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學校林蔭大道上,俞達和舍友老方慢騰騰跟在隊伍後麵,一高一矮,一健壯一微胖,一俊美一可愛。
二人四目逡巡在前麵二男四女身上。
中間是飯後剛配好的兩對兒,第一對兒大壯和小慧兒,大壯不壯,個頭矮小,絕對屬於女生心動男生係列之外,但心眼多,城府深,憑借關鍵時刻借出一根鋼筆和試卷答案,先是獲取了溫柔可人,小家碧玉小慧姑娘的好感,於今日晚上10點又成功牽得佳人小手;第二對兒大劉和何田田,大劉農村人,個高少言,有點自卑,一直走路順拐的他到現在也沒明白,漂亮自信的不乏追求者的城市姑娘何田田怎麼就看上他了。
甜蜜情侶,無不散發著曖昧的光暈,刺的後麵的人心肝脾肺疼。
前麵的兩個女生倒是沒啥異常,唧唧我我,有說有笑,一路上無視所有人的存在,圓潤的叫金枝,腿長的叫芳兒。不知道是自慚形穢,還是見帥哥不感冒,都沒正經兒和大家說幾句話,不是刷手機,就是對著手機犯花癡。
哎,難道現實中的帥哥不吸引人嗎?
方理眼神黯淡、無光,似看破紅塵,想起被人拒絕的理由,就想遁入空門而去。
對他被嫌棄了,被女孩嫌棄的理由竟是‘胖’,人喜歡瘦的!
這是什麼腦回路?我這樣胖胖的多可愛,好多姨姨們見了都誇一句,‘眉清目秀,憨直可愛!’ 怎麼到了這群新時代女孩的眼裡就被淘汰了呢!
實在想不明白!
俞達兩手插兜,眼角斜了他一眼,笑問,“方媒婆,感覺如何?”內心潛台詞:你丫活該,整什麼聯誼宿舍,舒服了吧,淨為彆人搭橋做媒了,哈哈哈!下一句更誅心!
“減肥吧!”
“……你!”方理怒目,“你帥,不是也沒戲!”
人家沒戲是主動的,他沒戲是被動的!俞達全程高冷,低氣壓四溢,女生想搭訕但又畏懼。
方理哀怨的撇撇嘴,辯解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看我接下來……”
“……就你這腦袋瓜子,簡直侮辱‘智者’兩字!” 俞達用一根手指點點比自己矮了一截兒的黑頭,說完又補充一句,“就不該跟你來!”
方理不氣不惱,“你不喝的很爽嗎?”一杯接一杯,一瓶又一瓶,那地上的酒瓶子堆的……我那個心疼哦,差點就想逃單了。
“那全是我喝的嗎……”
俞達又要伸手點個腦瓜崩兒,被靈巧的方胖子躲過了。
“……再打我跟你急!”
急!
“……” 俞達擎著手,像被觸發了某個開關,急急朝湖邊的灌木叢走去。
“乾嘛去?” 老方吼了一聲。
“……尿急……”
“……哎!那邊沒有廁所!” 方理提醒。
月光下,俞達身影瀟灑,頭也沒回,一擺手,大俠風範十足,“隻要不抬頭,到處是茅樓!”
“……” 我去,方理趕緊躲到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內心吐槽,離他遠點,不能讓人看見他們是一夥的。
太丟人!
緊接著…………
“啊!” 一聲驚叫!劃破月色,樹上的一隻鳥飛了。
此刻也顧不得麵子了,方理一個箭步跑過去,估計中考1000米時也沒這快,此刻舍友情才是真情,什麼愛情都不靠譜,統統滾邊去。
“老俞,咋了?” 方理有點慌,酒全醒了。
咦?人呢?明明看見俞達進了這個灌木叢,可這兒黑黢黢,啥也沒有。
方理又使勁揉揉眼睛,還是沒看見人。
媽呀,不會是被鬼擄走了吧!
“……老俞?”
良久……久的老方都想先逃了,一聲微弱的聲音從地下幽幽冒出。
“……老方!”
“你……在哪兒?” 再開口,方理已成了氣聲,嚇得!
方理胖嘟嘟的肉哆嗦著,後退幾步,打算腳底抹油先溜,去搬救兵。
剛結盟的革命同誌情誼就是這麼脆弱!
“……我在這兒……地下井裡……” 壓抑忍耐的聲音又冒上來。
方理打開手機照明,大著膽子上前,才發現這灌木叢竟然有一個無蓋井,接著又看到一顆熟悉的、帥炸蒼穹的黑色腦袋,沒錯了,是俞達。
下一秒。
“……你……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咋……掉井裡了……哈哈哈哈哈哈”
方理也不哆嗦了,彎著腰,扶著腿就是一通大笑。
……
“你沒事吧?” 方理知道此刻確實不宜大笑,可是忍不住。
……
“……我拉你上來……這井得有2米深吧!” 見俞達沒回話,又問,“腿摔壞了?”
