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菲菲不情不願的把碗筷擺在周皓宸麵前，周皓宸小聲說了句：“謝謝。”後者聽到不客氣地哼了一聲。
陳良媛趕緊打圓場：“我們皓宸還是一如既往的懂禮貌。”
周皓宸低頭看著碗筷沒搭茬，老實說陳良媛今天這狀態很奇怪。
陳良媛老公熱情招呼著：“彆愣著了，趕緊嘗一嘗這油燜大蝦，你陳阿姨這幾年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
說完給周皓宸夾了一隻蝦。
周皓宸拘謹的點了點頭，剛拿上筷子就聽到陳良媛試探著問。
“那個皓宸啊，阿姨問你點事兒。”
周皓宸立馬放下筷子，“阿姨您問。”
陳良媛組織措詞後直奔主題：“是這樣的，前兩天你爺爺銀行卡上多出一大筆錢，也不是我和你龍叔叔存進去的，你奶奶都躺那麼多年了更不可能是她的關係。我和你龍叔叔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你了。”
“是我。”
陳良媛兩口子雙雙愣住。
五歲的龍力力沉迷玩雞爪。
十六歲的龍菲菲則是一頭霧水。
這事她爸、她媽包括外公可是一點都沒提。
陳良媛沒想到錢真是這小子轉的，那可是一筆巨款啊！得到證實後，她反倒結巴起來。
“那......那數額可不少啊！”
“就是，你一個孩子上哪弄來這麼多錢？”陳良媛老公也下意識追問。
周皓宸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說明，正躊躇著，就聽到陳老爺子一臉不耐煩地低吼。
“行了行了，還讓不讓吃飯了，人剛動筷就問！”
陳良媛尷尬地笑了笑，又給周皓宸夾了一塊排骨，“不問了不問了，快嘗嘗排骨，阿姨做的糖醋味兒的，菲菲和力力最喜歡吃。”
總算知道陳良媛不正常的原因了，周皓宸心裡倒還踏實些，“叔叔阿姨放心，這筆錢來路正，不會有麻煩的。”
陳良媛和老公對視一眼，嘴角笑起來的弧度都快翹到了天上。
兩口子不停地給周皓宸夾菜，碗裡很快滿成一個小山堆。
坐在他對麵的龍菲菲有一肚子問題等著回家問爸媽。
席間，陳良媛自然而然地談起有了皓宸給的錢，就能幫陳老太換個好一點的療養院了。
“我聽朋友說金烏縣有個不錯的療養院，專門照顧植物人的，要不咱把媽送那兒去吧。”
陳良媛和陳老爺子商議。
老爺子一聽，滿臉不樂意：“金烏縣？好好的市裡不待著，跑犄角旮旯去乾什麼！”
陳良媛老公也嘀咕：“金烏縣是北市、巫市接壤的地方吧，從市裡開車過去起碼得五小時，咱們去療養院看一次媽也不方便啊！”
見老公也反駁自己，陳良媛沒好氣地說：“你懂什麼？正常人住市裡吃喝玩樂、交通便利當然好，可我媽現在這狀態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待在市裡鄉裡有什麼區彆？”
“再說了，病人需要的是修身養性。金烏縣青山綠水的，多適合療養？更何況，我還聽朋友說那家療養院請的醫護都相當儘心專業，能把躺在床上十幾年的植物人都給喚醒了，萬一我媽也......”
“行了！”陳老爺子重重地放下筷子，一句話簡單粗暴：“我不同意！”
老爺子憤怒離席，臨走前還叫上周皓宸：“你陪我去看奶奶。”
龍力力一聽要出門，趕緊撇開筷子，嘴裡叼上雞爪，屁顛屁顛跟上：“我也要去！”
房門啪一聲關上。
兩口子麵麵相覷，隨後陳良媛抄起筷子就往老公身上打，“不會說話你就彆說話！你個榆木腦袋！”
陳良媛原本想著送陳老太去金烏縣那個療養院，一來確實是為了老太太好，作為女兒希望患病的母親得到最好的照顧；二來那筆巨款始終是在陳老爺子的銀行卡裡，不如借由這次轉院自己從中也能撈一點。
可惜陳良媛算盤打得再好，老爺子一句不同意，什麼都是空談。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讓老爺子同意，本來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況且，老爺子現在隻有她一個女兒，卡裡的錢始終是她的。
現在她想早一點拿些來用，又有什麼錯呢？
周皓宸跟在老爺子身後，突然聽見他說：“我明天就去銀行把錢還給你。”
周皓宸心驚，“爺爺......”
