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儘笑笑對酒保道:“我不要這些,麻煩你給我拿杯和這位一樣的。”
酒保點頭,給蕭儘上了一杯和方信一樣的雞尾酒,然後托著大杯小杯走掉了。
方信挑眉,差點忘了蕭儘這小子現在有錢。
蕭儘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咂了咂嘴,道:“甜。”
方信道:“這就是個消遣酒,度數不高。”
蕭儘點頭,又喝了一口,輕輕呼了一口氣。
方信看他煩惱的樣子,輕輕問道:“你不敢告訴毅然?”
蕭儘低頭輕輕晃著酒杯,淡淡道:“為什麼要告訴他,讓他和我一樣煩,一樣不知道怎麼麵對嗎?”
方信看著他的側臉道:“你打算怎麼辦?”
蕭儘仰頭一口把所有的酒喝光,然後吐出倆字:“忘掉。”
“忘掉?”方信忍不住道:“你居然覺得可以忘掉?”
“忘不了也要忘,”蕭儘仰頭靠向椅背:“每天暗示自己,隻要我信了,麻煩就沒有了。”
“你覺得你自己是個麻煩。”方信肯定地問。
“我不麻煩嗎?”蕭儘又要了一杯,晃晃杯子,輕描淡寫道:“我生來就是個麻煩。失去父母的時候年齡已經大了,已經是不容易養熟的年紀,一窮二白,還連帶著一連串惡心的親屬關係……也隻有我哥他,會忙不迭地把我這種麻煩請進家裡。”
“他原本自己可以過得很好,卻非要來為我負責,出錢出力……”蕭儘絲毫沒有悲傷的情緒,反而表情溫柔,透露著一點哀傷:“這世界上竟真有這種人,完全不求回報地接納一個大麻煩,吃力不討好……”
蕭儘聲音低沉,不緩不急地說著,方信在旁邊默默地聽居然體會到了一絲哀傷的意味,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出言安慰。
“他什麼都不求,隻要我能開心……”蕭儘手指線條突然繃緊,用力捏住酒杯:“卻不知養的居然是個癡心妄想、背經叛道的孽障。”
“毅然是直男。”方信歎氣:“他之前有女朋友。”
“叫姚藍是嗎?”蕭儘道:“我哥說他們分手了。”
“毅然當時……還挺難過的,分手的時候。”方信道:“往下你打算怎麼辦?怎麼和毅然相處?”
“考大學,然後看他結婚生子,”蕭儘道:“守護他和他的家。”
“那可太難了,”方信斷然道:“如果你真喜歡他,這就是最難的事!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這幾乎不可能!”
蕭儘沒有說話,又接著把手裡的酒一飲而儘。
方信看不下去,去奪蕭儘的酒杯:“好了,夠了,彆再喝了。”
“方信,”蕭儘突然道:“我喜歡上我哥,是不是特彆不對?”
這有啥不對的,喜歡又沒辦法控製。方信心想。他看著蕭儘破碎的目光,很想把他摟在懷裡細細親上一陣,但是想起自己要把他和毅然徹底掰開、然後趁機而入的毒計,方信挺起腰板,聲如洪鐘地凜然道:“當然不對,簡直是罔顧天理倫常!”
他一拍桌子,差點把酒杯給震下去:“毅然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痛苦不堪,震怒不已,然後把你給拉黑!”
蕭儘聽後一愣,然後勾唇一笑,用手托住下巴道:“那樣也好。”
“好?”方信震驚道:“你真想被趕走啊?”
“忘不掉的話,我隻會越來越偏執,留下也是麻煩。”蕭儘垂目:“正好我哥眼不見心不煩。”
“那你住我家來。”方信搓搓手:“我沒有彆的意思哈,就是友情提示你,我家還有個房間,就在我臥室隔壁……”
“那時候我正好去上大學。”蕭儘道:“走得越遠越好,還可以換個沿海城市生活。”
艸,那自己不就是連蕭儘的毛都摸不著了嗎,方信趕緊補充:“我開玩笑的,毅然不一定會翻臉,他不會趕你出去的,他就是會困擾一陣子……”
他話磕磕巴巴沒講完,就看蕭儘托著腮幫子笑盈盈看著自己,那雙美目盈滿了細碎的光點,感覺又痞又帥,似乎看透了自己的刻意。
失策,自己太過著急,反而讓蕭儘順著走,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過早暴露了自己不純的目的。方信失語道:“你……你故意套我話……”
蕭儘也不回答,拿起一杯酒喝一口,眯起眼睛拿手指指方信:“你彆有用心,不可靠。”
可憐方信做老狐狸海了一輩子,到頭來在心上人麵前居然老馬失前蹄給個後生擺了一道,瞠目結舌之下怒急攻心,差點沒一口血噴灑當場。
他結結巴巴半晌,紅著臉指了指蕭儘手裡的酒杯:“那可是我的杯子!”
