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跑到頂樓的台階上坐下，伴著老師的八卦繼續吞雲吐霧，方理還是拿著煙，偶爾吸一口，不一會兒樓梯間裡煙霧繚繞，宛如仙境，多虧頂層沒人，否則得挨人罵。

剛說沒人就打臉，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緊接著就是一聲重重的關門聲，一個曼妙的身影從二人中間飄然而過，煙霧擾動，好像仙女下凡，隻是沒有看見一邊的凡人。

相貌英俊，身高體長的俞帥哥表示不服，瞅著前麵的身影，好像有點熟悉。

仙女站住，才注意到有人，愣了下問道，“你們怎麼不上課？”

“你不是也沒上課？” 俞達揶揄道。

仙女啞然，輕歎一聲，下樓走了。

“這不是郝燕嗎？” 方理說，“她在這乾啥？”

“……” ，俞達鼓起嘴巴，吸了一大口煙，準備吐個大煙圈。

哪來的人聲，還一男一女。

二人齊齊回頭往上看，原來上麵是一扇門，聲音是從裡麵傳出來的。

“她什麼態度？難道不想乾了？”，女生聲音有點尖，顯然是怒氣中。

“哎呀，師姐，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男生解釋，“可能心情不好，回頭我說她”

“她是不是喜歡朱言？”

“嗯？”

“一聽到朱言沒評上副教授，就那個表情，太明顯了！”

男生笑笑，“喜歡他的女生多了，那有什麼用，還不是敵不過苗院長一句話！”

“小聲點，不過學生會裡的這些人你這個會長得管理好了，跟著苗院長好好乾，保你少掙不了，還能補貼家用！”

“嗬嗬，主要是學姐帶領的好……”

門被推開，4人八目。

“好大的煙味，咳咳咳……”

“誰讓你們在這吸煙呢？” 學生會長一改剛才諂媚樣，大聲斥道，擺出一副哪來的野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這抽煙的架勢。

俞達鼓著嘴巴終於吐出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煙圈，用以回答會長的問題。

煙圈慢慢變大，飄向上遊的倆人。

“你……”看清楚俞達的臉，學姐就像變了個人，語氣也軟了，“小師弟，你是大幾的？”

“你剛才說朱閻王……朱言評職稱落選了？”

“是啊，昨天就出結果了！” 學姐笑笑，“哦，看來你也很關心朱老師嗎！”，

“我關心他？笑話！” ，俞達有點意外，不過想想朱閻王讓自己丟過那麼多次麵子，就有點小得意，朱言，你也有今天！

毒蛇刻薄受到報應了吧！

“不過，嚴格來說，他不算落選了，而是把名額讓給彆人了!”

“……

這倒是讓俞達真意外了！

“哎小師弟，看你這麼好，想不想加入學生會，我們需要像小師弟這樣的……”，學姐慢慢走下台階，上下打量著俞達，“……人才，留個微信吧！”

“不感興趣！”

俞達把煙頭仍在地上，踩了幾下，朝旁邊的方理一揚下巴，“咱們走！”

“大哥，你太不文明了！”方理想扔掉煙頭又沒找到垃圾桶，又不好意思撿起來，一狠心，也扔地上踩了幾腳，登登登下台階跟了去。

混沌中周末一晃就過去了，又是周一。

上課前大課間，俞達難得早早的坐在教室裡，更難得是此刻俞大俠正翻著理論力學課本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旁邊擺著認認真真寫好的作業，雖然就幾道題，但花費了他3天時間，就連休息日都沒去體育係鬼混，以至於舍友方理和體育係狐朋狗友們都嚴重懷疑他是被鬼魂奪了舍了，性情大變。就連林安都用異樣的眼神瞄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訝異，有不解，還夾雜著一股不明的情緒，因為他偷偷的看過了，俞達的作業本上額外寫了兩個字，而其他的評語都是清一色的紅√或標記，他這個三好學生也沒有享受這樣的禮遇，儘管他努力的在課上多回答問題，課下多提問。

“最近表現不錯啊！” 林安不陰不陽來了一句，眼底帶著陰鬱，說完扭回頸子看前麵了。

課前幾分鐘教室裡依舊亂哄哄，導員張吉利突然進來了，讓人意外的是他隻招呼了班長郝燕，神采奕奕的說了些什麼，郝燕依舊是大波浪卷，大方而美麗，招牌的微笑。

中間隔了個方理的梅曉倩，瞅著遠處的倆人不削道，“會搖尾巴的狗有肉吃，真是春風得意啊！”

“誰啊？”方理扭過脖子，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好奇的問。

“你沒聽說嗎？”梅曉倩也低著頭小聲說，“……張導員評上了正教授……那麼多優秀的老師們竟然沒有pk過一個輔導員，真是天下之奇聞！”

方理哦了一聲，“為什麼呢？”。

梅曉倩微抬下巴，擠了下眼睛，好像在說，“你品，你細細品！”

