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靈將他們帶到漁村後邊大約一裡之地的一處山洞內。
“謝謝姑娘。”先前在地窖中與雁靈悄悄說話的那位老婦抓著雁靈的手,感謝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夥山匪的首領並不在村中,且那些女子隨著他下海,還被他挾在身邊。”雁靈說道,
“你們先躲在這,我回趟村裡,等事情解決了,我再把你們帶回來。”說罷,她頓了頓,又對尤雀說,“尤雀,你留在這兒保護他們。”
“姑娘……”先前那名懷著孕的女子也拉住雁靈的手,片刻後,她柔聲道,“姑娘,萬事小心。”
雁靈對他們淺淺笑了笑,隨後帶著彌月回到了漁村。
劉三娘口中的老大還未回來,漁村中稀稀拉拉的幾個山匪被她和彌月分彆清理乾淨。雁靈一路來到初次落腳地,所謂村長的家中,一眼便看見自己的刀被放在桌上。
無間入手,雁靈便安心幾分。
彌月清理完屋外幾人,也走了進來,將他與尤雀的刀收了起來。
“主公,村裡的那些山匪我已肅清乾淨。”彌月道,“下一步怎麼辦,若那些女子真的為他所攜,怕是有些麻煩。”
“采珠生意自古便被東殃王族攥在手中,這些山匪清楚采珠的過程、方式,說明他們背後還有人,他們要完成任務,便要指望珠女下海采珠,所以不會輕易動她們。”雁靈說到,“擒賊先擒王,我們隱蔽起來,天黑時行動,將他們逐一擊破,如果他們往尤雀那邊去,第一時間截殺。”
雁靈說罷,他們便分彆找地方藏身,雁靈選在了村長家的外側,彌月則選在地窖附近。
大約傍晚時,海麵上才悠悠現出一艘大型的漁船,那漁船跟中陵的艨艟大小相近,工藝不俗,不像是漁民或山匪所能擁有的。
雁靈側身藏在暗處,看著逐漸靠岸的漁船。
船上有近三四十人,其中十來個渾身濕漉漉、裹著鬥篷聚在一處的是剛從海中上來沒多久的采珠女,而她們周圍守著的無一不是壯碩男子,站在船頭灰衣男子蓄著絡腮胡,滿臉凶相,應該就是所謂的老大。
她模糊望見那個山匪首領的樣子,微微一愣,隨後眼神陰沉下來。
漁船在岸邊停下,他的手下拋出船錨後,便先一步下了船。
往常他們出海回來,劉三娘等人都會準備好酒菜迎接,今日卻十分反常,並無人出來迎接,村中安靜得有些詭異。
“老大,不知為何,今日一個人都沒有見著。”船下的男人對船上的老大喊到,“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這山匪老大盯著昏暗下來的村莊沉思片刻,說道:“你們幾個進去看看。”
那幾個手下拔出腰間的彎刀,往漁村深處走去。
然而雁靈與彌月同他們玩著捉迷藏,任他們怎麼搜尋,也找不到彌月和雁靈。
那些山匪為了確認那些村民還在不在,便去地窖查看了一番,結果隻撈出被嚇得有些瘋瘋癲癲的劉三娘,以及老二、老三的屍體,隨後,他們又將村裡橫七豎八的同伴屍體儘數拖到漁村前的沙地上。
除了劉三娘,留在漁村的二十個同伴全部喪命,村民也全部消失不見。
“到底是誰?!”山匪老大氣得不輕,他拽著劉三娘的頭發,幾近咆哮著問她,然而劉三娘因為過度驚嚇,哆哆嗦嗦地回答不了問題,隻一個勁地求饒。
山匪老大氣急敗壞,一腳踢在她的胸口,將她踢到采珠女們的腳邊。
那些采珠女已經被他們從船上帶下來,此時聚在一起,麵對著暴怒的山匪們瑟瑟發抖。見那劉三娘被踢飛了過來,活生生在她們跟前咽了氣,她們心中更是恐懼,強忍著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搜!”山匪老大從老三身上扯下雁靈的蓋著的外袍,咬牙切齒道,“給我把這女人搜出來,我要將用她的肉下酒,用她的骨頭熬湯,以解我心頭之恨!”
