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都市總會有那麼一兩條陰暗的小巷,而在夜深人靜之時,那兒又常常是罪惡的起源地。少女絕望地看著被封死的路口,心臟怦怦直跳到大腦,雨後的塵土味混著屠宰場的血腥氣直衝進她的鼻腔。甚至埋沒了她恐懼著的一步步靠近的靴子聲。
“天呐!我都說了請彆亂跑,這裡可是很危險的。”帶著些無奈和慵懶聲音漸漸靠近。
少女低著頭僵住了身子,但還是鼓起勇氣轉身怒斥對方:“你這個殺人犯!你殺了我的爸爸媽媽,我已經報警了,警察會抓住你的!”
後者感覺到她聲音裡顫抖和哽咽,深深地歎了口氣:“我是RC組織的成員——風,殺你的父母是我的任務,即使我不殺,也會有其他人去。他們可能還不會留下你這個活口,那不是更慘?”她挑了挑眉,“我都能留你這個活口了,還會擔心警察嗎?小姑娘,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找個好人家收養。我敢說,目前組織找不到我這麼良心的人了。”
似乎是不可置信,少女瞪大雙眼抬頭看著眼前的女人,嘴唇顫抖著大口呼吸著,她終於崩潰地哭了。身體無力地跪倒在地,混著泥灰的水窪悄悄爬上她的牛仔褲。
風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看了半天,張了幾回嘴,愣是一點都不敢動。終於,她想起來口袋裡還裝了幾顆糖,掏出來遞到少女麵前,有些結巴地說:“給,呃,你,你先彆哭……“說到這,她突然想給自己來一巴掌。人家突然沒了父母,自己還讓人家彆哭,太可惡了。
遞出去的手有些發抖,擺了半天也沒回應。見少女還在哭,風隻好收手,又掏了半天。最後還是揪著兜帽一角連接的長布條,小心翼翼地去擦對方的眼淚。
可擦了之後才發覺,之前殺人的時候沾上了血,淺紅的血跡攀在少女哭紅的麵龐,使得眼前人更加惹人憐惜。
她突然也想哭,欲哭無淚的哭。一會兒蹲下來,一會兒又站起身,抹了把臉,痛苦地□□:“怎麼辦啊?把她丟這又危險,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哄……呃啊!”
“老板說,任務完成了就回去。你在這逗小孩?”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僵局,風激動地望了過去,問道:“伽爾!你有濕紙巾嗎?”
“啊?”伽爾原本抱胸的雙手此時放了下來,她掏了掏,“沒有濕的……”
風道了聲謝後,用紙擦掉了少女臉上的血跡,然後招呼伽爾過來。“你哄哄她,我剛解決她父母,肯定對我意見很大。”
聽到這話,伽爾的麵部肌肉一抽,“廢話。”他脫下外套,披在少女的身上,然後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像是被安撫到了,又或是終於哭累了,少女停止了哭泣,隻剩下有些哽咽是抽氣聲。她委屈看向伽爾:“我沒有爸……爸媽媽,了。”說著,似乎又想哭了。
伽爾指了指風,“你把她一起殺了不就行了?”
RC組織是目前世界最大的私人清繳團體,專門為人或國家清除威脅。組織成員自然得儘心儘責,不光承包後期處理工作,任務目標的資料文獻,社交關係都要做出合理的“清潔”。而此時的少女自然也得好好處理。
“她不在任務欄裡,死了之後還得讓我來。太麻煩了。哪有多做事少收錢的道理。”風說著有些起勁,“我可是好心幫她找了養父母的,好幾家呢!隨便她挑!”
