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影和蘇羽寒都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最多到食堂買一杯牛奶就回教室了。
就在二人還在討論“校園愛情”這個夢幻的話題時,一個令蘇羽寒聞風喪膽的聲音在二人背後響起。
“蘇羽寒,你又不吃早餐!”
“媽……”
蘇羽寒被迫轉過身,看著氣勢洶洶的劉女士,瑟瑟發抖。
蘇羽寒自打到了一中,就一直儘量躲著這位賢惠但嚴厲的劉女士,在同一個學校三個月愣是沒見過麵。結果這回不吃早餐被抓住了……
顧小影看情況不妙,正打算溜,不幸被劉女士叫住了。
劉女士把聲音放輕,熱情道:“你就是小影吧?”
顧小影頭腦風暴了半天,一直糾結該叫老師還是該叫阿姨。
顧小影不知所措,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對,阿姨好,我是顧小影。”
“羽寒在家的時候經常跟我提起你呢,是個漂亮的小丫頭。你可比羽寒強多了,羽寒不管在家還是在學校,都不讓我省心。”
“阿姨,羽寒挺好的,成績也很好……”
顧小影實在不會和長輩打交道。
蘇羽寒看顧小影的頭都快埋到土裡去了,趕緊拉著顧小影開溜:“媽,我們趕著上課呢,先走了啊。”
劉女士在二人身後咆哮道:“蘇羽寒,好好吃飯聽到沒有?下次再被我抓到不吃早飯,有你好果子吃!”
快跑到教學樓時,蘇羽寒氣喘籲籲地停下來:“還好跑得快,不然被劉女士逮著,可得倒黴了。”
“怎麼個倒黴法?”
蘇羽寒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吐槽:“她一定會拉著我去吃早餐,保不齊還會把你拉上,到時候我們回教室肯定會遲到,又要被燒瓶罵。我要是回去跟她說被罵的事,她還得去找燒瓶的麻煩。這麼一來。我的麻煩就更大了。”
“……”
敢情你的不羈都是遺傳的啊。
二人走到一樓樓梯處時,蘇羽寒一把將牛奶塞到顧小影手上,急匆匆就往廁所衝:“小影,你等我一下,我去下廁所。”
顧小影就站在樓道外麵等。
墨城縣一中的教學樓由三棟樓組成,四合院形式,通透明亮,唯一的缺點就是容易找不著路。
好吧,這隻是顧小影的評價,其實彆人都找得著。
那天學校開會,顧小影和幾個同學一起去的,但是顧小影先簽完字。簽完字之後其實就可以離場了,但是顧小影離場後愣是繞了二十分鐘才找回教室。
拿肖佳銘的話說,那天真是遇著鬼打牆了。那天不過是天黑了一點,顧小影最後愣是到了幾樓都分不清。
顧小影看著遠處的枯樹,思緒又飄遠了。
“老陳,昨天的物理大題借我抄一下。”
“不給,自己做。”
顧小影聽到這個聲音,聞聲看過去。
蘇羽寒還沒出來,陳昭言他們倒是回來了。
完了完了……顧小影估摸著他們還有不到一分鐘走到教學樓了,轉身就想跑進廁所躲起來,結果沒等顧小影進去,蘇羽寒出來了。
蘇羽寒拉住顧小影:“小影,你也要去上廁所嗎?”
顧小影也不去廁所躲了,拉著蘇羽寒就往樓上跑,邊走邊催:“啊?沒有啊,快上課了,我們趕緊回教室吧。”
“哦。”
蘇羽寒跟著往上走,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和陳昭言對上視線。
蘇羽寒若無其事回過頭,跟著顧小影回了教室。
不管陳昭言什麼態度,也不管顧小影什麼打算,這都是他們的私人問題,她不該多插手。
轉眼就到放寒假了。
蘇羽寒背好鼓囊囊的粉色書包,雀躍道:“小影,今天就可以回家了啊。小影,我們去喝奶茶吧?”
“不了,我哥還等我呢,我得跟他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的路上討論“大學和未來”這件事……顧小影耳朵都被念叨得起繭子了,但是得不厭其煩聽著。
蘇羽寒按住顧小影的肩膀,不爽道:“小影,你還有哥哥啊,怎麼沒聽你說過?”
顧小影無奈掰開蘇羽寒的手:“表哥。下學期回來有機會我再跟你說,我得趕緊走了。”
蘇羽寒鬆開顧小影,決定暫時放過她,揮了揮手:“行吧,拜拜,提前祝你新年快樂,下學期見啦。”
“新年祝福當然要新年的時候再說,到時候微信聯係!”
顧小影拖著行李箱、背著書包跑出校門,果然看見肖佳銘拖著一個空軍藍的大箱子站在樹底下。
肖佳銘站直身子,嫌棄道:“顧小影,你好慢啊。”
“那你彆等啊。”顧小影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知道你急著問我考得怎麼樣,不然怎麼可能等我。”
肖佳銘笑嘻嘻走過來:“既然你提到了這個問題,那就回答吧。”
“……”顧小影沉默了一會兒,心虛道,“有一門課的成績我能肯定。”
“哪門課?”
