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八年建的老樓房，外牆瓷磚掉得坑坑窪窪沒剩幾塊，上麵還扒滿了青苔，天一陰，就呈現一種陰森森感，要不是樓下就是菜市場，熱鬨得要死，放其他地方，指不定像棟鬼樓。
“不是我說，你們誰家的空調外機一直響個不停，修一下會死？”
女人吼叫聲突然竄出來，但對本就吵鬨的樓來說，如擲了個石子到大海中。
窸窸窣窣中，粗獷的男聲也跟著響起，“媽的，誰家內褲又掉老子陽台上了！還要不要啊！不要老子丟了啊！”
“老板，這排骨多少錢一斤啊？”
“二十？太貴了吧！人外麵那個攤才賣十八呢，你這看著也不新鮮啊，都這個點了，還賣這麼貴。”
謝鬱就是在這樣嘈雜的下午醒過來的，總而言之，住這棟樓的都是他這樣的窮鬼，一個月三百的房租也能過活。
樓層低的壞處就是，有時候能聽到樓下那些大爺大媽們爭斤計兩扯嗓子的聲音。
謝鬱揉了揉太陽穴，生疼。
“艸，這傻逼日子，過不下去了！”
謝鬱在床上躺著，罵了幾句，生無可戀地閉上眼，繼續揉太陽穴。
過了幾分鐘，歎了口氣，撐起身，“算了，這傻逼日子還是要過的。”
起床收拾了一下早上回來時弄亂的東西，又把澡洗了，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搜羅搜羅，又找出幾件，一起丟進去。
洗衣機發出運作聲，謝鬱趁機洗臉刷牙，一套操作不過五分鐘。
揉了揉酸澀的眼，去冰箱裡找出僅剩的礦泉水咕嘟咕嘟灌了兩口。
發出一聲喟歎。
爽！
冰水下了肚，謝鬱這才感覺到一點餓，於是準備下樓覓食。
像他這樣的窮鬼，可供他選擇的餐食不多，雖然很大概率上謝鬱都會選擇豬腳飯，但通常這個時候，他還是會小小糾結片刻，然後才選擇豬腳飯。
拿上鑰匙，拿好手機，帶上他這個人，謝鬱就準備出門。
鎖好門，瞥了眼隔壁，謝鬱忽然想起來昨兒回來的路上正好碰到房東，聽房東提了一嘴，他隔壁那間空房有人要搬進了。
不過，謝鬱這會還沒見著人，他估計今天是搬不了了。
樓道裡飄著飯菜香，辛辣味，有些嗆鼻。
謝鬱懷疑是303那家湖南人，他們家炒的菜辣死人了，他去吃過一次，就那一次，他就竄稀了。後來，那家人再怎麼熱情地喊他去吃飯，他都微笑婉拒了。
老房子，樓層不高，電梯根本不用想，做夢的事兒，謝鬱無數次慶幸，還好當時選的樓層不高，不然就他這懶骨頭，可不得死在這。
晃悠悠下了樓，碰上好幾個才下班回來的，謝鬱是個自來熟，挨個打著招呼走，到了樓下，突然看到一輛貨拉拉，謝鬱一尋思，盲猜是隔壁新鄰居，本著做朋友比做敵人好這一交友理念，謝鬱準備上前打個招呼。
繞了一圈，就看見兩個貨拉拉師傅，沒見著新鄰居，謝鬱撓撓頭，剛準備開口問，一轉身，就差點撞上一男人的下巴，好在他及時刹住了腳，不然他指定要像那些狗血愛情劇一樣撞人懷裡去了，那可就糟糕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謝鬱臉上揚起笑，一抬眼，對上一張冷漠的帥臉。
男人大約常年不出門，皮膚帶著一種不透光的白，硬挺的眉骨鼻梁，五官輪廓可以稱得上一句驚豔，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但身上的著裝卻是不符合他這張臉的怪異。
“沒事。”男人嗓音低沉沙啞，說話時的呼吸輕飄飄掠過謝鬱耳廓。
微癢，他縮了縮身子，退後兩步，又問：“你是302的新住戶嗎？”
“對。”男人瞥他一眼，很快又移開視線。
“這樣啊，需要幫忙嗎？我住301。”
那人像是詫異，抬眼盯了他兩秒，頓了頓才答：“不用了，謝謝。”
“啊，這樣啊，那行，你們忙，我叫謝鬱，有事可以找我。”
男人沒吭聲，也不知聽沒聽到，不過謝鬱本來也就是客氣一下，正好順其自然地離開。
轉身要走時，他又突然回頭看了眼。
簡而言之，第一眼印象。
一個奇奇怪怪穿著奇裝異服但很帥的男人。
嗯……外加一條，看人時的眼神有殺氣！
還有就是，那些師傅抬的一箱箱無比沉重，類似於棺槨的箱型，以及那稀奇古怪像老一輩用的老杆秤但又不是那種老杆秤，木頭上布滿繁複詭異花紋的東西……
謝鬱哆嗦了下身子，不再多看，繼續往外走。
他早上六點才下班，回家倒頭就睡，困得要死的同時又餓成狗，現在醒了就想暴飲暴食好好犒勞自己。
點了份豬腳飯還不夠，他最後又去吃了碗麻辣燙，喝一瓶冰紅茶，這短暫奢侈的一頓，讓謝鬱擁有巨大的滿足感。
回到家中，開門時，他又瞥一眼隔壁的門。
那扇門正緊緊關著，看不出什麼來，和之前沒住人時沒什麼區彆。
一通折騰，洗衣機裡的衣服也洗好了，謝鬱把衣服晾到陽台，拿著晾衣杆慢悠悠掛衣服的時候，他目光又忍不住投向隔壁陽台。原本空蕩蕩的陽台，此時多了兩個之前他在樓下看到的類似於棺槨形狀的箱子，很大很長，上麵還有雕花，木材看起來也不是普通木材，瞧著就貴。
旁邊也沒再放彆的，看起來倒更像是棺材了，這會天擦黑，暮色下，瞧著挺嚇人的。
謝鬱不算是個膽小的人，但唯獨怕兩樣，鬼和僵屍。
大約和他小時候看鬼片和林正英看多了的原因，他打小就怕這些，即使長大了後受過九年義務教育，明白那些都是虛幻，可也仍改不了他骨子裡的畏懼。
謝鬱甚至不敢多看兩眼，匆匆一掃，三兩下把衣服掛好，趕緊關上陽台門，躺床上刷短視頻去了。
短視頻裡的搞笑視頻很快就讓他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事，緩慢的，困倦又來襲，沒一會，呼嚕聲開始此起彼伏。
房子隔音不好，隔壁呼嚕聲有節奏地響起時，林閒生正對著那棺槨站立，房子四方角皆被放上石獸鎮壓，他低垂頭，宛若神明般喃喃低語，額間點金，手捏決，金紙符籙飄飄然飛在半空，幾瞬過後，緊貼棺槨，裡麵不為外人所察覺的低啞嘶鳴聲這才漸漸平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