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5日的那天,下了小雨。
陸音塵站在窗邊看著樓下,客廳裡放著電視,是一個搞笑的綜藝節目。陸音塵看了一會,實在是沒看懂搞笑在哪裡,想關閉,卻又沒有。家裡隻有他一個人,謝辛言出門買東西了。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他很怕寂靜。
手機鈴聲響了,陸音塵回到客廳,是於醫生打來的。
“陸音塵,快來醫院。”於醫生焦急道:“謝辛言出車禍了!”
陸音塵掛了電話,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望了眼四周,緩慢的深吸一口氣,關閉電視,再出門前想到謝辛言的話,退回去拿了雨傘才出門。
趕到醫院找到於醫生了解情況後,陸音塵去了手術室。
那裡有一對母女在焦急的等待著。
一個小女孩在過馬路時沒看紅綠燈,在要被車撞時,謝辛言救了她。
女孩的母親見到陸音塵,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您好,請問您是那位先生的,朋友嗎?”
“不是朋友,是愛人。”陸音塵盯著手術室的門,忽視女人怪異的眼神淡漠道:“您帶孩子回家吧,後麵的事,您不用關注,也和您沒有半點關係。”
女人還想說些什麼就對上陸音塵冰冷的視線。女人骨髓裡升起冷意,不禁害怕的後退了兩步,幾次張唇一字未出。
良久,女人選擇帶著小女孩走了。
陸音塵泄了力,後退幾步靠著牆,眼角泛起紅,低語道:“謝辛言,你這是在報複我嗎?”
在報複我用無力挽救的身體,和你再次相遇;在報複我在明知無法和你長久相伴的情況下,還是選擇和你相愛……在報複我,不久的無情離彆。
過了很久,手術室的燈綠了,一護士走出來問:“傷者的家屬在嗎?”
“在!”站的久了,陸音塵的腳泛起麻意,剛跨出腳險些跌倒,他伸手扶住牆詹文文,並謝絕護士因擔心而伸過來的手,有些急切的說:“謝謝,我沒事,您繼續說吧。”
護士猶豫了一下,把該交代的事詳細的一一說出來。
手術室的門再次打開,一群醫生和護士推著謝辛言走出來。
護士又說:“主治醫生說了,傷者的傷還好不算嚴重,等醒了再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陸音塵直到醫生們離開才收回視線。
護士猶豫著說:“要不,你先去陪他?有要交代的我再去找你。”
“謝謝。”陸音塵道完謝轉身離開。
“唔,他們的關係……”護士想了一秒,說:“好像不是一般的好。”
謝辛言醒來,隻看到一位護士在調試針水。
“你醒了!”
許是看出謝辛言想問什麼,護士說:“你的家屬在那。”
謝辛言扭頭,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熟睡的陸音塵。
護士解釋道:“他是吹風淋雨了,引起高燒。於醫生就讓他住院,睡你旁邊。”
謝辛言仔細的打量著陸音塵,臉色蒼白,唇毫無血色,像一個……易破碎的瓷娃娃,隻能精心嗬護,不然會有閃失。
護士弄好了沒多說什麼,安靜的離開病房。
謝辛言閉上眼輕歎著氣,這次是他大意了,怪他。
怪他明明自身沒有多大的本事,還要去逞英雄。
*
出院回到家的日子,平淡而又幸福。
兩人經常縮在沙發上,開著電視,卻共看著一個平板聊天,偶爾才會出門散步。
謝辛言買了一把躺椅放在陽台上,陸音塵時常躺在椅子上看樓下的孩童玩耍。
有時候謝辛言外出回來,陸音塵還躺在椅子上,姿勢和他出門前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謝辛言隻是無奈一笑,找來毛毯給人蓋上後去了廚房。
每一天都在重複,無趣而又滿足。
時向晚等三人來過,沒聊多久陸音塵就昏昏欲睡。
沈槿瓷和徐秋來過,但來得不巧,陸音塵睡著了。
沈瓷也來過,但陸音塵拉著謝辛言外出賞夕陽了,沒遇到。
時間一天一天的流逝,陸音塵的狀態越來越差,睡得時間也越來越長。
謝辛言臉上的笑,逐漸維持不住。
*
6月19日,時向晚打來電話把謝辛言叫走。
陸音塵在家閒得無聊,也出門了。
陸音塵沒有目的的慢慢的走在街上,看著街上的行人,陸音塵莫名有了一種身在人間的感覺。
“汪汪汪!”
