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你為何如此覺得?”
滄淵故作緩和,調侃道:“可是我瞞著你舊事,惹得你不開心到現在?”
看來這枯木林也待不得了。
沐昭搖頭:“許是我多心了吧。”又問道:“焰齊公子與映容現在何處?”
滄淵道:“他們二人被我遣去人界尋找赤鬆。”
“赤鬆上神?”沐昭突然變得警覺,“你找她做什麼?!”
“有要事。”
滄淵撚起一縷鋪散在沐昭後背上的發絲,纏繞在指尖:“放心,看在你的麵子上,我不會對她動手。”
“我哪有那麼大的麵子?”
沐昭笑吟吟的打趣道:“難不成她救過我的命?”話一出,她又道:“赤鬆上神的確救過我的命呢。”
滄淵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難不成沐昭已經恢複了記憶……?
如今的她,不過是在試探自己,可有坦誠的待她?
滄淵的思緒百轉千回,他掙紮著發問:“阿昭,你……為何這樣說?”
他在賭。
賭沐昭不過是誤打誤撞說了這樣的話。
沐昭一本正經道:“玉鸞峰呀!我不是在赤鬆上神修習的地方恢複靈力來著?雖然在祠中也能恢複,但祠中的靈力遠沒有玉鸞峰充沛呢!”
滄淵嘁了一聲,略帶醋意道:“阿昭,若論起來,你應該謝我才對,與那赤鬆何乾?是我親自問了那老頭後,帶你前去的。”
沐昭忍笑,問道:“那你且說說,你是如何問我師父的?可是又拽著他的胡子,說了些威脅人的話?”
見滄淵臉色黑如鍋底,沐昭忍俊不禁道:“不拿你打趣了!”
她突然壓下嘴角,嚴肅道:“滄淵,霄無庚一事,你無論如何都要聽我的。”
“不可……”
“不可什麼?”
沐昭打斷他的話:“你那麼厲害,霄無庚又重傷未愈。他見了你一定會躲起來,但我不同。我靈力雖然不算弱,但與他相比還是差著一大截。他若是看到我隻身一人在魔界遊蕩,定然會對我出手。如此,我們便能……”
“我不……”
滄淵話未說完,便被沐昭抬手捂住了嘴。沐昭柳眉緊鎖,不悅道:“滄淵,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滄淵拉下她的手握在掌中,不情不願的做出讓步:“好。”
沐昭道:“我要你暗中保護我,我可打不過霄無庚!”
滄淵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是自然!”
沐昭一笑,仔細的盤算著:“霄無庚也不是傻子,他定然會疑心,我為何一個人在魔界。人間紅線上的穢氣隻有我能淨化,定不是偶然……他應該是想消耗我體內的靈力?”
不過霄無庚為何要懼怕自己的靈力?
這沒道理。
滄淵沉默,想起那日給沐昭看到的前塵,他道:“許是懼怕我留在你體內的穢氣。”
“許是吧。畢竟他打不過你……”
眼下不容沐昭多思,她並未多想,繼續道:“按照你這麼說,怕是要麻煩你將我體內的靈力與穢氣封起來,這樣才更好將霄無庚引出來。”
沐昭抬眼看向滄淵,怯生生道:“到時候我沒了靈力,你可要保護好我……”
自己還等著塵埃落定後,抓緊晉升呢……
“自然。”滄淵吻了下她的眼角,無論付出何等代價,我都會保護好你。”
似是不夠儘興,他又試探著貼向眼前紅潤誘人的朱唇。
溫熱又急促的呼吸噴灑在沐昭的臉頰,她偏過頭躲閃叫停:“我還有一事!”
“何事?”滄淵啞著嗓音問道。
“找個理由讓霄無庚放鬆警惕。”
“可有想法?”
滄淵問完,便見沐昭對著自己壞笑了一下:“我的好尊上,這幾日怕是要委屈你了。”
——
沐昭在魔界漫無目的的晃蕩了兩日。
她摸了下空蕩蕩的手腕,又摸了下空蕩蕩的腰間,默歎一聲。
她將用碎星礦打製的銀手鐲與匕首,全部放到滄淵身上。
一來掩蓋滄淵的氣息,二來防止霄無庚探尋不到自己的氣息,不肯露麵。
沐昭沿著被紅到刺眼的岩漿邊緣,緩步向前。滾燙的蒸汽撲麵而來,沐昭搓了發燙的臉頰,嘴裡念叨著:“滄淵,你在哪兒啊……”
“啪”的一聲,一滴岩漿飛濺到沐昭的腿側,燙開層層衣料,滴落在她的小腿上。
鑽心的疼痛讓沐昭身子一抽,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唰的一下從眼眶冒了出來。
痛死了!
她緊忙遠離此處,借著流下來的淚水,抽泣道:“滄淵!你個混蛋!你究竟去哪兒了!怎麼將我一個人扔在這種地方!”
“阿昭!”
沐昭的耳畔回蕩著滄淵焦急的聲音:“你先找個地方坐下,我……”
滄淵雖將自己隱藏的徹底,卻放心不下沐昭。施展隱身、隱息之法的同時,在沐昭身上下了秘音術,通過二人的神識秘密傳音。
“你不許露麵!”沐昭抹了把眼淚,在心中道,“淚不能白流!不這樣,怎麼騙霄無庚出來?”
