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三人回到家,各自洗漱回房休息。
蕭儘擦乾頭發從浴室出來,照例去拿每日一瓶的牛奶。
“小儘弟弟。”
蕭儘回頭。正看到姚藍在廚房門後探出一個頭,朝他招招手道:“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蕭儘心中疑惑,放下手裡的牛奶走了過去。
繞過門,蕭儘猛然頓住,隻見姚藍竟然隻圍了一條浴巾站在冰箱前,露出光潔的肩膀看著蕭儘。
“你可以幫我把上麵的凍牛奶拿下來一罐嗎?”姚藍道:“冰箱好高哦,人家夠不著。”
蕭儘沉默了,一言不發地站著。姚藍看他不動了,心裡不禁有些得意,誰看到自己這麼漂亮的鎖骨,不乖乖聽話?以後毅然的這個弟弟肯定更會穩穩站在自己這一邊。
哈哈,距離我登堂入室又近了一步!想到這,姚藍催促道:“幫幫人家嘛,小儘弟弟,人家現在好冷好冷哦。”
蕭儘沉默了下,走到冰箱前麵,打開門拿了一罐牛奶,放到一邊的桌子上道:“是這個麼?”
“哇是的,”姚藍歡呼道:“謝謝弟弟,你真的好溫柔呀。”
她說著伸手拉住蕭儘的手,順勢抱住了蕭儘的胳膊,豐滿的胸口貼了上來。
蕭儘突然不動了,姚藍心裡正疑惑,就聽蕭儘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冰冷,從頭頂傳來:“放開。”
姚藍被他冰冷的聲調嚇了一跳,下意識鬆手,抬頭撞見蕭儘一雙冷若寒霜的眼睛。
姚藍嚇呆了,蕭儘二話不說,撤回胳膊扭頭就走。
姚藍噤若寒蟬地看著蕭儘走到門口又停頓了下來。
“你不是喜歡我哥麼?”蕭儘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道:“既然喜歡就好好喜歡,行麼?”
說完,蕭儘立刻轉身離開了。
姚藍一個人站在餐廳裡,臉上火辣辣的,嚇得一動不敢動,良久才喃喃自語道:“怎麼回事,剛才那是生氣了嗎......?”
自己也沒乾嘛,男女之間的小互動,至於.......這麼生氣嗎?
還有男生能不喜歡女生的曖昧小玩笑?
薏仁兒今天在自己舒服軟軟的窩窩裡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突然一雙大手從天而降,把孩子從狗窩裡挖了出來。
薏仁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哦,又又又又是蕭儘哥哥。
蕭儘伸手安撫地捋了捋薏仁兒的後背,然後麵無表情地揣著淚眼汪汪的狗上樓,關上門,一頭栽進了床上,狠狠錘了一下床鋪。
他氣得要死,但是毫無辦法,也不知道該怎麼提醒毅然,心裡的煩悶快要把整個人撐爆了。
毅然在臥室裡聽到好像是蕭儘從自己門口路過,本來想把人叫住,好好揉搓一番,但想到他明天就要運動會了,隻好先作罷。
他回來加班畫完了朗總交給他的替兒子學校完成的環保手繪作品,然後下樓。
姚藍聽到聲響,怯怯地打開門,道:“小然,你還沒有睡嗎?”
毅然回頭,道:“還沒有,你不睡嗎?”
“我,我有點怕黑。”姚藍道。
“快睡吧,怕黑就開燈睡。”毅然轉身下樓:“我明天有事情要和你說。”
“什麼事情?現在就可以說。”姚藍追上來道。
“沒有什麼大事,你安心睡覺就好。”毅然道。
“沒事,你說吧,是和小儘弟弟有關嗎?”姚藍和他並排下樓。
“和小儘?沒有關係。”毅然到餐桌倒一杯水,端起來喝:“你渴不渴,涼水能喝嗎?”
姚藍點點頭,毅然還是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你剛剛說小儘怎麼了?”毅然問。
姚藍接過水杯,輕輕道:“小然,我剛剛好像惹小儘不高興了,小儘他好凶哦……”
“小儘凶你?”毅然放下了水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姚藍落寞地攥著水杯,把自己的劉海彆到耳後道:“可能是我太敏感了,畢竟我遠離熟悉的環境,一個人流落到這裡,為了請求你原諒……”
“你說小儘生氣了?”毅然詫異道:“我弟?生氣了?什麼時候的事?剛剛嗎?”
“嗯。他好凶哦,聲音冷冷的,我和他說話他也不回頭。”姚藍道:“是我不對,可能是我一直吵到他了吧……”
“我……我就是傻乎乎的,隨便就會對人太過熱情,小儘弟弟可能喜歡安靜,凶我幾句也是應該的。”姚藍強顏歡笑道。
“我一高興就去抱了他的手臂,是我太沒有邊界感了吧。”
毅然看著姚藍垂頭喪氣的樣子,突然安靜下來。
周圍一下子變得過於安靜和沉默。
“是我不好。”毅然突然開口,非常冷靜地道:“一切都是因為我優柔寡斷。”
“關你什麼事?”姚藍忍不住道,心想我的楚楚可憐剛表現了一半,你就要安慰我啦?
