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打開時，洛斯言努力將藏在眼神裡的刀子藏回去。不僅像平常一般謙和，甚至還多出了幾分身為“正房”才有的大度和坦然。

想要把一個人留在身邊，靠得不是鐵拳鐵腕鐵心腸，而是兩個字：值得。

要讓她覺得自己值得，她才會心甘情願地留下，發瘋發狂隻會讓她厭惡自己，把她推得更遠。

洛斯言要讓明昭知道，自己比洛斯宇好上不知多少倍，自己值得她的選擇。

“你來了。”

洛斯言的出現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洛斯宇右手插進口袋，在洛斯言發作之前，淡聲解釋道：“我們碰巧遇到，就吃了個飯。”

“晚上冷，出來也該帶一件厚衣服。”

洛斯言語氣平和，完全聽不出半分生氣的意味。

從車上下來，洛斯言拿起了旁邊的那件紫色風衣，那是明昭的尺碼，上麵還沾有她最喜歡的玫瑰香。

洛斯言自然而然地走到他們兩人中間，將明昭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外套脫下，替她披上了那件風衣後，溫聲道：“這餐飯吃得還滿意嗎？”

隨手將外套塞回到洛斯宇懷裡，他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氣，並沒有讓明昭看到。

“嗯，很好吃。”

垂眸看向洛斯言的肚子，他身上那件運動衫很寬鬆，看不出懷孕的痕跡，不過伸手輕輕一推，還是能摸到隆起的小腹，“你不是不想出門嗎？怎麼想到來接我了？”

“怕你感冒啊，”摟著明昭的肩膀，洛斯言寵溺地在她的額上輕輕啄了一下，“在我心裡，天大的事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明昭沒說話，隻是勾了勾唇角。

看著他們倆恩愛纏綿的模樣，洛斯宇愈發覺得自己多餘。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知道明昭和洛斯言之間的關係，可看到他們蜜裡調油的作態，心裡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嫉妒？羨慕？實在難以分辨得清楚。

於是，不等代駕把車子開來，他便自己走向了停車場：“那我先走了，下次見。”

“嗯。”

道彆時，洛斯言下意識用身子擋住明昭的視線，不讓她多看一眼。

可明昭卻不是受他控製的木偶，一個側身便從他的懷裡抽出身來，舉起手裡的手機示意他道：“回去照片記得發給我。”

洛斯宇回過頭，當目光對上明昭的眸子時，酸澀的唇角這才有了幾分溫暖：“好。”

照片？什麼照片？

洛斯言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呢，明昭已經坐在了車上，拿起手機精修著那幾張自拍，準備發到其他的社交平台上。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直保持著沉默。

沒有外人在，洛斯言也不屑偽裝，把所有的不悅都寫在了臉上。

他希望明昭能夠發現自己的不開心，來問自己、哄自己，可當餘光看到她一直在自顧自地修圖時，心口的憋悶反而壓得他更喘不過氣來了。

“為什麼不回我消息？”洛斯言冷冷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

明昭無所謂地說：“就算我不回，你也知道我在乾什麼，回不回又有什麼區彆？”

“我，我隻是擔心你……”

洛斯言自知理虧，語氣也沒剛才那麼有底氣。

嗬。

明昭冷笑一聲，沒有戳穿他的那點小心思。

片刻之後，洛斯言又問：“為什麼是跟他？你明知道我跟他……”

啪。

明昭把手機丟進包裡，臉色倏地一下陰沉下來。

“所以我現在跟誰吃飯，都要經過你的同意了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明昭打斷了他的話，繼續反問道：“他送我一瓶酒，我請他吃個飯，禮尚往來的事，有什麼不可以嗎？”

洛斯言已經在按捺脾氣，好聲好氣地跟明昭溝通，可明昭的態度讓他很憤怒，索性也不再偽裝，把所有的負麵情緒一股腦地全部發泄了出來。

“他不是彆人，他是跟我搶家產的人！你跟他吃飯，你把我放在什麼位置？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洛斯言充血的眼睛泛著猩紅色，看著他像野獸般發狂的樣子，明昭完全沒帶怕的。隻是冷眼瞧著他崩潰、嘶吼，仿佛手裡早就握有一根木棒，隻要她想，隨時都可以讓他停下。

車裡爆發的爭吵，讓助理默默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從駕駛座上離開後，站在距離車子幾米開外的地方，給他們提供了完全不會被打擾的空間。

“所以你覺得我會離開你，對嗎？”

明昭對上了他眼神裡的憤怒，一字一頓道：“你覺得我會背叛你肚子裡的孩子，背叛我們十幾年的感情，我不能跟任何你討厭的人接觸，否則就是要跟他們親近，然後背叛你，對嗎？”

