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的香爐慢悠悠地吐著青煙，騰起的卷兒漫開在晨光中仿佛簇了團塵。牡丹吐著豔紅的蕊輕輕在底下晃著，一切都不知情一般。

距離上次那場綺夢，又過去多久了了呢。

林渡苦思冥想，總算是憶起了手裡滑過的纏纏綿綿的粘稠觸感。純陽白若無塵的道袍，終於又如願以償地漫開了層層的深紅，同掙紮趕上花期的這牡丹一起肆意盛放。

就像多年以前在他麵前的那樣。

豔麗灼眼，教人無法抗拒。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撫了撫額頭上的細汗，隨意攏了攏頭發，掙紮著從床上撐起身體。萬花穀特有的濃濃藥香一股腦地湧進了他的鼻子裡，令他險些咳嗽出聲。潑墨一樣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傾瀉過肩，彎出幾個繾綣的漩。

他現在才注意到屋子裡的香味重得刺鼻，這樣的味道仿佛拿了全穀的藥材都堆在一起都及不上似的。他抬頭望向窗口，依然還是熟悉的晨光，窗框下的紅色牡丹，甚至連桌案上的紙筆硯墨也沒有改動過位置。

多少次了呢？

多少次看見這副同樣的景象。

多少次親手把你……

他閉了閉眼睛，把眼前浮起的亂景努力壓了下去。低頭無意識地緊緊環著自己的手腕，透過熹微晨光隱約可見幾道暗色的疤痕匍匐。

對於萬花穀的弟子來說，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診切稱藥，一雙健全靈巧的手都是十分重要的，這麼多傷同時出現在萬花穀弟子手上，實在罕見。

數十道這樣深深淺淺的疤痕。

案頭的粗鈍小刀上也有深深淺淺的血跡。

還有幾次呢？還有幾次才能再見到你？

在這個身體耗儘之前，我能不能再把你從那個暗色的夢境中拉出來，回到我身邊？

“道長……”

他喃喃，聲音回響在空空的房裡。

他吞咽了一口，忽然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一把抓起小刀在手腕上重重一抹，快而精準。血珠片刻之後才緩緩滑落在牡丹的蕊心裡。他也隨之重新陷入了昏睡。

……

多少次看到的絢麗紅色，還是如往常一樣靜靜地盤在窗框邊，映襯得窗後那雙澄澈的眼睛十分好看。

白衣似雪，暖風輕輕。初春的碎花揚起來，似乎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林渡看著，忽然就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