“哈哈哈哈!”
陸音塵停下腳步,偏頭看去,是一個小男孩在和一隻金毛開心的玩耍。
小男孩注意到陸音塵,眨了眨眼,牽著金毛來到陸音塵身邊,天真的笑著問:“哥哥,你要和小金一起玩嗎?”
小金?陸音塵蹲下,看著小男孩單純的雙眼,輕聲問:“真的嗎?”
小男孩認真的點著頭:“哥哥,小金的毛可軟了!”
陸音塵輕抿著唇,抬手摸上金毛柔軟的毛。
麵對陌生人的撫摸,金毛並沒有吼叫,反而把尾巴搖的更歡了。
毛確實很柔軟,軟到讓人感到開心和舒服。
養一隻,讓它在自己走後陪著謝辛言。陸音塵腦海中不由得冒著這樣一個念頭。
待謝辛言回來,看到的便是陸音塵抱著一隻金毛坐在地毯上衝他笑:“蘇言你看,我的眼光不錯吧,它是不是很可愛?”
金毛見到陌生人沒有害怕,反而是對著謝辛言“汪汪”叫了兩聲。
謝辛言笑著笑著,眼眶紅了,緩緩問出自己心中的問題:“陸音塵,讓我去學習管理公司,是你的主意吧。”
陸音塵怔了一下,輕聲問:“你怎麼就這麼聰明啊?”
謝辛言走上前蹲下,與陸音塵額頭相觸:“不聰明一些,怎麼能讓陸音塵主動入圈呢?陸音塵,我會傷心,卻不會永遠低迷。”
金毛見無人理會自己,又叫了兩聲。
陸音塵笑道:“你騙人。”
謝辛言閉上眼,眼淚落下。
陸音塵抬手為他擦去眼淚,說:“還騙人嗎?”
謝辛言抱住陸音塵哽咽道:“我不騙你了。”
陸音塵問:“去公司吧,就當,幫我一個忙吧。雖然,代價不是一般的大。”
失去自由,背負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責任,甚至會在利益中失去自我。
但陸音塵相信,謝辛言能保持住自我。
因為,他是謝辛言。
“去。”謝辛言聲音沙啞的說:“陸音塵,在這場博弈中,輸的人是我,十九歲那年就輸了。”
陸音塵垂眸,一字未出。
“陸音塵,我對你是思念成疾,蓄謀已久。”謝辛言輕聲道:“陸音塵,你彆討厭我,好嗎?”
陸音塵沒有生出討厭的想法,反而有點想笑,他怎麼會討厭呢?他隻是有點驚訝,原來二十三歲的他這麼厲害啊!
陸音塵拍了拍謝辛言的肩,說:“桌上有我送你的禮物。”
謝辛言鬆開陸音塵,驚道:“禮物!”
陸音塵說:“去看看。”
謝辛言扶起陸音塵走到桌邊,看到了禮物。
那是一個小盒子,謝辛言打開,裡麵是一對戒指。
謝辛言看出,那是一對定製的戒指。
陸音塵說:“那天說要給你買戒指,很抱歉,今天才補上。”
*
6月20日,謝辛言進入時氏集團工作,陸音塵在家養狗睡覺混日子。
6月21日,時向晚向陸音塵表示了對謝辛言的讚賞,回到家的謝辛言吃到了陸音塵做的飯菜,金毛的晚餐裡多了一個雞腿。
6月22日晚,謝辛言因為商務合作回家晚了,在陽台上撿到陸某人和一隻餓的啃椅腿的金毛。不出意外,陸某人發燒了,還扒拉著謝辛言的手喊不去醫院。
6月23日,謝辛言請假在家照顧陸某人。
陸某人半昏半醒間喊著要玫瑰花,謝辛言無奈隻得外出買玫瑰花。
返回途中意外與大媽發生衝突,和大媽吵了一架,勝出。
謝辛言回到家,被不小心讓熱水燙了手的陸音塵嚇的快沒了半條命。
為陸某人上好藥後把人趕到床上,謝辛言坐在床邊邊處理事物邊守人。
6月24日,謝辛言被陸音塵趕去上班,陸音塵在家養病,無大事。
6月25日,謝辛言晚歸,發現了一直在陽台的陸音塵。
謝辛言為人披上外衣後未離開,問:“怎麼一直在這吹風?”
陸音塵轉身看著謝辛言,好半晌,低聲說:“我做噩夢了。在夢裡,穆衡沒死,蘇衍生也沒死,我們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謝辛言疑惑道:“這也算噩夢?”