伽爾翻了個白眼,嗬嗬一聲,“那還不如你直接收養她,到時候方便她報仇,說不準第二早上你就見不到討厭的太陽了。“
“要是連她都能殺我,那她就不會活著了。”話語中不自覺地透出些冷漠,可風的表情還是那種無奈的模樣。伽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清晨的陽光悄悄摸進巷子,地麵的水窪隱隱倒映著三人神色不一的臉,少女這才看清那個殺父母仇人是什麼樣子。
十七八歲的模樣,意外的年輕,薄荷綠的眼睛和若隱若現的黑眼圈。兩鬢的頭發包著臉,後麵都剪的短短的,看著像學生頭,又帶點叛逆味。高領打底衫和不遮腰的短款西裝,西裝上連著兜帽,兜帽一邊接著長長的布條一直到膝蓋那。那人剛剛就是拿的那個擦的她臉。還有那雙折磨了她半個晚上的靴子。
回想到剛才這兩人說的話,少女下定決心一般,指著風說:“我要挑你。”
這話突如其來,二人都沒反應過來。風抬高眉毛,眼睛從未睜那麼大過,又抬著手,一時不知道想乾什麼。
“你不會想讓我來……”
“你說的,我可以隨便挑,我要挑你。”沒等風墨跡出口,少女站起來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對方跑開。
伽爾在一旁笑出聲來,鼓掌恭賀:“現在你有了個便宜閨女了,恭喜恭喜!今天下午得回去開會,我先補覺去了哈哈哈哈哈!”隱匿的小巷隻剩下兩位女性麵麵相覷,良久,風才歎了口氣,答應了下來。
鬨市裡的公寓意外安靜,屋內的家裝簡潔乾淨。廚房有一點菜,但積了不少灰,想來很久沒人進去做過飯了。兩間臥室,一間是空的,隻有一張床和掛了兩三件衣服的衣櫃;另一間是滿的,好幾個櫃子靠著牆,奇怪的是,櫃門上都插著鑰匙。僅有的一扇窗還被拉了窗簾,房間裡黑漆漆的。
風帶著少女一回家,就躺在了沙發上,拿著手機看了半天。少女不知所措,於是開始一間間查看房間。風看到之後,也沒管,直到少女看完了,才坐起身來,和藹地笑:“你原來的家現在已經被政府收走了,這的一個房間,你可以先住在那。”
作為仇人,風的態度微妙的好,似乎一直很在意少女自己的意願。少女仔細聽著那些話,抿了抿唇:“我叫張雅。”
“我知道啊。”風笑著看了過去。
“那你叫什麼?”
“之前不是說過了,我是風。”她走到張雅麵前,把手機遞了過去,“你要吃什麼,早飯的話,我建議你挑個粥或者加杯牛奶。”
張雅奇怪她名字為什麼是單個字,又猶豫地看著手機上的訂單,見對方笑眯眯的,有些害怕。隨便點了個粥,然後把手機送了回去。對方又笑眯眯地接過。
張雅莫名生出一股信賴,壯膽出聲問:“為什麼我爸爸媽媽一定要被……”她的聲音突然哽住,感覺風的眼神冷了下來,仿佛自己提到了一件罪無可恕的事情。
張雅選風收養自己,大概就是聽到了伽爾說的那句:“那還不如你直接收養她,到時候方便她報仇。”她會這樣問,也是想下手,甚至同歸於儘。可惜猶豫了。畢竟才14歲,難免會做出不理智行為。風尤其地無奈,這總會讓她想起自己過去的荒唐,就忍不住想管,忍不住想規勸。更何況是自己做出的事,自然得負責。
“那個很多櫃子的房間你應該看到了,進門右手邊從上往下第三行第六個,你爸媽做了什麼,裡麵都寫了。”外賣來的很快,風是直接點的公寓附近的早餐店。她拆開外賣包裝,一邊喝著粥,一邊刷著手機。
有些事情總要等一段時間,才能明白目的。張雅扭開鑰匙,看了文件半天,終於下定決心翻開。裡麵是她從未能得知的事情。機密交易、做假賬、惡性詐騙,而警方的逮捕令下達時間就在今天。她不敢想象風到底是用什麼手段查到的這些,也無法確信深愛著自己的父母會做出這些事情。痛苦和矛盾在她內心激烈地爭鬥,她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將文件塞回櫃子。
回到客廳,風已經吃完了早飯。她對著外賣抬了抬頭,“再不吃就冷掉了,我沒有買微波爐。”
張雅走了過去,咬著下唇,眼神躲閃:“你應該連我一起殺了的。”
“你父母的錯和你沒關係,你可以享受自己該有的人生。”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
“他們做了很多事,我都不知道。他們很愛我,如果一定要有個選擇,我想殺了你報仇,然後……”張雅越說越激動。
“想殺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個。”風澆了她一盆冷水。
“你想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我明白,你想殺我隨時歡迎,隻要你能殺。”說著,她拿出一份協議,上麵明晃晃的“收養”二字,在此刻格外惹眼。
張雅接過之後,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麵早就被父母簽了字。
似乎是為了讓張雅放心,風特地抽出底下的兩張名單,“明白過來了,就可以選了。後麵是願意收養的幾家人,經濟條件都很好,也很喜歡小孩。”先前的一時口快,風全然是當少女的複仇心切,現在看她冷靜下來,重新給出選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期間,風特地將粥朝張雅麵前挪了挪,希望對方能多少吃一點。張雅慢吞吞地吃了幾口後,抿唇道:“我做不到和他們保持關係,我隻有選你。”
當一個人透露出善意和友好,那麼另一個人自然會對此生出好感,甚至因此產生依賴。風挑起一邊的眉,像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沒有多說什麼,換掉身上的臟衣服,又從衣櫃裡拿出一套包裝好的衣服遞給張雅,然後出門了。
屋子重歸寂靜,張雅又仔細查看了周遭的一切,看向手裡被簽了字的協議,長歎一口氣後,忍不住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