細思極恐！

突然間插進來一個聲音，“朱閻王為什麼沒評上？”，俞達已經知道了結果，但具體原因不清楚。

二人嚇了一跳，一看是探過腦袋來的俞達，梅曉倩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才又說，“本來朱老師是最有希望的，但……”

俞達挑眉問道，“怎麼回事？”

“朱老師本來能評上的，但是他把名額讓了……”，梅曉倩也惋惜道。

“為什麼？”方理也很疑惑，為什麼要讓呢？

“我也是聽說，本來最有競爭力是朱老師和溫玲老師，但不知道怎麼的，孫老師的落選了，取而代之的是張吉利……”

“溫玲就那個量子力學老師？”俞達插問道。

“是啊，上學期剛學的” ，方理補充道。

溫玲， 40多歲，在學校裡勤勤懇懇教學育人，屬於默默無聞不爭不搶的那類老師，同齡人早已經是副教授，正高了，她還是一普通講師，在學院裡沒什麼存在感。但可笑的是溫玲也不是沒有背景，嚴格來說，她的後台還很大，她的父親乃是學校的首位院士，是國內物理老一輩奠基人，享有很高的聲譽。溫玲繼承了他父親嚴謹、勤懇、認真的品質，但這些在人情世故的職稱競爭中卻是瓶頸。

因為領導知道，她即使評不上也不會去爭。

因為領導知道，她即使評不上，她父親也不會去學院說什麼。

梅曉倩繼續說，“後來還是朱老師去找了領導……再後來就是現在的結果！”

“真是太過分了！” 俞達緊握著拳頭，咬牙道，“人善就應該被欺負嗎？”

“據說，張吉利的一個親戚是英語學院的院長！”梅曉倩又說。

三人都沉默了。

…………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方理問。

“學校論壇啊，裡麵什麼都有，”梅曉倩打開了話匣子，“學校裡東區的大花貓戀上了西區的大白貓，在山上的小樹林裡生了幾隻小黑貓……學校有個愛貓協會，每天會發一些萌萌噠的貓圖片……我最喜歡……”

“說重點！”俞達實在忍受不了了，打斷道。

“哦哦……”，梅曉倩拉回跑偏的話題，“論壇裡還有一些關於學院老師的黨派之爭，俗稱‘宮庭內鬥’，比如……” 梅曉倩拉低聲音，“比如以苗大胖子為首的……”

“苗大胖子是誰?”

“哦哦，嗬嗬……苗大胖子就是苗副院長……戲稱‘苗宦’，咱們學院院長根本就是擺設，現在是苗宦官當權，下麵一堆宦子、宦孫們，比如某某張導員，比如某某郝班長……”

“還有學生會的那群……”

“對對，你很懂嗎！”梅曉倩又繼續說，“他們都屬於’宦官派’!”

俞達樂出了聲，向下來了個手劈，“還差一刀呢！”

三個人嘿嘿一通樂。

“那其他人呢？比如朱言老師，溫玲老師，老教授……” 方理問。

梅曉倩輕歎一聲，“他們都是朝廷的正直良臣，不屑於黨爭，屬於‘單打獨鬥派’！”

“這群散兵，就算是良臣又有什麼鳥用，關鍵問題上沒有決定權！事事處於略勢！” 俞達咬牙切齒，好像是他受了壓迫似的。

上課鈴聲響了。

“坐好，老師來了，”

朱老師邁步走上講台，依然是白襯衫休閒西褲，顯得身材修長，眉清目秀，俊朗如月，但不知怎麼的，俞達此刻覺得台上的人仿佛化身成了戰場上的戰士，正氣凜然，光芒四射。

俞達第一次登上學校的論壇，把關於朱言的帖子都看了一遍，多是一些愛慕他的小女生偷拍的照片，講課的、跑步的，食堂吃飯的，還有幾張校園喂貓的……，看到評論裡的內容，俞達差點笑出聲，迷妹們一致稱呼其為‘草老師’，簡直太好笑了，不知道朱言知曉這事會不會擺個臭臉！還有一個帖子是關於朱言如何來島大的，據說他學校老院士的關門弟子，博士論文獲得全國百篇論文獎，當時號稱’朱百篇’。但更多的是學生們對朱老師的認可，不光臉好看，還富有文采，知識淵博，雖高冷但講課生動。

俞達心中吐槽，這麼優秀的’朱百篇’博士居然還沒混上正教授，讓老院士情何以堪！

“……”，老院士……咋有點眼熟呢？這不是那天早上和朱言一起的老者嗎！

俞達抱著手臂靠在椅背上，抬頭看著講台上全情投入的朱老師，無聲說道。

“’朱百篇’啊’朱百篇’，有這麼強大的後台，也不知道好好利用，難怪混的越來越差！我看還是叫你‘朱疙瘩’吧！”

一節課俞達又沒有聽進去多少，看著台上的人，腦中亂七八糟，五花八門，沒評上正教授他會不甘嗎？他對領導會有怨言嗎？他對學校會失望嗎？他還能保持一貫的淡定高冷嗎？直到下課，朱言認真的上完課，布置好作業就走了，俞達期望的眼神並沒有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