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多月的暑假說過去就過去了。

像陳昭言這樣努力學習的學霸會感歎：還沒學夠，時間就悄無聲息溜走了。

而更多的是抱怨還沒玩夠的，比如肖佳銘。

對顧小影來說，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時間練琴了。

顧小影從小就很喜歡鋼琴。有一次，媽媽說：“如果你期末考試考了全校第一名，媽媽就給你買一架電子琴。”

於是顧小影拚了命學習。雖然隻是一年級，但那時的她很努力，彆的小朋友都在玩時，她在努力學習，她決心要超過所有小朋友，就是為了媽媽的那個承諾。

努力了一個學期，顧小影終於考了第一名，比隔壁班的第一名高了好幾分。

可是媽媽說：“買了琴你還哪兒來的心思學習，怎麼保持現在的好成績？”

那一年，她感受到了希望慢慢發光、最後倏然熄滅的崩潰。從那以後，她不再相信那些大人所謂的承諾。

這架鋼琴還是初二的時候姐夫送的。

那時，姐夫還不是姐夫，才剛和表姐一起從國清大學畢業。

姐夫說，大學四年導師發的工資、獎學金，還有自己實習掙來的錢攢了不少，可以給顧小影買一架便宜點的鋼琴，還說自己保研之後遇到的老板人很好，讀研期間還有工資和獎學金，足夠了。

五年級起顧小影開始住校，練琴的時間也很少，所以趁著這個暑假，她練得格外勤。

顧小影是一個人去的宿舍。

她拖著一個行李箱，艱難地爬上了五樓。

路上顧小影遇見了一個女生，那個女生提出要幫顧小影把箱子抬上去，顧小影趕緊拒絕了。

她不喜歡麻煩彆人。

一進宿舍，顧小影就看見了那天在檸檬熊看見的女生。

“嗨，你好，我叫蘇羽寒。”蘇羽寒從右邊靠門的床上兩步跨下來，“我們以後就是舍友啦。”

“我見過你。”

顧小影一沒留神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顧小影也很鬱悶。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可能是因為蘇羽寒笑起來太好看了，讓人潛意識放下了防備。

“啊，你見過我？在哪兒啊？”

顧小影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報道那天，檸檬熊，你在那裡買奶茶。”

顧小影怕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特意把蘇明韜省略了。

“報道那天……我知道了，那天我跟我哥一起去買奶茶。”蘇羽寒嘿嘿一笑，“我媽媽一直不讓我們喝奶茶，說不健康。但是那天她忙，沒顧得上我們，我和我哥偷偷去的。”

顧小影看著蘇羽寒，再一次覺得她笑起來很溫暖。

好想和她交朋友啊。

顧小影這麼想著，浴室裡傳來腳步聲。

一中的宿舍是八人間，每一間宿舍內都有一個小陽台和小浴室。雖然空間很小，但起碼大家洗漱都能在自己宿舍完成。

浴室裡走出來另一個人。

“誒，妹子，你是這個寢室的吧？我也是。我叫雙又，又又雙。歡迎呀，以後我們就是一個寢室的姐妹了。”

顧小影有些拘謹：“我叫顧小影。很高興和你們一個寢室。”

蘇羽寒攬住顧小影的肩：“不要那麼緊張嘛，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又不會吃人。小影，寢室應該還有兩個人沒來，我們先把床鋪整理好。”

“我們不是八人間嗎？”

“哦。”蘇羽寒恍然，解釋道，“我忘了跟你說，我們宿舍分配了八個人，但是於文和趙嘉霖住教師宿舍，梁晗走讀，所以我們宿舍就隻有五個人啦。”

顧小影若有所思，點點頭。

顧小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一部分是因為蘇羽寒的真誠，一部分是因為雙又的熱情。

但是同時，她也很緊張，想逃走、躲起來。

顧小影社恐很久了，而且近年好像更社恐了。顧小影一遇到人多的情況就想跑，尤其是人家都對她特彆熱情、她無法招架的時候。

顧小影是左邊靠窗的上鋪。

在整理被子的時候，又來了一個室友。

“你們好！”她一進來就熱情地打招呼，“我叫羅絡，是黎瀾中學畢業的。”

“蘇羽寒。我睡你隔壁鋪。”

“妹子，我叫雙又，又又雙。我也是黎瀾中學的。”

“真的啊？雙又，你以前是哪個班的啊？”

“十八班。你知道那個特彆嚴格的陳利武不？我們班主任，我們可是被他淩虐了整整三年！”

“知道啊，我是三班的，那老禿頭他教我們數學，天天罵人。”

“……”顧小影又把頭縮了回去。

顧小影本來想打個招呼來著，但是她沒看到自己，那就算了吧。

“小影？”

是蘇羽寒，她正抱著一堆資料：“你知道我們學校有入學考試嗎？”

“……知道。”

其實顧小影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準備啊？”

顧小影坦誠道：“沒有。”

