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餘心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快下午兩點了。昨天走了一天，走得他腰酸背痛，洗完澡倒頭就睡著了，沒想到自己一覺竟睡到了大中午。他慌慌張張地拿起手機，想看看周樹有沒有給他發信息。

昨晚周樹一提到蘭陵王，餘心就知道了。原來“不清醒的猹”的猹是他，“不潤的土”也是他，他竟然一直住在自己的隔壁！他懷抱著忐忑的心情打開微信。從早上到現在，給他發微信的一共就兩個人，排第一的就是周樹。

周樹在微信上問他，要不要再吃一頓火鍋。

信息是中午一點發過來的，餘心想也沒想就回複：要！

發完信息，他立刻跑下床，簡單地梳洗一遍。他跑到衣櫃前換上了個襯衫和牛仔褲，來不及洗澡，他拿起香水，又從頭到尾噴了個遍。

一切準備就緒，餘心剛挪開腳步，可下一秒，他就感覺到不對勁了。他這樣是不是太用力，太刻意了？好像他上杆子討好他一樣。雖然他長這麼大都沒談過戀愛，沒什麼經驗，但電視劇和小說裡不都說了，人不能太主動，要矜持，這樣才顯得可貴。

餘心這麼想了一通，決定把襯衣和牛仔褲脫了下來，他看了眼剛換下的睡衣，搖了搖頭，還是從衣櫃裡拿了套新的家居服。

他慌忙跑回床邊拿起手機，五分鐘前，周樹回複了他。

不潤的土：那就快來。

餘心.:好！

餘心帶著雀躍的心情，飛快地跑出913，來到912門前，滿心期待地敲了敲門。他想，他一定要在周樹給他開門的一瞬間，一下子就抱住他。

“哎？是你。”開門的是何亞楠。她看著餘心笑道：“你乾嘛？要起飛啊？”

繃住，保持微笑，餘心不停在心裡念著。他收起手臂，夾緊咯吱窩，揮了揮手，“嗨。”

周樹在客廳瞧見他們了，朝他們喊道：“還站著乾什麼？快進來。”

餘心跟在何亞楠身後走進了客廳，他好像才發現，何亞楠竟然長這麼高，起碼一米七以上吧，幾乎都要比他高了，他覺得自己好像完全藏在了何亞楠的陰影裡。坐在餐桌旁的除了周樹，還有那位穿粉色T恤的男生，隻是他今天的T恤顏色是藍色的，他差點沒有認出來。

“喲！”藍T男一臉壞笑地看著周樹，“客人是他呀。”

周樹不搭理他，拉開左邊的凳子對餘心說：“來，你坐這。何亞楠，去廚房拿副碗筷。”

何亞楠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好。”

餘心坐了下來，他緊張地看了眼周樹，周樹喝了口可樂，隻是對他淡淡地笑了笑，說：“給你開門的是我的表妹，這位是她的男朋友，叫汪洋。”

電視機還播著電視劇，火鍋裡不斷冒出熱氣。何亞楠從鍋裡夾起一塊牛肉，汪洋趁她不注意，迅速從她碗裡夾走了那塊牛肉。何亞楠叫了一聲，踢了汪洋一腳，站起來就從周樹碗裡夾走了一塊肥牛。

吃著吃著，汪洋拿起一瓶可樂，先給周樹續上，接著給何亞楠續上，等他把自己杯子裡的倒滿了，才道了聲不好意思，讓餘心自己再開一瓶。

昨晚餘心的心是熱的，今早他的心也是熱的，他從滾燙的鍋裡夾了一筷子茼蒿，一根接著一根吃著，心裡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他們三個一邊吃一邊笑一邊玩，還要拉著周樹一邊吃，一邊笑，一邊玩，餘心隻會吃，不會說，不會笑，他真的好像隻是來蹭飯的。

吃完火鍋，何亞楠和汪洋張羅著要玩遊戲，屋子裡一共隻有三個手柄，何亞楠一隻，汪洋一隻，周樹把手柄遞給餘心，問他會不會玩，餘心搖了搖頭，說自己看著就好。

何亞楠和汪洋脾氣都很急，兩人玩著玩著，就吵起來了。她指責他瞎玩，他回懟她亂指揮，吵著吵著，何亞楠竟然騎在汪洋身上，嚷嚷著要扒了他的皮。

周樹攔腰將何亞楠抱起來，站在兩人中間。他歎了口氣，說：“媽的，玩個遊戲而已，至於嗎？你們倆再鬨，就給我滾出去。”

何亞楠和汪洋都哼了一聲，扭頭不看對方。

周樹忽然問餘心：“你渴嗎？”

餘心愣了一下，搖搖頭。

“何亞楠，你下去幫我買包煙。”周樹看著餘心說，“你和餘心一起下去，再買幾罐飲料和啤酒。”