“都是兄弟。”蕭儘無所謂地又喝一口:“回頭請你。”
兄弟……方信氣結,欲哭無淚,卻毫無辦法。他不敢繼續看著蕭儘的嘴唇發呆,隻好咬牙切齒地拿出手機給毅然發信息:你什麼時候忙完,趕緊來把你家小狐狸崽子領走,這小子現在壞得……
“你在給誰發微信?”蕭儘好奇道。
“毅然,”方信怒道:“我要告你的狀!”
“說我喝酒啊?”蕭儘問:“那你趕緊發,說我喝了很多,估計我哥會來得更快。”
“快了能有你的好?”
“有啊,”蕭儘托著腮幫子道:“正好我想他了。”
方信被秀了一臉,差點氣的翻白眼死掉。
“屁喝酒,我才不像毅然那麼婆媽。我是告你欺騙我感情!”方信不甘心道:“仗著我喜歡你……”
“喜歡我啊?”蕭儘壞壞地笑道:“這就幫你戒了。”
他這麼壞壞地笑著,反而有種可愛和說不出的味道在裡麵,方信麵上氣急敗壞,心裡卻喜歡得不行,整個人差點精分。
……
毅然今天沒喝太多酒,主要是虞總請了好多名人大咖來,每個人都要打招呼,和毅然隻聊了一小會。
虞總上下打量毅然,驚訝到:“毅然,你今天穿著很不一樣。”
這是毅母為毅然進入職場置辦的行頭,不過毅然麵對大領導和大客戶都一樣社恐嘴笨,會不自覺臉紅,他努力組織措辭道:“讓您見笑了。”
虞總欣賞地點頭:“很有品味。”
“謝謝虞總。”毅然趕緊道。
虞總看了一眼毅然的腕表,驚訝道:“這也是你母親給你置辦的嗎?”
毅然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點點頭道:“是的,我母親送我初入職場的禮物。”
“非常漂亮。”虞總點點頭:“今天人來的很多,我先失陪了,如果有喜歡的酒就告訴侍應生,我讓他們給你帶回去。”
毅然趕緊道:“謝謝虞總。”
虞總笑笑走開了,毅然單獨呆了會,等到差不多的時候也向虞總告辭走了。
他和蕭儘還有方信一早約好在相熟的酒吧等,現在忙不迭地趕過去,正好看到方信正對著蕭儘運氣。
“我來領孩子啦。”毅然走上前,摟了摟蕭儘的肩膀,然後上下打量方信,詫異道:“怎麼了這是?你這是氣著了?”
“你來了。”方信已經氣不起來了,有氣無力指指一臉無辜的蕭儘道:“領走領走。”
“誰叫你把蕭儘約來這種地方!”毅然向方信肩膀上狠狠扇了一掌:“他還未成年,你就不能換個正常點的地方嗎?”
蕭儘看毅然談吐自然,不像是喝大了的樣子,就把口袋裡的牛奶拿出來放到桌子上:“這個你是不是用不著喝了?”
“九點了,你喝。”毅然動動鼻子,圍著蕭儘嗅了一圈:“你喝酒了?”
蕭儘讓他弄的有點癢,笑笑道:“一點點。”
毅然眯著眼點點他的額頭。
蕭儘乖乖撕開牛奶包裝,咬著吸管老老實實喝牛奶。
今晚毅然完成了巨大的社交任務,現在一身輕鬆,心情好得不行,拉起蕭儘道:“不早了,趕緊走,明天你不是還有重要考試嗎?”
蕭儘點頭,喝著牛奶和毅然起身。
“你也早點回去哦。”毅然對方信道。
方信咬牙,他看著蕭儘這麼乖巧地喝牛奶,哪還有剛才那一副又壞又痞的樣子,他喜歡又得不到,乾脆也站起來:“沒意思,我也要回家了。”
毅然今天開車來的市區,他和蕭儘都喝了酒,叫了個代駕一起回家。
蕭儘躺在後座上,看著窗外繁華的夜色在窗邊飛馳而過,心裡默默道:這樣就很好。毅然開心,沒有任何煩惱,自己和毅然平靜的生活,就是最好的。
車停在車庫,毅然和蕭儘坐電梯上樓,蕭儘跟在毅然身後,突然覺得有個黑影在自己眼前一閃。
毅然一頓,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反應,就被蕭儘一把抱在懷裡,然後往身後一帶,護在了身體後麵。
毅然怕是什麼歹徒傷到他,嚇得大叫:“蕭儘!”