她問道:“滄淵,你將消息散出去了嗎?”
滄淵道:“昨日一早就散出去了。如今不僅霄無庚坐不住,隻怕六界都要坐不住了。”
“……你確定散播的隻是你失蹤的消息?”
“阿昭,魔尊失蹤可是大事。當年我將自己封印,想來他們也寢食難安了數年。”
“……隻能讓他們先提心吊膽的幾日了。”
沐昭無奈道:“真是失策……”
沐昭吸著鼻子繼續向前走著,直到她離開此處,都沒能有一點風吹草動。
她也不知該去往何處,便問道:“滄淵,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兒?”
耳畔沉寂了片刻,才想起滄淵的聲音:“萬年冰窟。”
“去哪裡做什麼?”沐昭隻覺得莫名其妙,“你不是把他家門給堵了?”
滄淵道:“碰碰運氣。運氣好,你在去的路上就能遇見他。”
沐昭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正準備邁步,她突然問道:“從這到萬年冰窟,要走多久?”
滄淵一愣,道:“……不清楚,我去那從不用走的。”
沐昭眼皮一跳,又問:“那你可知,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出發?”
半晌,滄淵都沒能開口。
“罷了罷了!”沐昭無奈的擺擺手,“我隨便走吧,正好也有些熱了。沒準等下就碰到他了呢!”
沐昭眺望著不遠處的一座翠綠色的山峰,道:“我們就去那吧。”
“浮翠山?”滄淵語氣變得複雜,問道,“去那裡做什麼?”
“去看看嘛!萬一霄無庚在哪裡呢!”
沐昭提著裙擺往那邊走,歡快的問道:“滄淵,那個什麼山,也是幻覺嗎?”
“不是。”滄淵蹙眉叮囑,“等到了浮翠山,一定要按照我指的路走。”
他凝重的語氣讓沐昭停住腳步:“那裡……很危險嗎?”
要是太危險,自己還是彆去了……
免得滄淵又要擔心……
滄淵回答:“地形複雜,亦真亦幻。稍有不慎便會被那山吞噬。”他一頓:“也是極佳的療傷聖地。”
沐昭眼瞳一亮:“如此說來!霄無庚有很大的可能在那裡呀!”
“……未必。他還沒蠢到自投羅網。”
麵對滄淵潑的冷水,沐昭不客氣的回嘴:“他就是蠢,你不也沒在第一時間前去那個什麼山……”
“浮翠山。”
“對,浮翠山!你不也沒在第一時間前去尋他嗎?!”
沐昭哼唧道:“虧你說得出口……”
滄淵嗤之以鼻道:“他那種廢物哪有你重要?”
他的話語分明帶著毫不掩飾的蔑視與鄙夷,沐昭卻從中品出一絲甘甜。
沐昭這才明白自己師父的那句話:情人眼裡出西施。
隻不過滄淵不是西施,是魔尊。
思量須臾,沐昭商量道:“滄淵,你日後說話可不可以稍微溫和一點?”
“嗯?阿昭可是嫌我不夠體貼?”
滄淵沙啞又磁性的聲音自沐昭腦海中響起,與那日夢境中的滄淵大相徑庭。
沐昭攥了下衣袖,道:“你態度如此強硬,難怪我那晚會做惡夢……”
耳畔又沒了滄淵的聲音。
過了好一陣子,沐昭的耳畔才傳來一句:“我儘量。”
短短三個字,將滄淵怏怏不悅,卻又窘迫的情緒揮灑的淋漓儘致。
太過勉強了。
沐昭捂嘴偷笑,沒再回答滄淵的話,繼續向浮翠山走去。
這浮翠山看著很近,沐昭卻走到正午時分都沒能走到山腳。她回頭看了眼來時的路,隨意找了個石頭坐在上麵休息。
她揉著發酸的腿,眺望著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山峰:“這到底還要走多久?”
滄淵心疼沐昭卻又不方便現身,便道:“阿昭,你就在此休息。等到天色徹底沉下來,我帶著你前去。”
“隻能如此了。”
沐昭感歎:“以往在人界的時候,我還不太能理解,為何他們分開的時候會折柳送彆,抱頭痛哭。如今我倒是明白了。”
人間的事滄淵並不感興趣,但聽沐昭提起,他還是問道:“是牽線的那些人嗎?”
“不是。”
沐昭眺望著遠處青翠的山峰,緩緩開口:“是與朋友、家人間的分彆,山高水長,凡間的人要走上幾個月或者幾年。他們沒有靈力,做不到隨意穿梭六界,分離過後在相遇,很多時候都是奢望。
今日浮翠山分明就在眼前,任我走了整個晌午,都未能靠近分毫。如此算來,我也算是做了片刻的凡人吧。”
沐昭眼睫一彎,道:“不過我很幸運,我有你。”
滄淵聽了沐昭的話,臉頰毫無預兆的覆上一抹霞紅,使得他冷硬的麵龐上多了幾分柔軟。
就在他為自己能走進失憶後的沐昭心中些許,而感到慶幸時,身後響起了一個讓他厭惡的聲音。
“沐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