“沒!” 俞達伸上一隻手來,井很深,但多虧裡麵有厚厚的雜草,起到緩衝作用,隻是腿擦了一下,不幸中的萬幸。
方理拽住俞達的手,鉚足勁往上拉,無奈井不但深,裡麵還很寬敞,俞達的腿沒著力點,借不上力。俞達188身高,體重160斤,全靠方理拉,談何容易。
幾次嘗之後,俞達忙喊,“彆拉了,停停停!”
方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著問,“那咋辦?我去叫人?”
“先讓我尿個尿,憋死我了都……”
“……”我去,心真大。
嘿嘿!井裡尿尿,獨此一份!
聽下麵嘩嘩的聲音,方理的尿意上來,也想解決一下,站起來就地轉個身,拉開褲鏈掏出鳥,那架勢一點也不亞於下麵那位。
二人完事,一陣輕鬆。
回歸正題,怎麼上去,叫人俞達不同意,說掉到井裡就夠丟人的,還要嚷嚷的全人類都知道,帥哥的臉還要不!
“哎,老俞,你知道你有個綽號叫‘俞十八’嗎?” 方理又蹲在地上,突然想起一個事,就想證實一下。
“……嗯?” 俞達立在烏漆嘛黑的井裡,仰起頭哼道。
一上一下,倆人對話的場麵不要太美!
“就是有人說,你那啥……有18cm!”
俞達哼笑一聲,“羨慕了?”
“……”你丫臉皮真厚,沒法繼續了,你就井裡呆著吧!
“來,再試一次!”俞達說,或許是酒精都被尿掉了,或許是理智回歸,畢竟尿個尿,還掉進廢井裡,有點摔懵逼了。
這次俞達一隻腳抬到和頭差不多高了,堪堪蹬到井沿兒,一手拉住方理,借力一使勁,終於上來了,一身泥土外加爛樹葉子點綴,十分狼狽。
“今晚的事保密啊,你要敢說一個字我滅你口!”說著俞達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拍拍身上的土,又是大俠一枚。
“……”方理瞪著俞達的背影,敢怒不敢言,過橋就拆河,你要是早點說,我保證不拉你!讓你在井裡腐爛發酵,當然這話也就想想罷了。
剛走出兩步,聽一聲悶響,緊接著就是一聲慘叫!
“……”我靠,不是吧,報應來的這麼快嗎!灌木叢轉個彎,方理大著嘴巴,看到了一副極美的畫麵。
俞大俠痛苦的躺在水泥路上,身上還壓著一位青年,身穿跑步運動衣,身材結實修長,目測至少180以上。
方理:“……”哇塞,俞達帥哥不招女生,招美男啊!
“……”俞達閉著眼睛斯哈著,心想我出門是沒看黃曆嗎?怎麼一件兩件破事都落到自己頭上!
倒了八輩兒血黴了!
青年沒啥事,畢竟下麵有個肉墊子,但也覺得不妥當,馬上掙紮著起來,不小心又踩到了俞達的腿。
俞達哎呀又慘叫一聲,樹上剛飛回的鳥又飛走了,被踩的那條腿正是他掉井裡時擦傷過的。
“……不好意思……” 青年顯然一愣,剛才也沒使勁啊!伸出一隻手,聲音好聽穩重,“能起來嗎?”
自動屏蔽一切幫忙,俞達瘸著腿站起來,一肚子的怒氣達到極點,看也不看懟道,“走路不長眼睛嗎?”
抬頭瞥了眼麵前的青年,才發現,青年眉清目秀,屬於儒雅的俊秀。
彆以為長得好看就饒過你!
“……要是受傷了,我陪你去醫務室!” 青年絲毫沒有反駁,愣了下又說。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也不全怨人家,誰讓他今天點背呢!火窩一塊兒,趕上了!
這樣的場麵顯得自己小氣扒拉!
丟人丟大發了!
俞達啥也不想說了,轉身就想走。
“等等……” 青年彎腰撿起一個手機,遞過來,“是你的吧?”
俞達餘光瞄了眼,靠近的那個胳膊一伸,手機到手,還沒等縮回來,就聽嘩啦嘩啦的聲音。
“……”我去,手機下雨了?再一看,手機屏碎的掉渣了!
媽的,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簡直不能再衰了!
“呃……” 青年也是沒有料到,白皙的臉上劃過幾條尷尬線。
目睹一切的方理:“……”我俞哥還好吧!
俞達:“……” 你們都是瘟神!