“是我的問題。”毅然道:“既然你不困,事情現在說也可以。”
“什麼事?”姚藍有種不好的預感。
“姚藍,我們需要好好談談。”毅然道。
姚藍很少見毅然這麼認真的表情,嚇了一跳,弱弱道:“好的.......怎麼啦?”
毅然拉開餐椅,對著姚藍道:“你坐。”
姚藍笑不出來了,惴惴地坐下。
毅然道:“一周已經快要過去一半,你究竟什麼時候開始找房子?”
“咦?”姚藍一愣:“小然,你是要趕我走嗎,為什麼突然.......”
“不突然,我之前就和你講過了,最多一周。”毅然道:“可是你每天纏著我,今天又纏著小儘,你是不是根本就打算賴到最後?”
“我......”姚藍想趕緊找個借口,但是她看著毅然嚴肅的表情有點怯怯的。
在她的印象中毅然永遠都是笑著的,心軟的,什麼事情去求他,就算是他不願意去做的事,隻要自己流幾滴眼淚毅然就一定會努力去做。
當初離開毅然,是自己確實曾經覺得毅然有點脾氣太好了,還社恐,相處起來完全沒有新鮮感。
在國外談了幾場慘痛的戀愛她才知道,毅然是個可以托付的好男人,所以她才厚著臉皮一定要把毅然哄得回心轉意啊。
以前毅然從來沒有嚴肅地和自己說過什麼,自己還嫌棄他一直沒有脾氣呢。
但是現在,姚藍有種感覺,毅然好像真的生氣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想到這裡,姚藍的眼淚忍不住顆顆滴落,她弱弱地請求道:“小然,你是不是生氣了?我,我錯了。”
毅然看姚藍嗚嗚地哭起來,忍不住歎了口氣。
“姚藍,我曾經喜歡過你,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毅然緩緩道:“我有更重要的人要保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的生活已經沒有彆的位置了。”
“小然.......”姚藍哭得稀裡嘩啦:“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了?”
“是的。”毅然認真看著姚藍點頭:“你不該回來找我,也不該在我這裡繼續住下去了。”
姚藍害怕極了,因為毅然雖然聲調不高,但是看起來非常認真和篤定,這和她印象中的溫柔的毅然完全不同了。
“我現在有蕭儘這個弟弟,你今天也看到了,他是個為了我,可以勉強自己做很多不想做的事情的孩子。”毅然道:“現在我和我弟弟住在一起,家裡不適合有異性居住,太不方便了。”
“是因為我今天惹小儘生氣了嗎?”姚藍著急道:“我那是.......”
“不管是因為什麼,”毅然打斷她道:“你真的該走了。”
“你什麼意思?”姚藍忍不住大聲嚷嚷起來:“蕭儘弟弟一生氣,你就覺得我該走了?憑什麼是我?他生氣為什麼就一定就是我不對?”
“你連原因都沒問清楚……”姚藍有點後悔剛才的失態,又低下嗓音道:“你怎麼就判斷是我錯了……”
“沒有搞清楚的必要了。”毅然道。
“蕭儘他唯獨對你是不會亂生氣的。”毅然站起來,言簡意賅地下了最後通牒:“你明天去找房子吧。”
“毅然,你太過分了!你以為我真的要住在你這裡嗎??我這不都是為了.......不都是為了......”姚藍也一躍而起,哭喊道:“算了,我現在就走!”
她哭著奔上樓,然後換好衣服,拖著自己的箱子哭哭啼啼地跑到門口。
毅然於心不忍地看著她,但是並沒有出聲阻攔。
姚藍簡直不相信毅然會讓自己大半夜流落街頭,她不可置信地道:“我真的走了,你、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
毅然沒有這樣直接的把人趕走過,事實上,他連拒絕彆人有時候都有點犯難。毅然攥緊有點拳頭,抿了抿嘴唇道:“對不起,但請你不要再回來了。”
姚藍瞬間崩潰了,臉漲得通紅,頓了頓,但是最終哭著摔門走了。
毅然長呼一口氣,在門口站了站,摸出手機給方信打電話:“喂。”
方信正叼著煙蒂寫琴譜,拿起手機道:“怎麼了?”
“姚藍......被我從家裡趕走了。”毅然道。
煙蒂從方信的嘴裡自由落體,一下子燙在方信價值昂貴的手背上,方信立即慘叫起來。
“你,你給她打個電話,千萬彆出事。”毅然支支吾吾道:“找個酒店或者什麼,不要讓她再回到我這裡來。我和她.......”
毅然咽了口水道:“我和她已經結束了。”
“你,你,你,”方信你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毅然你真的出息了......”