何亞楠賭氣，甩開周樹的手就衝了出去。餘心來不及多想，趕緊跟了上去，好在他跑得快，成功地攔下了即將關上的電梯門。

離他們小區幾百米有一個便利店，餘心上班的早餐都是在這裡解決的，他對這家店很熟悉。何亞楠站在店門口抽煙，餘心拿了幾罐飲料和啤酒，看她抽得差不多了，才走到前台叫了她一聲，問她周樹平常都抽什麼煙。

何亞楠不耐煩地舉著手裡的煙盒晃了晃，店員小哥立即明了，從後麵的架子上拿了包煙，掃過機器後塞進袋子裡。餘心結好賬，提著兩大袋子走了出來。

何亞楠看了一眼，“你怎麼還買了零食？買那麼多乾嘛，吃死他們啊？”餘心笑了笑，她問：“要我幫你拿嗎？”

餘心搖搖頭，“不用，我來提著就好。”

他們開始往回走，走到一半，何亞楠忽然問道：“你在家也要噴香水嗎？”

“呃。”餘心有些尷尬地說，“不是，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

“哦。”何亞楠點了點頭。“你在跟我哥交往嗎？”

餘心跟撥浪鼓似的搖搖頭。

“那就好。”何亞楠說。

餘心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何亞楠說：“我能看出來，你挺喜歡我哥的，但作為一個心地善良的表妹，我還是奉勸你一句，最好離我哥遠點。”

餘心皺了皺眉，“為什麼？”

“因為我哥是個渣男啊！”何亞楠聳了聳肩，“他十幾個前男友，每一個他都說是真愛，但每一段他都堅持不了三個月。我舅媽雖然比較開明，能接受他是個同性戀，但再怎麼開明的母親，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是一個濫交、不負責任的人啊！我哥那些前男友三番五次去他家裡鬨，我舅媽真的是受不了了，才把他給趕出來的。要不然他一個公子哥，怎麼會選擇住在這種又老又破的小區裡。”

餘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何亞楠繼續說：“我哥能叫你過來吃飯，說明他應該是想撩你的，但我看他對你好像也沒有很認真，你看他剛才那個死樣子，不管是吃飯的時候還是打遊戲的時候，他有多理你嗎？還不是自己吃自己的，自己玩自己的，我看著都心疼你！我看你長得這麼可愛，人也不錯，所以奉勸你一句，不要和我哥沾邊，真的會變得不幸。”

何亞楠還在說：“要不這樣吧，我認識的優質gay還挺多的，給你介紹一個？還彆說，你這款的在這個圈子裡很受歡迎的，很多人搶著要呢！你放心，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比我哥更好的人。”

何亞楠最後問他，是不是心碎了。餘心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沉默地跟在何亞楠身邊，兩人上到九樓，回到912門口，就在何亞楠敲門時，他迅速放下兩個袋子，走到913門前，打開門回了自己家。

躺在床上，餘心長長地歎了口氣。他舉起手機，才想起來還沒回付子玉的微信。

餘心.：你回到家了？

酸奶兔：你個小王八蛋，我一大早就想著你了，你居然現在才回我！

付子玉的微信電話打了過來，餘心想了想，還是接了。

餘心：“喂。”

付子玉：“你怎麼回事啊？這麼沒精打采的，難道是做了一夜？你小子，可真有福氣啊！”

餘心沒聽懂這話裡的含義，隻是歎氣，他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回道：“我失戀了。”

“啥？”付子玉在電話那頭叫道，“你說啥？什麼失戀？你和誰戀？”

餘心一想，也是，他跟周樹又沒在談戀愛，他們隻是親了個嘴而已，算得了什麼。想到這，他覺得自己很委屈。周樹怎麼那麼壞啊！明明還什麼都不是呢，憑什麼奪走他的初吻啊。他越想越難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付子玉急道：“等等，等等。你彆哭啊！你不說清楚，我想安慰你都不知道該怎麼入手。”

餘心哭著說：“我也不知道。”

付子玉先小聲說了句彆煩，然後又大聲說道：“你現在是在家吧？你給我發個地址，我過去找你。”

餘心啜泣著說：“你不是嫌我煩嗎？”

付子玉嘖了一聲，“你彆那麼敏感，我剛剛是說李群。”

餘心說：“你來的話彆把他帶來，我可受不了你們在我麵前恩愛。”

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把餘心嚇了一跳。他從床上坐了起來，吸了吸鼻子，在想是不是哪家發生爆炸了，他是不是該跑。

“砰砰砰”。

有人在用力敲他的門，接著他聽到周樹大聲喊道：“餘心，餘心！你他媽的給我開門，馬上！你不給我開門的話，我現在就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