那些山匪聞言,紛紛出動,再次進行鋪天蓋地般的搜索,他身側的副手湊到他身邊,小聲問道:“庫明,乾這事的會不會是東殃王的人,此事是否要告訴大人?”
“暫時不用,等我抓到這人,探明了底細再說。”庫明恨恨道,“若讓大人知道我連這等小事都處理不好,之後便不會再讓我們負責采珠的活兒,不過……平白無故讓我損失了這麼多兄弟,這仇不能不報。阿玉,你去抓兩個采珠女出來,讓兄弟們演出戲,我就不信他們還能藏在暗處不現身。”
阿玉點了點頭,揚了揚下巴示意後邊兩個下屬,那兩人領了意,立刻走到那群采珠女麵前。
“你、你!給我出來!”
二人隨意指了其中兩名珠女,讓她們出來,然而她們過於害怕,根本不敢回應。二人也不憐香惜玉,直接拽著她們的頭發,硬是將她們拖了出來。兩個瘦弱的女子被一路拖著,丟到了阿玉跟前。
阿玉蹲下身,盯著兩個珠女的臉,然後笑道:“有人為了救你們,殺了我二十來個兄弟,你們兩個的命算值錢了,能抵這二十多條人命。”
他話語溫柔,卻字字都叫人毛骨悚然。
暗處,雁靈緊了緊手中的刀。
因為離得比較遠,她聽不太清楚他們的對話,但是她辯得了唇語,知道那幾人要對采珠女動手。不過她也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些山匪還需要采珠女下海采珠,不敢輕易殺了這些她們,也許這番,是要將她引出來。
雁靈剛這般想著,便聽見後方傳來動靜,雁靈猜想是彌月出事了,心道不好,接著立刻朝著地窖的方向跑去。
地窖旁,彌月見有人要往尤雀與村民所在的方向去,便悄悄跟了上去,想暗中下手。可惜這些山匪比之前村裡的那些要厲害許多,彌月與他打鬥時發出的聲響被其他人察覺,他們便儘數包抄了過來。
雁靈趕到時,彌月正在人群中斡旋,雁靈也不多思考,直接抽出無間殺進人群。
大戰時數萬人她都不曾畏懼,這區區數十個山匪又算得了什麼。
庫明還在原地等著,阿玉察覺到了動靜,便對他說道:“庫明,村尾有動靜,我過去看看。”
“帶上這個。”庫明從袖口掏出兩顆大約鳥蛋大小的鐵球,小心地放到阿玉手上,冷笑道,“使用方法你知道。”
阿玉點了點頭,接著便往傳來聲音的方向趕去。
另一邊,雁靈和彌月還和那些山匪打在一起,她手中的無間翻轉,森白刀刃在月下泛著冰冷的寒光,不斷從山匪脖頸擦過,帶出一片刺目的猩紅。
遠處,阿玉趕到了,他看見雁靈和彌月腳邊倒著的屍體,不由得怒火中燒,他三指夾著庫明給的鐵球,朝著彌月與雁靈的方向擲了過去。
鐵球破風發出刺耳聲響,雁靈餘光掃見兩枚鐵球朝著彌月的後背掠來,又嗅到一絲怪異的氣味,心道不妙。於是她一腳蹬在彌月的手臂上,左手借著他的肩膀一撐,從他的頭頂利落地翻了過去。
隨後雁靈立刻橫刀身前,將兩枚鐵球擋了出去。
鐵球相互摩擦後撞在刀刃上,接著又被彈開,伴隨著轟然巨響,有火光在雁靈麵前爆開。
“咳咳……”火煙氣味直衝鼻腔,喉頭有血反複上湧,使得雁靈劇烈地咳了幾聲。
“主公!”彌月顧不上疼痛,一刀斬下側方的兩人,回身去查看雁靈的情況。
先前雁靈擋下的,是火藥!