毅然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行吧……其實我也後悔了。”方信長歎一口氣道:“這事兒也是因我而起,我來安排她吧,你就不要管了。”
方信也後悔的不行,他今天是趁虛而入的,但是卻結結實實地因為蕭儘的隱忍而心痛了一把。
“乾得漂亮啊,這事處理的漂亮,給你讚一個。”方信道:“改天你倆來參加我的鋼琴會吧,結束了我請你們吃個飯,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要吃頂級泰國咖喱蟹。”毅然道。
“勞資請什麼你吃什麼,你還給我點菜呢?”方信笑罵一句。
毅然掛了電話。
說他心硬也好,什麼也罷,雖然姚藍是漂亮的,也很嬌嗔,但是毅然今天看到姚藍朝蕭儘不停地撒嬌、蕭儘在姚藍身邊無怨無悔地轉悠的時候,毅然不覺得那是相敬如賓,也不覺得他們相處愉快。
蕭儘連方信都懶得應付,對姚藍卻百般順從,如果蕭儘不是為了自己,怎麼會這樣任人拿捏?蕭儘為了自己都能做到這一步,如果這種情況下的蕭儘都會生氣,那一定是姚藍做非常過分的事情。
甚至毅然都不需要去知道那是一件什麼事情。
也許這對姚藍真的不公平,也很殘忍,顯得自己特彆不男人,但是這樣反而可以真正的把姚藍不留餘地地推開。
一種奇怪的情感在毅然體內升騰,他第一次覺得擇偶真的有時候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自己如果選擇姚藍,就相當於給蕭儘找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後媽,姚藍是沒有那個能力去疼愛蕭儘的。
他們都有後路,蕭儘可沒有。
毅然又回想起蕭儘默默的樣子,心裡對自己道:蕭儘這小子已經吃了十幾年的苦,我無論如何也舍不得讓他再去過那種看人眼色的日子。
就算全世界都要他吃苦,自己也絕對不會讓他難過一點點。
如果自己還不果決、還猶猶豫豫,對姚藍不好,對自己疼愛的蕭儘絕對是一種傷害。
尤其是,蕭儘什麼也沒有抱怨,他默默做好了一切的包容工作,做早餐、對姚藍的小要求來者不拒……但是毅然就是覺得蕭儘他不開心,蕭儘越來越沉默了。
毅然看在眼裡,仿佛看到了蕭儘這十幾年在蕭伯父蕭伯母家生活的縮影,心疼的要死,同時忍不住的生自己的氣。
如果連蕭儘的笑容都保存不住,自己難道不是把蕭儘又拖到了另一個蕭伯父的家嗎?
蕭儘這小孩……實在是太勉強自己了,懂事得讓人心疼。
好在毅然已經把理還亂的關係斬掉,現在開始好好補償小狼崽還來得及。
毅然一邊上樓一邊暗自計劃,以後要把蕭儘寵得懟天懟地,這不開心了、受了委屈自己往肚子裡咽是怎麼回事?弱化自己的感受,壓抑自己的需求可不是什麼好的習慣,彆給孩子憋出內傷來。
臥室裡,蕭儘正戴著耳機抱著薏仁兒蒙頭睡覺,英語播報阻隔了外界的一切聲響。
毅然在外麵輕輕開了下門,門居然上鎖了。
這難不倒他,毅然毫無心理負擔地從一邊的小桌櫃裡摸出了鑰匙,開門進屋。
蕭儘其實沒有睡死,他心亂如麻,閉著眼睛半睡不睡,突然,他感到自己身後的床鋪一沉,一雙手掀開自己的被子,接著一個人鑽進了自己的被窩裡來。
蕭儘火冒衝天,又驚又怒,難道姚藍真沒邊界感到敢把嬌撒到自己床上來?
但隨之迎麵撲來一股熟悉的氣息包圍了他,毅然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哎喲喂,累死我了,你往裡麵去點,給勞資讓個位置。”
蕭儘嚇了一跳,趕緊摘下耳機扭過身體。
毅然不管不顧擠進蕭儘的懷抱,左右蹭了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把一輩子的勇氣都用光了……讓我在這擠擠,趕緊的,睡吧……”
薏仁兒迷迷糊糊爬起來,心道:哦,換人了是吧,那我可下班了,累死狗了,我要回窩窩裡睡覺覺。
薏仁兒邁開短腿還沒跑兩步,就被毅然拽著後腿拉進懷裡,繼續變成一隻氣急敗壞、淚眼汪汪的狗狗抱枕。
毅然好幾天沒摸到蕭儘了,這會兒和他擠在同一個被窩裡,渾身放鬆又舒適,他伸出手揉了揉蕭儘的側臉,頭一歪,昏迷式進入夢鄉。
蕭儘心想,難不成姚藍去爬的是毅然的床?那毅然來這乾什麼呢?
不知為什麼,原本睡不著的他這會兒和毅然麵對麵反而放鬆了許多,內心的焦灼奇跡般地淡了下去,困意襲來,蕭儘也閉上了眼睛。
夜深了,明天運動會將盛大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