是要硬著頭皮去，跟燒瓶請假是個費勁事兒，顧小影不想被嘮叨半小時。

跑步的時候還沒什麼問題，一到做操的時候，顧小影就感覺腳踝火辣辣地疼，幾個需要跳的動作愣是沒跳起來。

好不容易課間操結束了，收隊等待回教室的時候，顧小影和站在身後的丁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就在這個時候，顧小影看見嶽文薇遞給陳昭言一個小風扇，還說了什麼。

陳昭言他們第三節課是體育課，直接離隊去操場。就在陳昭言他們三個聊天等待退場的時候，嶽文薇把那個藍色的便攜小風扇給了陳昭言。

注意到這一幕的除了陳昭言一行人、附近幾個人，還有顧小影和嶽文薇的幾個朋友。

嶽文薇的朋友們壞笑著起哄：“行啊小嶽嶽，你們倆怎麼認識的，動作這麼快？”

“就那麼認識的唄。”嶽文薇說得倒是雲淡風輕，好像這隻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看到陳昭言接過風扇，顧小影本來說的話也被噎了回去。

丁薇擋在顧小影眼前：“小影？你剛那個故事還沒說完呢，然後呢？”

“哦……”顧小影回過神，稍微側過頭，儘量不去看他們，繼續說：“然後那個叔叔當著小孩的麵把麵包吃了。”

顧小影說的是：

一個叔叔早上餓了，就去買麵包，買完從店裡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小孩兒在乞討。叔叔沒帶現金，本來打算把手中的麵包給那小孩兒，結果那小孩兒從口袋裡掏出了二維碼，既有微信二維碼又有支付寶二維碼，說，沒帶現金也可以轉賬……然後那叔叔就把麵包吃了，當著那小孩兒的麵吃的，還把垃圾袋扔在了小孩兒旁邊的垃圾桶裡，頭也不回地走了……

丁薇哈哈大笑，邊笑邊吐槽那個叔叔也太倒黴了。

其實顧小影就是那個倒黴“叔叔”。

顧小影一點也笑不出來。顧小影現在的心情比看見那小孩掏出二維碼時還要難受。

陳昭言接過那個小風扇單純是出於尊重。陳昭言想，如果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拒絕，那個女生應該會很難堪，所以先收下、事後再跟那個女生說清楚應該會比較好。

但是看到顧小影時，他忽然就後悔了。

他又不認識那人，她難不難堪關自己什麼事？

楊子揚和方傑也愣了，本來打算起個哄、湊個熱鬨，沒想到陳昭言真的會拿著。

顧小影緩和了點情緒、想再看一眼的時候，陳昭言他們已經走了。顧小影也就隨著隊伍回了教室。

陳昭言一行人剛走出廣場，方傑就忍不住問了：“老陳，你怎麼會收那個女生的東西，你對她真有點什麼？”

“說什麼呢？”陳昭言捅了一下楊子揚胳膊，把小風扇塞他手裡，“老楊，你待會兒幫我還回去。”

楊子揚接過小風扇，也鬆了一口氣：“嚇死我了。老陳，我還真以為你喜歡那女生呢。”

陳昭言解釋道：“當時那麼多人，不光我們班，他們班有好幾個人都看著，當眾拒絕的話，她麵子上應該不好過。”

方傑反問：“你以前怎麼沒管那麼多？”

“以前也沒人當眾給我送東西啊。”

大家送信、送禮物一般都是悄悄的，陳昭言哪裡見過大庭廣眾之下送東西的，還是一個她用過的小風扇。

這一節數學課顧小影心不在焉，不光腳踝難受，腦子裡也亂七八糟的，老黃說什麼她也沒心思聽。

老黃是十五班的數學老師，雖然教學水平一般，但是很努力、很認真，不過再怎麼努力、認真，好像也沒有掌握教學技巧。

像極了顧小影。

說起來老黃和顧小影都是宣鎮人，顧家當年那些事鄰裡都知道，老黃多多少少也聽說過一點，所以對顧小影多關注了一些。

“顧小影，那個……第三題，你的答案是什麼？”

顧小影愣了愣，站起來：“老師，對不起，我不知道。”

第三題……顧小影甚至不知道是哪一頁的第三題。

老黃也愣住了。

高一第一學期，顧小影經常會出現這種基礎題回答不上來的情況，但是第二學期以後基本不會，最多是一個粗心導致的錯誤答案。

老黃也沒當眾問原因，直接讓顧小影坐下了。但老黃心裡想著，晚自習一定得找她聊聊，彆到時候好不容易起來的成績又打回原樣了。

老黃拖了幾分鐘才下課。

一下課，顧小影和蘇羽寒就要去上體育課。礙於顧小影的腳受了傷，蘇羽寒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到走廊，蘇羽寒突然想起什麼，把顧小影送到牆邊，轉身跑回教室，“小影，你等等我，我先找下蘇明韜。”

走廊上就隻剩顧小影一個人靠在牆上發呆了。

顧小影和陳昭言是什麼關係呢？最多算朋友，或者說，他們都是肖佳銘的朋友。兩個人隻不過一起做過作業，一起在肖佳銘家待過一段時間。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