明昭的一句話，直接戳在了洛斯言心口最柔軟的一處。

他最怕的就是背叛，他這一生都在被背叛。

可當內心最害怕的事從明昭的口中說出來時，似乎又並不像自己想象得那麼可怖。

“……”

洛斯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話。

如果回答“是”，那就證明自己從來沒信任過明昭，完全沒有把她對自己的承諾放在心上。

如果回答“不是”，那自己今晚的發瘋發狂又顯得很沒必要，自己又成了笑話。

好像不管回答什麼樣的答案，這件事都是自己的錯。

意識到這一點後，洛斯言瞬間成了癟了氣的皮球。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伸出手想要去牽明昭的手，讓她感受自己手心最真實的溫度，可是明昭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無情地將他的手甩開：“算了，我不想聊了，你自己冷靜一下吧。”

從車上下來，明昭拎著包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見明昭越走越遠，助理連忙回到車上，詢問道：“洛總，明小姐她這是？”

“是我的問題嗎？”洛斯言沒正麵回答他的話，疑惑地問道，“我隻是不想讓她跟洛斯宇接觸，是我錯了嗎？”

“這……”

助理被問住了。

雖說是助理，但他也是洛斯言身邊最親近的人，洛家的這檔子事，他是最清楚的。

洛斯言：“沒事，你放心大膽地說。”

有了他這句話，助理這才委婉地開了口：“我個人覺得，這件事明小姐確實沒什麼錯。”

“為什麼？”

“這酒雖然是洛斯宇送的，但也隻是禮物而已，明小姐收下後，第一時間也是想著帶來跟您分享，證明在她心裡，您肯定是第一位的。是您現在沒辦法喝酒，明小姐才會想跟朋友出來吃飯，況且她也沒有主動聯係洛斯宇，他們隻是在餐廳裡偶遇了而已。”

“而且您也知道，明小姐並沒有和洛斯宇有什麼不妥的接觸，單純吃頓飯而已，說是禮尚往來也沒什麼問題。”

身為旁觀者，助理不僅有理有據地分析著，還能理智地站在洛斯言的角度，替他思考明昭這麼做的用意：“站在我這個外人的角度來看，我覺得明小姐和洛斯宇交朋友沒什麼不好，明小姐跟您可是一邊的，假如他們真能成為很好的朋友，有她的勸說，那洛斯宇不也就成了您的人了嗎？”

“所以我覺得，明小姐跟洛斯宇接觸，完全是想幫您爭權啊……”

原本洛斯言還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錯了，聽助理這麼一分析，立刻就意識到自己今天是大錯特錯！

是啊，自己肚子裡懷著明昭的孩子，她怎麼可能會拋夫棄子呢？

她從前最不喜歡做生意了，如今跟著孫副總學習是為了什麼？肯定也是想幫自己分擔工作壓力啊！

甚至是跟洛斯宇的接觸，多半也是像助理說的那樣，為了潛伏在他身邊，多說些自己的好話，幫助自己奪權。

哦對，還有她這些天的休假，不也是因為自己懷孕了，想多陪陪自己嗎？

洛斯言越想越懊悔，恨不得立刻跪在地上給明昭磕兩個頭！

都怪自己，她分明是在為自己考慮，自己卻還這麼誤會她，不僅無理取鬨還……

真是該死啊！！！

“快，快去把她找回來！”

洛斯言慌忙要下車，拉開車門時，腳下一急，差點踩空。

他顧不得肚子裡的孩子了，也不管會不會被路上的人看到。他現在隻想把明昭追回來，親自向她道歉，讓她知道自己知錯了。

就像他剛才說得那個謊一樣，什麼事都沒有明昭重要！

現在他要讓這個謊變成真的。

助理將他扶回到車上做好，同時係上了身前的那顆扣子：“您還是在車裡等著吧，我去把明小姐帶回來。”

“快去，快去！”

明昭才剛離開沒多久，助理快步往前追了許久也沒看到她的背影。

“喂。”

忽然，街道旁邊的便利店裡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轉過頭時，明昭正握著一瓶礦泉水笑盈盈地看著他。

對剛才發生的事她似乎早有預感，所以早早就在這裡等著。

踩著高跟鞋漫步向他走來，望著那一雙修長的腿，原本就急促的心跳更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撲通撲通……

“明，明小姐，跟我回去吧。”助理低著頭，小聲道。

“嗯，好。”

明昭沒有拒絕，很輕鬆地答應了他。

站在他麵前，明昭將那瓶喝了一口的礦泉水推到他的懷裡，手指輕輕一勾，就把他剛係好的扣子再次解開。

“事情辦的不錯，謝謝你啊~”

助理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垂下頭，不敢與她對視。

“不，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