“因為它是假的。”陸音塵小聲說:“就算它再美好,也成不了現實。”
謝辛言靜了片刻,說:“陸音塵,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陸音塵看著他:“什麼日子?”
“明天,我們相識了101天,相戀99天。”青年笑著,眼裡是點點星光。
陸音塵怔著,喃喃細語道:“原來,這麼久了啊。”
6月26日,天放晴,在陽光的照耀下,人們不會想起昨天下的陣雨,隻會感歎今天天氣真好。
而今天的陸音塵,狀態很好。
不相熟的人見了,隻會感歎小夥子精氣神真好。
可謝辛言莫名清楚,可能今天一過,他就要失去他的陸音塵。
陸音塵拉著請了假的謝辛言,去了青山烈士陵園。
穆衡左邊的墓,是蘇衍生的。謝辛言第一次注意到這一點。
“爸,給你介紹一下。”陸音塵淺淺的笑著,眉眼間是溫柔:“這位是我的愛人,謝辛言,您也可以叫他蘇言。還有,他就是小時候送我玫瑰花的蘇言。”
“這是……見家長?”謝辛言小聲的問著陸音塵:“那,我可以把你介紹給我的家人嗎?”
陸音塵說:“好啊。”
這一天,他們在獨特的方式下見了雙方的家長。
見完家長兩人慢慢的走在路上,沒有聊天,隻有安靜。
他們似乎在享受最後的時光。
一個背著書包帶著帽子的少年踩著滑板從兩人身邊經過時大喊道:“兩位好,我叫程月,我是世界上最帥的男人!祝兩位天天開心啊!”
兩人愣了一下,回頭望去,不遠處有一群滑板少年站在那,少年衝過去與那群人嬉戲打鬨著。
陸音塵看了一會,頗為低落的道:“現在想起來,我幾乎錯過了你的少年時期。”
“陸音塵,我是這樣想的。”謝辛言笑著道:“我用年少時的錯過,換青年時與你的相愛。陸音塵,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陸音塵沉默了一會,說:“可細想時,總會感到遺憾。”
謝辛言拉起他的手問:“那作為補償,陸音塵要和我回家嗎?”
陸音塵笑了,溫柔道:“謝辛言,帶我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兩人路過一家花店,陸音塵讓謝辛言等一會,然後走進花店。
沒一會,陸音塵背著手出來了。
謝辛言挑眉笑道:“陸音塵,藏了什麼好東西啊!”
陸音塵眉眼間是溫柔的笑意:“藏了我最真誠的祝願。”
謝辛言怔了片刻:“我想聽。”
“不能說,說了就沒用了。”陸音塵的身後,是一束美麗的玫瑰花。
我把玫瑰藏於身後,祝我的少年青春依舊。
謝辛言抬手隔著陸音塵的手握住玫瑰花說:“無論是什麼祝願,我都收到了。”
這個姿勢,像兩人在擁抱。
*
剛打開門,金毛就衝兩人汪汪叫個不停。
謝辛言看了金毛兩秒,想起金毛被遺忘了一天,說:“我去喂它,你去休息一會。”
陸音塵捏著眉心應好。
等謝辛言喂好金毛,見房裡沒人,輕車熟路的去了陽台找到熟睡的陸音塵。
謝辛言輕聲哄著:“陸音塵,挪個位置給我唄!”
陸音塵半睜著眼,看了謝辛言半晌,緩慢的挪出一個位置。
這把躺椅是定製的,足夠兩個人躺下。
謝辛言躺下後側身把人抱在懷裡,低聲說:“睡吧,但是待會我叫你吃飯時,你一定要起來,好嗎?”
陸音塵閉著眼點了點頭。
謝辛言也閉上眼,靜靜地感受著懷裡人的呼吸由平穩漸漸的變成無;靜靜地感受著懷裡人的體溫由溫暖變成冰冷……
金毛跑到陽台叫喚著。
謝辛言睜開眼看著金毛冷聲道:“閉嘴,他睡著了,彆吵醒他!”
金毛嗚咽兩聲,搖晃的尾巴不搖了,乖乖的趴在地上看著躺椅上的兩人。
不知不覺間,黃昏到來,謝辛言溫柔道:“抱歉,陸音塵,今天的玫瑰花,我沒有買。”
“你不要生氣,我明天給你補上,好不好?”
“陸音塵,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樓上,是寂靜與無言的悲傷。
樓下,是孩童的歡笑聲,那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