但是蕭儘力氣大得驚人,現在比毅然還高一個頭,把毅然死死護在懷裡,但是來人很快,幾乎一下子就撲到了蕭儘身上。
毅然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他一看那人撞到了蕭儘身上,大喊一聲,發瘋似的去推那個人。
結果卻是個女聲“哎喲”一聲。
毅然一愣,走廊上的感應燈亮起,毅然看到一個女人在蕭儘背後抱著他的腰,而蕭儘緊緊抱著自己。
毅然:“……”
女人留著披肩長發,有點尷尬地站起來,彆了下自己的頭發微笑道:“小然,我以為是你回來了,就想跟你打個招呼。”
毅然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蕭儘鬆開毅然,回頭看著那個有點尷尬的女人,心裡浮現了個名字。
“不認識我了?”女人整理了下自己的挎包,眨眨眼道:“我是姚藍啊。”
……
進了家,蕭儘抱起在地毯上團團轉然後往自己膝蓋上撲的薏仁兒,直徑把狗抱上樓。
毅然和姚藍沒有進來,兩個人在走廊上不知道在聊什麼,蕭儘也不想追問,走進房間,把薏仁兒放到地上,拉開椅子隨手拉過來一本書。
結果書一打開,滾出了一個方方的盒子,盒子上貼著一個心形貼紙,貼紙上麵一道藍色的小閃電。
這貼紙一看就是手畫的,但是畫的非常嫻熟,顯然是出於毅然之手。
蕭儘看了貼紙好一會兒,輕輕把貼紙取下來,然後看到貼紙後麵有一行手寫的字:聲析江河,勢崩雷電,考試大吉!
蕭儘把貼紙粘在手指上,然後打開盒子。
裡麵是個最新款的藍牙耳機,蕭儘拿起來輕笑,哪有人會送考前禮物的,不都是考完才獎勵的嗎?
毅然總是這樣,他似乎不在乎自己把事情做成什麼樣,好像對自己永遠沒什麼要求,好像隻要自己鼓足力氣去做,就已經已經足以讓毅然開心快樂。
薏仁兒在地上轉了會兒,又爬到蕭儘床上滾了會兒,突然感覺到有些餓。
他對著蕭儘又叫又蹭,蕭儘把它抱起來道:“我是為了你才下去的,可不是為了看毅然回來了沒。”
他把門打開一條縫隙,看了看黑漆漆的一樓,發現毅然好像還沒有回來。
蕭儘圈住薏仁兒的嘴,悄悄靠近毅然的臥室,裡麵也沒有動靜。
這是還沒回來?
蕭儘打開冰箱,給薏仁兒快速煎了塊牛排,洗了幾顆草莓,撒了點潔齒粉,又拿了一盒牛奶,撈起薏仁兒做賊似的快速上樓關門。
薏仁兒在小陽台上“吧唧吧唧”吃飯,蕭儘坐在床上看書,外麵開始淅淅瀝瀝下雨,蕭儘看了看外麵,走到陽台上看著雨越下越大。
要不要去送個傘呢?這個想法一出來,蕭儘趕緊搖頭把這個想法驅逐出自己的腦袋,然後警告自己:彆想找借口下去,彆人的事和你無關!
然後拿著傘站在臥室房門口。
蕭儘強迫自己把傘放下,然後繼續回去書桌坐好。
他拆開了毅然送自己的耳機,然後戴上打開音樂。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把樹葉打得啪啪作響。
蕭儘寫完了作業,拿起手機看了看跳躍的群消息,卻沒有心思點開。
他慢悠悠地洗了澡,洗了薏仁兒,刷了牙,又晃蕩到了二樓,終於接受了毅然可能不會回來的現實。
蕭儘的心空蕩蕩的,這種感覺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沒有過了。
他坐在桌前朝薏仁兒招招手。
薏仁兒一躍而起,小跑過來,看著蕭儘搖搖尾巴:找我有事兒啊?
蕭儘把薏仁兒撈起來擺在桌子上,然後低頭,把腦袋埋在薏仁兒肚子上,不動了。
薏仁兒:???
這時樓下門鎖一動,“哢噠”一聲。
蕭儘和薏仁兒的耳朵同時一動,薏仁兒嗷嗚一聲剛想吼出來,被蕭儘迅速輕輕捏住嘴巴。
蕭儘跑到門前打開門,剛想說你是不是都淋濕了,然後他冷不防地看到了一樓的景像。
毅然渾身濕透,正在和同樣濕透的姚藍接吻。
蕭儘一頓,迅速地閃進臥室,關上了門。
這下子懸著的心完全是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