“我也覺得沒什麼可準備的。入學考試嘛，學校就是為了告訴大家——你們進入高中了，沒有一對有錢有背景的爹媽，就應該一心一意好好學習！”蘇羽寒嘁了一聲，不屑道，“都是花架子，沒什麼意義。對了小影，軍訓明天開始，你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嗎？”

“還沒有，我打算回教室的路上順便去一趟商店。”

“你可千萬彆買，直接租。”蘇羽寒連忙勸道，“學校的軍訓服質量都很差，買的話貴。雖然租到的是二手的，但劃得來。”

“嗯，好。羽寒，校服你買了嗎？”

“還沒呢。我們等下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要買。”

“好啊。”

顧小影覺得，有個人說話真好。

軍訓強度還好，完全在顧小影的可承受範圍之內。但是顧小影受不了晚上的入學考試。

不算最後一天的表演式，軍訓一共六天。每天早上七點起床洗漱、吃早餐，八點到班級指定位置集合開始軍訓，十二點至下午兩點午飯加午休，下午訓練到六點。七點，考試正式開始。

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生物，每天晚上考一門。

一中以理科為重，所以文科科目不僅課程比重占得小，這種小考試自然也沒有文科的份。

軍訓眨眼就過去了，軍訓期間辦的入學考試也很快結束了。

成績出來的那天，肖佳銘差點沒被顧小影氣死。

“顧小影，你腦子扔河裡被魚吃了？你班號不是37嗎，就按你的班號，怎麼也應該在一千名以內，你是怎麼考到一千三百多名的？”

顧小影搓著衣角：“憑本事啊。”

肖佳銘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氣背過去。

“哥，冷靜一下，消消氣。”顧小影怕肖佳銘真的被當場氣暈，趕緊安慰道，“我完全沒學數學也能考21分，不錯了……”

說完，顧小影也心虛起來，感覺自己越描越黑。

肖佳銘冷靜下來，苦口婆心：“小影，你能不能考慮一下你的未來？你這樣考不上大學的。”

“我知道……”顧小影又何嘗不知道？

肖佳銘深吸一口氣，最後無奈道：“你先去吃早飯吧，讓我措一下辭。放月假我來找你，一起回家。”

“好。”

顧小影想過考大學的事，可是她實在想不出來，她為什麼要考大學，她想學什麼。

顧小影以前有一個模模糊糊的目標：北城。

顧安然高考之後去的就是北城，考上了全國top2的北城大學，所以顧小影一直想去北城——直到顧安然死在那裡。

顧安然永遠留在了北城。到死，顧安然也沒能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家……自那以後，顧小影便不再向往北城。

北城沒有她要找的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她要找的人。

晚自習的時候，“光榮榜”貼出來了。

所謂“光榮榜”，就是把每一場考試班級前十的同學的照片貼在前門上，以示鼓勵。

課間，蘇羽寒蹦蹦跳跳過來找顧小影：“小影，陪我去廁所吧。”

“好。”

經過軍訓幾天的相處，顧小影和蘇羽寒混得挺熟了。顧小影還順便跟蘇明韜混了個眼熟。

一中教學樓的布局是國內標準的中學布局：走廊式組合樓。

簡言之，就是南北兩麵分彆是教學樓，東西兩側一邊是廁所，一邊是辦公室。

但是一中比較獨特的點在於，他的教學樓是三棟聯通的大樓，且一樓都是商店、打印室和架空設計。

A棟南麵二至五樓和北麵五樓是高二，B棟全部是辦公室和實驗室，C棟南麵二至五樓和北麵五樓是高三。至於A棟和C棟的北麵二至四樓，都是高一的地盤。

十四班和十五班都在C棟北麵三樓。十四班是上樓右拐第一間，十五班是第二間，左拐是廁所，穿過廁所就到了高三的地盤。

兩個班不僅共享了大部分任課老師，連前門都是鄰著的。如果誰會透視，他可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另一個班的同學們麵對著麵上課。

蘇羽寒以為顧小影悶悶不樂是因為入學考試的成績，安慰道：“小影，我跟你說啊，這是第一個月，時間會長一點，所以下一次月考還有很久，下一次月考才是檢驗學習成果的時候……”

蘇羽寒說著發現顧小影早已停下了腳步。

出教室門的時候，顧小影看了一眼門上的光榮榜，蘇羽寒和蘇明韜的照片赫然印在上麵。

蘇明韜是第一名，蘇羽寒是第八名。

順便，她還瞥到了隔壁班的光榮榜。

其中一個人的照片吸引了她。

他沒有笑，隻是淡淡地看著鏡頭。但是他的眼睛很乾淨、清澈，即使是在照片上也擋不住他亮晶晶的眼睛。

第三名，陳昭言。

蘇羽寒退回來：“小影，看什麼呢？”

顧小影隨口道：“隔壁班有我初中同學，在光榮榜上。”

“哦。”

顧小影也沒撒謊。

十四班光榮榜上的確有個人是她初中同學，隻不過同班三年沒說過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