顧小影摸著手腕上的文昌結手繩，有些落寞。

可是這根手繩又算什麼呢？

顧小影趴在欄杆上，沒有目標地盯著大樓中央空地雜亂的草木，腦子裡都是糊的。

學校沒有請專門的物業打理花草，就連秋冬時節樹上掉的葉子也是學生排班打掃。顧小影他們吐槽了很多次。

過了幾分鐘，嶽文薇和她幾個小姐妹一起出來了。

嶽文薇的聲音可以用“甜糯”來形容，顧小影不用回頭也能聽出來。

“陳昭言他們怎麼還沒回來啊……我馬上要去上體育課了，他不會以為我把風扇送給他了吧？”

陳凝開玩笑道：“說不定呢？可能他想收藏你送的第一件禮物。”

“那他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借他一節課。”

顧小影背對著她們，試圖假裝看不到、聽不見、沒感覺。

“走吧，小影。”

蘇羽寒終於出來了。

顧小影如蒙大赦，終於不是她一個人被卷在這離譜的事件之中了。

但是蘇羽寒好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拉著顧小影跟在嶽文薇他們身後下樓。

顧小影想儘量慢一點、離嶽文薇遠一點，但是蘇羽寒急著想去買檸檬水，顧小影的腳步怎麼也慢不下來。

剛走到一樓，顧小影遠遠地看見陳昭言他們也過來了。

這是要迎麵遇上了啊……顧小影現在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羽寒，你先去吧，我回教室拿點東西。”

“啊？”

顧小影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走，就聽見背後嶽文薇的聲音響起：“陳昭言，我的小風扇呢？”

蘇羽寒站那兒，總感覺四周有一股寒意。

顧小影聽著這話，心裡堵得慌。

他們倆很熟嗎？

蘇羽寒看到這場麵，看了看陳昭言，又看了看提腳就要往回走的顧小影，突然懂了顧小影今天的不對勁，愣在原地不知道怎麼辦。

顧小影隻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不管腳踝不靈活，趕緊往上走。

有些故事聽到第一句就夠了，不必非要留下來聽完。

陳昭言碰了碰楊子揚，楊子揚把小風扇拿出來，遞到嶽文薇麵前：“給。謝謝你的風扇啊。老陳他們打了一節課的乒乓球，那是一點也不帶累的啊，我坐在樹底下等他們，差點熱死，幸虧有你的風扇！”

顧小影往上的步子一頓。

這話裡信息量很大啊。

陳昭言打了一節課的乒乓球，楊子揚全程用著嶽文薇的小風扇，敢情嶽文薇的情讓楊子揚領了。

嶽文薇臉上羞澀的微笑瞬間就凝固在臉上。

嶽文薇的小姐妹們看出來嶽文薇臉有些掛不住，也看出了些許端倪，急著要拉她走。

蘇羽寒一臉懵。她就是去學生會值了個日，她不在的這幾個小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三方都劍拔弩張的？

顧小影爬樓梯的腳步漸漸放緩，開始猶豫，一定要現在走回去嗎，畢竟她這腳走到這裡也不容易……

顧小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腳步聲離顧小影越來越近。

“小影，中午我和老肖在食堂三樓等你。”

陳昭言走到顧小影旁邊，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嚇得顧小影腿一抖，差點又把另一隻腳崴了，慌亂回了一句：“好。”

“你的腳好像傷得挺嚴重的，買藥了嗎？”

顧小影結結巴巴道：“不、不嚴重，宿舍有藥。”

“遵照醫囑按時用藥，體育課要不讓同學幫忙請個假吧？”

“嗯……”

蘇羽寒大聲道：“小影，你回教室休息一節課吧，我幫你請假。放心，就算我撒潑打滾，也一定幫你把假請了。”

一中有一個很奇怪的規定。不管是什麼事請假，都要本人到場。所以就算顧小影崴了腳不能上體育課，也要親自去找老師請假。

顧小影回過頭，看著身後的楊子揚和方傑、樓梯下麵興奮的蘇羽寒、不遠處尷尬的嶽文薇一行人，又看了看旁邊的陳昭言，最後無奈點了點頭：“好。”

陳昭言扶著顧小影的胳膊：“腳崴了該請假就請假，彆到處跑，不利於康複。走吧，我扶你回教室。”

這一下嶽文薇的麵子徹底掛不住了，拉著小姐妹埋頭跑了。

楊子揚和方傑看著這一幕，徹底被陳昭言打敗了。

他們倆知道所知道的前因後果：嶽文薇喜歡陳昭言，這點很久以前他們仨就看出來了。嶽文薇後來好像知道顧小影也喜歡陳昭言，想借著今天這一出在顧小影麵前示威，結果陳昭言壓根不領情，而且嶽文薇沒想到顧小影和陳昭言關係更好，顧小影不自信反擊，陳昭言幫著顧小影反擊回去了。

陳昭言不愧是陳昭言，宮鬥戲都研究得明明白白，這點小伎倆一看就了然於心。

不過楊子揚和方傑不明白，顧小影喜歡陳昭言這事兒還是肖佳銘告訴他們的，並且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讓彆人知道，尤其是陳昭言本人，所以陳昭言應該不知道顧小影喜歡他，而且按陳昭言的性格來說，他不喜歡就一定會劃清界限。

那陳昭言為什麼會弄這一出呢，難不成陳昭言對顧小影也有意思？

想到這裡，方傑和楊子揚眼神對到一起，無聲起哄。

陳昭言感受到背後兩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回頭發現他倆正鬼鬼祟祟：“你們倆乾什麼呢？”

“沒事、沒事。快上課了，趕緊走。”

這倆人一定有事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