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縣一中身為整個縣的龍頭高中，模仿了全國著名軍事化管理高中的運營模式——時間利用效率最大化。雖然隻學了點皮毛，但墨城縣一中的假期還是比其他學校都要少那麼幾天。

顧小影寒假作業還沒做完就開學了。

開學前一天晚上，顧小影鼓起勇氣點開了一部恐怖片，然後悲慘地失眠了……第二天，顧小影隻能頂著一對熊貓眼去學校。

蘇羽寒和蘇明韜隔老遠就看到顧小影了。

“小影！”

二人一邊叫著顧小影的名字，一邊朝顧小影這邊狂奔。

蘇羽寒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跑到了，扶腰喘著粗氣：“小影，我們去買杯奶茶，馬上就過來，等我！”

顧小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顧小影想說，他們完全可以遠遠地說一聲，買完了再過來。

顧小影看著又狂奔而去的蘇羽寒和蘇明韜，隻得在校門口等著。

春節才過去不久，天氣還是很冷，氣溫始終是個位數。風一吹，顧小影簡直要被凍成冰雕了。

顧小影孤零零站在校門口，又困又冷，好死不死還遇到陳昭言了。

“小顧，你杵校門口乾嘛呢？”

顧小影看向陳昭言，無奈道：“等同學呢。”

顧小影現在遇到陳昭言已經不會像以前一樣嚇一跳了，但是一點也不緊張肯定是假的。

“你這是……昨天晚上乾嘛了？”

陳昭言看見顧小影的黑眼圈，也愣了一下。

顧小影訕笑道：“這個……說來話長。對了，你待會兒要是看見肖佳銘的話，幫我跟他說一聲，我有個口琴拉他們家了，下次回學校幫我直接帶到學校吧。還有，我壓歲錢他還沒給我。”

陳昭言抬了抬眉：“壓歲錢？”

“嗯，你不收壓歲錢？”

陳昭言解釋道：“我的壓歲錢被我媽直接存卡裡了，我對壓歲錢沒什麼概念。”

顧小影突然有些肉疼：“啊，壓歲錢全部被你媽媽收走了，一分不剩？”

陳昭言知道顧小影思路跑偏了，笑著解釋道：“不是，我家親戚給我壓歲錢的時候基本都是轉賬，我媽直接給我轉存到卡裡了，說是留著以後給我。”

顧小影：“……”

不好意思，打擾了。

搞了半天，人家不是沒錢，而是太有錢了，壓根就不在乎……

“肖佳銘不是就比你大一個月嗎？”

顧小影暫且放下這份羨慕：“我叫他一聲哥哥，壓歲錢他自然是要給的。”

陳昭言笑道：“你不都是直呼他的大名嗎？”

顧小影撇了撇嘴：“私下裡我隨便叫，但是在親戚麵前，我還是得叫聲哥哥。”

陳昭言若有所思：“這樣啊……那我先回宿舍了，話一定幫你帶到。”

“謝了。”

顧小影看著陳昭言拖著行李箱遠去，有些感慨。

有的人不光長得好看、成績好、性格好，家境也好。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啊……

顧小影感慨完轉過身時，蘇明韜和蘇羽寒已經站到了顧小影身邊，顧小影被嚇了一跳。

蘇羽寒壞笑道：“可以啊，顧小影，你什麼時候和陳昭言混熟了……不對，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陳昭言？”

為了阻止蘇羽寒說太多，顧小影隻能趕緊推著蘇羽寒往宿舍走：“呃……說來話長，我們先走吧，我都快凍死了。”

蘇羽寒被半推半就著往宿舍走，蘇明韜一臉狐疑地跟在後麵。

總覺得這倆人有什麼事瞞著他……

從宿舍到教室，蘇羽寒一直在追問：“你們到底怎麼認識的？從實招來！顧小影你不說是不是，你說不說？”

蘇羽寒一邊套話一邊撓顧小影癢癢，顧小影從小就怕撓癢癢，不得不屈服。

“行行行，我說還不行嗎……”

顧小影把事情的開端和發展簡單說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啊……”蘇羽寒咬著吸管，若有所思，“那小影，你們這算是有進展了？”

顧小影想了想，不確定：“算嗎？”

“算，肯定算。你都知道他家住哪兒了，你們也有那麼多聯係，當然算有進展。”

“可是竹巷很大啊，我又不知道他具體住哪兒。而且，我跟他之間的聯係……隻有肖佳銘。沒有肖佳銘，我跟他根本就沒有聯係的借口。”

蘇羽寒搖頭，心裡感慨著這個不開竅的孩子，勸慰道：“小影，你就是把關係看得太敏感。你看啊，我跟你朝夕相處三個多月你才肯換真心，還換的不多。寒假一個月，我們聯係也不多，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離開了學校就沒有借口聯係了？”

顧小影想了想，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你跟肖佳銘呢？”

“他是我表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他的事情我也都知道。”顧小影解釋道，“這不一樣，我跟肖佳銘之間除開朋友關係還有一層親戚關係，不管怎麼說，他是我表哥，我跟他不可能徹底斬斷聯係。”

顧小影想說，她跟其他人的關係需要建立在一個穩定的環境下。比如她和肖佳銘，隻要他們還是親戚，就一直能維持這段親情。她和蘇羽寒，以後不在同一個班、同一個學校之後，就相當於沒有了一個穩定的背景，肯定會漸漸失去聯係。再比如她和陳昭言，失去肖佳銘這個中間人，她和陳昭言也就沒什麼聯係了。