“物理。”
肖佳銘期待地看著顧小影:“既然能肯定分數,考得應該不差吧?”
顧小影歎了口氣,和盤托出:“考物理那天肚子疼,有點反胃,選擇題倒是做完了,但是填空和計算一題沒做。”
一聽到這兒,肖佳銘差點暴走:“顧小影,你生病了嗎?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感冒了還是腸胃不舒服,去醫務室看過了嗎?”
顧小影欲哭無淚:“考試前一天吃了一瓶過期的八寶粥……”
“……你看保質期、生產日期了嗎?”
“……看了。”
“那你還吃!”
肖佳銘真想把顧小影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麵有多空曠,說不定朝裡吼一聲還能聽見回聲。
顧小影也不想這樣:“那天晚上太餓了,我就吃了。”
“你就忍那麼一晚上不行啊?萬一食物中毒了怎麼辦,你知不知道食物中毒是會死人的?”
“餓也是會死人的……”
肖佳銘瞪著顧小影:“你!”
顧小影訕笑道:“沒中毒,就是腸胃有點不舒服。你放心,我發誓一定不會有下次!”
肖佳銘還想說什麼,被打斷了。
“肖佳銘,你們說什麼呢?”
聽到這個聲音,顧小影整個人一僵。
這個聲音顧小影再熟悉不過了。
出操的時候,顧小影會聽見隔壁隊伍的人聊天,升旗的時候,顧小影能聽到隔壁傳來的歌聲……這個聲音幾乎無處不在。
陳昭言拖著一個黑色行李箱過來了。
“沒說什麼。誒,老陳,你們放學挺晚啊,比顧小影他們班還晚。”
“朱軍囉嗦。”
二人寒暄期間,顧小影一直背對著陳昭言,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悄無聲息溜走。
早知道就放肖佳銘鴿子,跟蘇羽寒走算了……
“老陳,這是我妹妹顧小影,我跟你說過的。”肖佳銘又強行把顧小影扳過來,拍了拍顧小影的肩膀,“小影,這是陳昭言,我哥們兒。”
陳昭言自得地打了個招呼,顧小影隻能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緊張地回應一句:“你好”。
“走吧,我們去坐車。”
肖佳銘及時製止了二人第一次見麵的尷尬。
陳昭言走在前麵,肖佳銘落在後麵一點,顧小影緊緊跟著肖佳銘。
顧小影看著肖佳銘氣定神閒的樣子,氣急敗壞,把肖佳銘往後一拉:“你怎麼沒跟我說還有個人一起回啊?”
肖佳銘笑嘻嘻地拍了拍顧小影的後腦勺:“我哥們兒我沒給跟你提過嗎?陳昭言,我跟他小學初中都一個班的,住的地方也近,上一中之後也經常一起回家。”
顧小影還是很緊張:“沒有!”
“那你現在知道了啊。那我應該是跟他說了一嘴,忘了跟你說。”肖佳銘安慰道,“顧小影,彆怕了,都是熟人。你又社恐了?”
“……”
顧小影特彆想說:我社恐又不是第一天了。更重要的是,那是陳昭言!
顧小影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被肖佳銘坑了……
肖佳銘假裝沒看見顧小影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正好,趁機鍛煉一下,多認識認識人。陳昭言他人特彆好,你跟他多聊聊天。”
陳昭言適時回過頭:“肖佳銘,我聽見我名字了,你說我壞話呢?”
“誇你呢。”
肖佳銘拽著顧小影跟上去,顧小影拚命掙紮,怎麼也掙紮不過。
一直到上公交車,顧小影一句話沒敢說。
陳昭言先上車,幫顧小影和肖佳銘把箱子拎上車之後剛想去給車費,被肖佳銘一把推了回去。
肖佳銘不由分說道:“老陳,你和顧小影坐後麵去,我暈車,坐前麵。”
陳昭言就差把無語寫臉上了。暈車?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呢。上次坐了三圈環城公交,整整六個小時,也沒見你有一丁點兒不舒服。
肖佳銘擺擺手:“趕緊去,看好我行李。”
陳昭言無奈,隻能走到後排坐著。
本來顧小影坐在最後排靠窗那座等肖佳銘,結果眼看著陳昭言走過來坐在旁邊。
本來想著顧小影坐角落裡,肖佳銘坐旁邊,那不管怎樣,顧小影都能和陳昭言保持一點距離,現在反倒弄巧成拙了。
顧小影整個人瞬間又繃了起來。
陳昭言看著顧小影的樣子,不由歎了口氣:“你彆怕我,我不是老師,也不會吃人。”
顧小影:“……”可是你是我喜歡的人。
陳昭言又問道:“你是不是很社恐?”
“嗯……你、你怎麼……知道?”