…………
…………
翌日上午。
綜合樓階梯教室。
鴉雀無聲,教室裡幾乎坐滿了人,看似平靜的教室上空,課桌底下實則異常緊張。
“嗒嗒嗒……嗒嗒嗒” ,手機按鍵的聲音,短信息接收聲音,此起彼伏。
還有人以低的不能再低的氣聲說話,腦袋垂的馬上就要掉了似的。
物理係大群裡,突然異常活躍:
……
【啊啊啊啊啊……理論力學老師好帥啊!】
【這不是島大的校草老師嗎!禁欲係……我好喜歡】
【我肯定不會錯過任何一節課的……】
【兄弟們,新老師點名了,速來……】
…………
【快點,要到3班了!】
…………
“蘇明” ,講台上傳來一青年男老師的聲音,音色空濛,直抵耳膜,增一分則渾厚,減一分則銳利。
“……到”,一個男學生回答。
“楊尚坤”
“哈哈哈哈哈……”,還沒等人應聲,教室裡已是一片歡笑聲,大家都抻起脖子在瞧,到底是誰有如此如雷貫耳的大名。
“到”,最前麵一個小個子男生不好意思的答道。
底下又是一片歡笑。
“啪!啪!啪!”,笑聲噶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講台上。
台上的青年與其說是老師,不如更像大學生,白襯衫牛仔褲,俊美而富有學識,清秀而有書香氣,勁瘦而乾練。
這就是島城大學物理係理論力學老師---朱言。
被學生親切的稱為‘冷麵老師’,隻因他總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白白瞎了一張俊臉。
“方理”,點名繼續,教室裡重歸寂靜。
“……到”,一個呼哧哈喘的、顫抖的、焦急不平的聲音應道。
朱老師頓了一下,抬眼掃向後麵,最後一排緊挨著樓道的位置,一個微胖的男生正頭冒蒸汽,氣喘籲籲,顯然剛才是他的聲。
“俞達” ,朱老師收回目光,低頭繼續。
1秒,2秒,3秒……
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忽而,淅淅索索,教室後麵的一陣聲響顯得尤為清晰。
“沒來?”朱老師拿起筆,在名字後麵順勢要畫個勾,“曠課……”,兩字還沒有說完,就聽一個焦急的聲音響徹整個教室。
“來了,來了……”
從來沒有正眼看大家的朱老師終於抬起了尊貴的頭,目光銳利,猶如利劍,不用言語,意思是人在哪呢!
後麵的同學虎軀一震,大氣不敢冒。
“到”,一個顫悠悠的聲音應道,隻不過比之前氣勢要弱了許多。
教室裡的腦袋們齊齊往後轉去……
不見其人,隻聽其聲!
朱老師眯起眼睛,黒眼瞳似一汪深潭,不知其究竟,就在大家惶然間,朱閻王轉身走下了講台,邁步階梯上,擲地有聲,款款而來。
頓時,教室後麵一團亂哄哄,像被炸了的螞蟻窩。
“俞達,快過來,這邊……”,倒數第二排隔過道兩個座位的一個馬尾女生急切的小聲說。
“快讓讓……老方,讓我進去……”,俞達半彎著腰,一手用力推著方理的大屁股,恨不得把他化為空氣,好騰出位置自己坐,全然沒聽見前麵的聲音。
方理一邊扒拉著身旁的爪子,一邊低頭做好學生狀,唯有餘光裡的影子越來越近。
“不用鑽了!”,聲音不大,讓人心驚。
時間靜止,空氣凝住。
死神來了嗎?
俞達找了找地上的小縫隙,看看能不能鑽進去,最後呼出一口氣,死了心,才慢慢轉過頭,嘿嘿一笑,“老師……”好!
聲音噶然而止,這不是昨晚上撞自己的青年嗎!
他是老師!要教授自己課程的老師!
完了,自己昨晚那個凶樣,第一次上課又遲到,接下來不得被整死啊!
朱老師無甚表情,抬手看了看手表, “遲到超過10分鐘,出去站著吧!”
果然。
“彆呀,朱老師,我早到了,隻是沒找到座位……而已!”俞達麵上故作鎮定,但音量越來越小。
“再磨嘰,下節課也算曠課”,朱老師說完轉身走下台階,走了幾步,又停下,微微側頭,“還有之前的那位,一起!”
方理怔了怔,眨巴了一下自認為無辜的大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沒錯,就是你!”,俞達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字的說,眼睛卻盯著那個朝講台走去的背影,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不通情理,睚眥必報,沒有人性的大學老師。
方理:“……”壞了,朱老師記得自己!嗚嗚嗚,不是他撞的人,為啥他要一起受罰。
隻會出現在初級教育階段小兒科的罰站,試問哪個大學還有?自從因為小學班主任課上把前座女孩的白裙子後畫了一隻小烏龜被罰站後,俞達就沒再經曆過,直到現在。
他就是在報複!
為什麼昨晚不說,還裝出一副好人樣!
虛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