“這就對了！小影，你把這些關係都看得太嚴謹了。你總是覺得關係要足夠好、兩個人要足夠了解，你們必須認識很久，並且需要一直保持緊密的聯係，你才能打開心，可是這樣不行啊……大家都有各自的軌跡，我們經常還沒來得及熟悉起來就分開了，比如這學期的分班，一旦分班，我們很可能不會同班，那個時候我們就很難一直待在一起。”

“——我們的高中也就三年，如果三年之後我們不在同一個地方，你就不跟我們聯係了嗎？比如你和陳昭言，你們一定要通過肖佳銘認識很久、很熟悉之後，才能丟開這個中介嗎？你要知道，有些先是點頭之交，然後慢慢發展成親密關係。隻要你們認識，你們的未來就有無限可能。小影，感情上的問題你不要謹慎過頭了，這樣你自己也會很難受啊。”

顧小影一邊聽一邊想，的確是這樣。

可是到底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謹慎的呢？

顧小影手托著腮：“羽寒，謝謝你啊，我自己都沒想過這麼多。”

蘇羽寒笑道：“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嘛。”

蘇羽寒輕聲道：“其實我很少跟彆人說過，雖然我的戶口在陽城，但我是墨城縣遷過去的，一開始不會說那邊的方言，大家說方言的時候我都沉默著，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們都知道我是外地人……我在陽城讀小學的時候受過校園霸淩……”

“校園霸淩？”顧小影有些驚訝。

蘇羽寒不光在十五班、就算是在學校，也算是人緣很好的那一類，顧小影完全想象不出來蘇羽寒被校園霸淩。

“對啊……從三年級到六年級，隻要在那個班，我就一直受欺負。那個時候隻有我和蘇明韜在陽城，爸媽都在墨城縣工作，奶奶一個人在那邊帶我們。奶奶年紀大了，所以我受了欺負也不敢跟奶奶說，她本來身體就不好……”

“那蘇明韜呢，你告訴過他嗎？”

“告訴過啊。每次我一受欺負，蘇明韜就衝出來護著我，可是他們人多，我們打不過。所以，最後基本都是我們倆抱在一起挨揍。”

“老師不知道嗎？”

“要是老師沒有袖手旁觀，我們也不會被欺負那麼久了。”

“……”

顧小影從來沒有想過開朗自信的蘇羽寒經曆過這些不美好。

蘇羽寒似乎沒有被那段陰影所籠罩：“但是我哥一直告訴我，彆人可以壞，我們不可以。我們隻有變得強大，才能去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但是我們也不可以主動去傷害彆人。所以受欺負的那幾年，我努力學習那邊的方言、努力學習，我哥也趁假期學了拳擊。”

顧小影看了一眼正在埋頭做題的蘇明韜，感覺一股寒氣彌漫上來……

蘇羽寒看著顧小影縮著脖子，笑道：“你彆怕啊小影，我哥又不是混混。”

蘇羽寒就喜歡顧小影真實的樣子，包括她真實的慫。

顧小影還是有些後怕，確認道：“沒怕……你哥沒有暴力傾向吧？”

雖然顧小影和蘇明韜不算太熟，但也是課間開過玩笑、抄過作業的關係。顧小影很難保證沒有惹到過他。

“沒有。”蘇羽寒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蘇羽寒拍了拍顧小影的肩膀：“嘿，彆娘們兒兮兮的，做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

除了顧小影，坐在那一塊片的人都聽見了，抬頭看著這個“漢子”……蘇羽寒那一句話的音量也是真的大。

“得令，大當家的！”

顧小影還沒回應，坐在周圍的那一群人，不管男生還是女生都放下了手中的作業湊過來，左一聲“大當家的”，右一聲“老大”。

就這樣，蘇羽寒莫名其妙成了山寨大王，收了好幾個小弟。

下午燒瓶的講話顧小影也沒聽進去，一直在想“為什麼要努力”這個問題。

陳昭言肯定會選理科，肖佳銘也肯定會選理科，蘇羽寒應該也會選理科，蘇明韜呢？估計也會選理科吧。

理科一直是墨城縣一中的王牌。

理科比文科強一點的，都會選理科。

成績好、理科不是特彆差的，也會選理科。

不是很厭惡理科的，也會選理科。

這也就造就了每次分班理科一千多人、文科五百來人的局麵。畢竟他們麵臨的是高考。在高考這條賽道上，理科意味著有更多的專業選擇和就業機會。

顧小影不知道自己選擇文科會麵臨怎樣的局麵。也許一個人在陌生的班級單打獨鬥，又或者是高考填報誌願時的迷惘，又或是擇業的時候屢屢碰壁……還有半個學期才選擇，顧小影想，說不定還有機會搏一搏。

顧小影一下課就跑到書店買了好幾本數學和物理、化學的分析練習冊。

顧小影並沒有找到非要考好大學的理由，但是她不想重新變成一個人。

顧小影知道蘇羽寒那番話的意思是，就算以後大家分開了也要記得彼此的情誼，但是顧小影不希望那場離彆來得太早。

在一中，不在一個班就意味著聯係很難了，比如自己初中玩的還算好的一個同學，楊喬。兩個人初中畢業之後都考上了一中，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樓層，可是兩個人再也沒見過。

尤其是文科班和理科班基本不在一個樓層、甚至不在同一棟樓的時候，聯係更加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