顧小影一下子就蒙了,說話也開始有點結巴。
“看出來的。”
陳昭言心想:自己以前就是這樣,一眼就能看出來。
而且,顧小影表現得也太明顯了。
“哦……”
顧小影此刻尷尬得特彆想從窗戶跳出去。
“我應該怎麼叫你?”陳昭言想了想,問,“肖佳銘平時怎麼叫你,全名嗎?”
顧小影想了想,跳過了“顧大人”這個不太能說出口的稱謂,答道:“全名,或者小影。”
陳昭言點點頭:“那我跟肖佳銘一樣叫你?”
顧小影點頭:“都可以,我不介意這些。”
“好,小顧同學。”
顧小影正準備回應,聽到“小顧同學”,脖子直接梗住。
不是說叫全名或是小影嗎,怎麼成了小顧同學?這是不是有點曖昧了……而且這叫法莫名有點像某品牌。
陳昭言不明顯地笑了笑:“小顧同學,你平時話也很少嗎?”
顧小影不停給自己心理暗示:既然這個人能和肖佳銘一起玩十年,那他一定也不正常……對,不正常!那就把他當成熟悉之前的肖佳銘相處就好。
“還行吧……和熟一點的人話會多一點。”
“這樣啊……”陳昭言點頭,“我問你個問題。”
“嗯?”
“你有什麼愛好嗎?”
顧小影搓了搓衣角:“我……喜歡鋼琴。”
“鋼琴啊……學鋼琴是不是很難?”
“自學的話是挺難的,什麼都要自己琢磨。”
陳昭言就順著這個話題追問:“那你有自己嘗試寫歌嗎?”
“沒有。”顧小影不好意思笑了笑,“我才接觸鋼琴不久,還沒到那個水平,平時最多跟著譜子瞎彈。”
陳昭言順著往下走:“你在學鋼琴的同時有聽一些古典音樂嗎?”
顧小影不假思索點頭:“當然有。”
“那你最喜歡哪一位音樂家?”
顧小影腦子裡瞬間出現兩個名字:“拉赫瑪尼諾夫和莫紮特。”
“古典樂的風格也很多,你喜歡他們什麼風格的作品?”
“我很喜歡那種像史詩一樣壯闊的音樂,比如拉赫瑪尼諾夫的歌劇《阿萊科》,還有管弦樂《死島》《鐘》,還有幾首鋼琴協奏曲都很好聽。莫紮特的話我比較喜歡他的交響曲,《魔笛》就很不錯。”
顧小影自顧說著,忽略了旁邊坐著的人是陳昭言。
“——其實我也很喜歡愛爾蘭音樂,風琴在和豎琴簡直是愛爾蘭音樂的靈魂!把傷感、孤獨和追求自由的意境渲染得非常好。以前一位詩人不是說過嘛,‘夏天裡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所有它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再沒有鮮花陪伴,映照它緋紅臉龐,與它一同歎息悲傷’。”
陳昭言清冽的聲音響起在耳畔:“那你有聽過布倫南的《The Dream》嗎?”
“聽過呀,我特彆喜歡那首,還有她的《Show Me》我也特彆喜歡。還有安雅的《Shepherd Moons》,西尼德的《Universal Mother》。有一首你一定聽過,《Secret Garden》,秘密花園,這首歌真的很出名,不過這首的風格屬於New Age了,這個風格我聽得不算多,我平時聽搖滾會多一點……”
一直到下車,顧小影還有些依依不舍。
陳昭言坐在顧小影原本坐的位置,打開窗戶,揮了揮手:“小顧同學,下次見。”
顧小影揮揮手,看著公交車遠去。
顧小影揮著手,看公交車消失在馬路儘頭,突然反應過來,她剛才好像是在跟陳昭言說話,還說個不停……
肖佳銘湊到陳昭言旁邊坐著:“怎麼樣?”
陳昭言歎了一口氣,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跟她找話題聊還挺難的。”
肖佳銘不這麼覺得:“我看你們聊得挺開心的啊。”
肖佳銘在前麵暗中觀察倆人的情況,陳昭言難得這麼有耐心,顧小影也少見的話這麼多。
“不是你說讓我幫忙緩解她的社恐嗎?”
肖佳銘嗤笑一聲,心裡暗道,我可沒說過這話。
“我不是因為你對心理學感興趣,所以幫你多實踐嗎?”
“不是你說的你妹妹社恐嚴重嗎?”
肖佳銘不甘示弱:“不是你馬上說的你想試試嗎?”
“……”
好像也沒錯。
那天肖佳銘不過是提了一嘴顧小影社恐特彆嚴重,陳昭言下意識就說:“介紹你妹妹給我認識吧,我試試看能不能緩解一下她的社恐。”
和剛認識的陌生人進行一次長對話對緩解社恐很有效。
有這種機會,肖佳銘怎麼可能拒絕?他正琢磨著怎麼幫顧小影創造機會認識陳昭言呢。
“那你對我也太放心了,你就不怕我這個江湖醫生把她醫出問題?”
肖佳銘倒是很有信心:“你我還不了解?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