結果老爺子抬手攔下了他要說的話，“我知道你是心裡愧疚，但孩子，車是你陳叔叔開的，跟你一個孩子有什麼關係？要怪就怪他們三個命不好吧。”
“可是......”周皓宸還要再開口。
老頭子擺了擺手，一臉疲憊無奈：“不說了，不說了，咱們去看老太婆去！”
被爺爺牽著的龍力力抬頭，奶聲奶氣地問：“老太婆是誰？”
陳老爺子彎腰刮了刮龍力力的小翹鼻，笑道：“就是一直睡覺的外婆啊！”
龍力力摸了摸鼻子，狐疑道：“老師講的故事裡睡美人就一直睡著，那外婆不就是‘睡美人’？”
童言有趣，陳老爺子聽後大笑，甚至附和道：“是啊，外婆就是外公的睡美人！”
“那外公就是王子啦！”龍力力歡呼。
陳老爺子摩挲著手中稚嫩的小手，逗外孫：“那你就是小小王子！”
龍力力果然很開心，一路蹦躂著，“耶，我是小小王子。”
周皓宸跟在爺孫身後，看著他們手牽著手、歡笑的背影，心裡很複雜。
如果命運也曾眷顧他就好了。
陳老太現在住的這家療養院離陳家很近，走路不過十五分鐘的樣子。
陳老爺子每天早晨都會先來療養院看一趟老太婆，再去菜市場買菜回家。
像今天這樣傍晚臨時過來，還是頭一次。
然後他們就親眼目睹了，陳老太被護工淩辱的一幕。
房門外，一個粉衣服中年護工蹲在病床前給陳老太收拾身體，嘴裡不停念叨著。
“死老太，早不拉屎晚不拉屎，偏偏等老娘吃飯的時候你他媽才來拉屎！”
“要不是一會兒領導查房，老娘才不給你收拾，就讓你兜著屎睡一晚上！”
“咦......你個死老太婆，要麼幾天不拉一次，要麼一次拉幾天的量！”
護工嫌惡的屏住呼吸，但沒用，味兒太大了。
她連吃晚飯的心情都沒有了，“死老太婆，你不讓我好好吃飯，我也不讓你好好吃飯，吃屎吧你！”
說完，她就伸手拿床頭櫃上一般用來喂水的飯勺，從陳老太□□......
看明白她的意圖，陳老頭忍無可忍，推門怒吼：“你乾什麼！”
護工舉著沾了屎的飯勺的手愣在原地，飯勺距離陳老太的嘴僅幾厘米。
陳良媛原本還在計劃怎麼好好說服老爺子同意給陳老太轉院，沒想到事情很快就迎來了轉機。
陳老爺子一通電話打到陳良媛的手機上，怒氣騰騰：“你馬上來療養院一趟。”
陳良媛以為是陳老太出了什麼事，來不及洗碗，提上包就帶著老公、女兒都來了療養院。
聽周皓宸講完原因後，她心裡簡直又惱又喜，氣得想衝上去扇那護工兩巴掌，又歡喜想睡覺的時候有人遞枕頭，這回老爺子指定同意轉院。
誰知老爺子把對方老板喊出來後，隻要求開除那個護工。
陳良媛哪能輕易這麼罷休，使出全身撒潑的勁兒，逮著護工虐待病人的錯不依不饒，在療養院放聲大哭大鬨，惹來好幾波人觀看。
老板害怕影響聲譽，就說要跟陳家私聊，也願意給予適當的賠償。
可陳良媛現在一心隻想老爺子同意轉院，哪兒能答應老板的“適當賠償”？
所以，那一晚，在陳良媛的不懈努力下，他們終於撕破臉了。
療養院老板承諾提高賠償金額，但陳老太也必須轉院走人，他們家不伺候了。
連夜，他們就把陳老太接回了家。
周皓宸幫著送完後，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經是夜裡十一點了。
這六年裡，北市發展的重心從城北轉移到了城南。周皓宸家就在城北，屬於十幾年的老舊小區。
但老小區有老小區的好處，非常有人間煙火氣。
回家的路上，江湖炒菜、鐵板魷魚、油炸燒烤、爆炒螺螄等等重麻重辣的宵夜大排檔，玲琅滿目有序地擺了一條長街。
路燈微黃的光穿過梧桐葉照在路邊大紅的塑膠板凳上，鐵鍋與鏟發出的碰撞，大火烹飪的轟鳴，老板與食客間的吆喝，這樣熱鬨的氛圍會讓周皓宸覺得不再孤單。
晚飯在陳家就沒吃上幾口東西，又跟著跑了幾個時辰，現在他走在這條充滿煙火香味的路上，肚子很難不受誘惑發出倡議。
周皓宸摸了摸掏出手機，看了看微信裡的餘額，吃碗麵不成問題。
他選了一家人最少的攤子，“老板，來碗炒麵。”
“好嘞，你先坐著等會兒。”老板麻溜地開火，倒油，油稍熱就往裡麵扔蔥薑蒜。
周皓宸閒著沒事，就四處張望打量。
“那就螺螄粉店是新開的吧？”
這條路周皓宸走了那麼多年，外加記憶力超群，路上有哪些攤販他一清二楚。
老板一邊往鍋裡撒豆芽、火腿、包白菜，一邊回複：“是啊，剛來沒幾天，就把老子生意全搶走了。”
周皓宸仔細一看，好像確實對麵坐滿了，而這邊就隻坐了自己。
一談起對麵，老板就像打開了話嘮，一直吐槽：“也不知道現在年輕人咋想的，那玩意那麼臭還能下得了嘴？”
“那不嫌臭的人吃著高興，那嫌臭的人不僅嫌他攤子臭，連帶我這對麵也不愛來了！”
“趕明啊，我要想想辦法，換個地方擺攤子才行！”
周皓宸盯著對麵攤子出神，老板的抱怨聲仿佛從他耳邊繞一圈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