雁靈在擋下鐵球的瞬間察覺到不對,將其彈出後便下意識側身,用手臂擋住臉與胸口,然而火藥威力猛烈,熱浪瞬間灼傷了她的手與肩膀,內臟也受了不小的震傷,她身後的彌月雖然被她護住,但也受了傷。
彌月扶著她鮮血淋漓、被剜得露出一截白骨的手,看著她一口血吐了出來。在火藥之下,肉體凡胎不堪一擊,若非雁靈察覺到此物逼近,此時彌月怕已是橫屍一具了。
彌月見雁靈傷得厲害,瞬間便有些亂了陣腳,雁靈將無間從受了傷的右手換到左手,推開彌月。
對麵的阿玉心頭一緊,眼皮劇烈地跳著,知道不遠處這個女人不簡單。
鐵球飛掠速度極快,她卻硬生生地攔了下來。那火藥很稀少,是“大人”給庫明用來對付海獸的,連凶猛的海獸都不禁炸上一下,她卻還能站穩身體活下來。
雁靈仿佛絲毫沒有被影響一般,她抬起肩膀蹭了蹭臉頰邊的血,左手抬刀,朝著阿玉奔去,隨後和他交鋒一處。
那阿玉的武器是一條長鞭,在他手中靈活地如一條遊蛇,雁靈的無間不斷攔下那條鐵鞭,卻難以近他身側。若是右手未受傷,雁靈會選擇卸了鐵鞭的力道後拽著鐵鞭限製住他,隨後再近身,然而她的右手剛被炸傷了虎口,完成不了這般舉動。
就在這時,彌月從幾個人的夾擊中脫身而出,擠進了這邊的戰圈,他揮刀攔下阿玉的鐵鞭,用刀刃反將其纏住,雁靈抓準時機,旋身閃到阿玉麵前,手中鋒芒直逼其胸口。
就在雁靈將要得手的時候,阿玉左手一翻,三枚銀針分彆朝著雁靈的眉心、脖頸以及胸口飛去。雁靈旋身一避,躲開其中兩枚,另一枚險險地從她的喉頭擦過,旋身後雁靈立刻揚起刀,斜著對著阿玉斬了下去。
鮮血噴湧,阿玉的頭墜落在地滾了幾下,眼睛死死瞪著雁靈,再也不動了。
彌月一拳打飛了先前纏著他的山匪,又連忙將鐵鞭甩開,接著幾步之間將剩下三個山匪清理乾淨。
彌月回身趕到雁靈身邊,撕下長裳一角,卷成一團堵住雁靈手臂上駭人的傷口。
“主公……”彌月眼眶通紅,滿臉自責,“都是我沒用……”
這一路走來,他們說是雁靈的護衛,卻頻頻被雁靈保護。
彌月的性子十分穩重,平日裡從容穩重,然而從到了這個入海處開始,便一直因為沒能保護好雁靈而內疚。
見彌月哽咽著為她包紮傷口,雁靈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彌月,你雖是鬼騎,如今與我君臣相稱,可在我眼中,你依然我的同胞兄弟。若今日是尤雀、馳英,或是任何一位將士、一位百姓,他們處在你的位置上,我都會做同樣的選擇。”她頓了頓,“彌月,我與你們所有人相輔相成,並不會是誰拖累了誰,誰成全了誰,所以,莫要再說這種話了。”
彌月動作一滯,隨後抽了抽鼻子,用手背胡亂地抹了一把眼睛,回雁靈道:“遵命,主公。”
包紮好後,雁靈重新將無間換回右手,看向村口與岸邊的中心沙地。
“走吧,我們去會會那個山匪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