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平安夜。
晚上十一點整,許知被一通電話叫醒。
“姐,你看看幾點了,你還來不來了。”聽著電話那頭聲音嘈雜,許知就知道什麼事了。
“嗯。”她掛了電話。
許知爬起來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門。她住的地方跟酒吧隻隔了一條街很快就到了。這是許知營業了快一年的酒吧,處在青衡市中心,門口的牆一片黑隻有一扇帶著船舵的小門,門的旁邊有三個歪歪扭扭的紅色大字‘在夢裡’是酒吧的名字。
不知道的,以為進鬼屋了。
“姐,你怎麼才來平安夜都要過完了。”是剛才電話裡的人。
“這不是還有半小時嗎。”許知環視了一周:“那邊,桌上的燈還沒開,還沒那,缺了把椅子。”
現在是午夜場,人漸漸多起來,伴隨著熱歌氣氛也是好到沒話說。
許知填飽了肚子後補了個口紅就開始了今晚的重頭戲。
音樂暫停,“朋友們,今晚玩的還開心吧。”許知站上了主舞台。得到的就是齊聲的回答。
“再過一會就是聖誕節了,就讓我來小唱一曲迎接它的到來!”許知說到。
“準備。”
現場一片歡呼聲以及掌聲,準備的是陳奕迅的《聖誕結》,樂手開始彈奏前奏,許知坐在高椅上雙腿耷拉著,她今天穿著一條棕色的修身毛衣長裙,既慵懶又將身材展現的淋漓儘致,長發微卷淡妝又配紅唇,風情滿滿。這裡的回頭客有一部分原因也來自她。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
“記憶卻堆滿冷的感覺”
“思念的旺季”
“霓虹掃過喧嘩的街”
……
許知唱歌很好聽,很有辨識度充滿故事感,讓人很想沉浸在她的歌聲裡。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該給誰”
“愛被我們打了死結”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寫了卡片能寄給誰”
“心碎的像街上的紙屑”
唱到這裡的時候基本就是在大合唱了氛圍感滿滿,結束了這首歌已經過了十二點,掌聲響起,許知簡單的說了幾句,音樂響起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
“姐,今天來了個大客戶把二樓包了,還開好幾瓶洋酒,好像是來團建的。”林查跑到許知身邊說。
“大客戶啊!團建怎麼團到這兒來了,不過你不上去怎麼還在這。”說著許知就抬頭看上去,看上去一瞬間她就後悔了。
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光潔白皙的臉龐,透露著菱角分明的冷峻,早已褪去了從前的稚氣。男人的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搖晃著酒杯,身穿深藍色襯衫括著領口,酒吧的氛圍燈總是無意間從他身上晃過,他站著,靠在圍欄上靜靜打量著許知,眼神早已不同當初,目光閃動間,深邃的宛若寒潭的眸底,似乎翻騰起絲絲縷縷的情愫,複雜而微妙令人難以洞察分毫。
五年,這一麵整整隔了五年。
對上他的目光,許知愣了幾秒然後轉身回避,各種情緒湧了上來,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靠!”
“靠!!”
“程臨嶼,怎麼?”許知想著該如何脫身。
“姐,姐,就是他你看你看他下來了。”林查示意許知看過去走下來的程臨嶼。
“我靠!下來乾嘛!!”許知已經沒空想程臨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了,她不敢回頭看,朝著門口,大步走過去隻想著快點逃離這裡。
“許小姐。”程臨嶼慢悠悠走過來,好似故意的提高了音量。這聲稱呼讓許知聽著極為難受,更想加速逃離這裡。
許知假意聽不到放快了腳步,程臨嶼放下酒杯快步跟了上去。
“查哥,許姐又怎麼了。”一位端著酒水的工作人員問。
“看著像情債吧。”林查也摸不著頭腦,畢竟許知咋咋呼呼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現在是十二月底,青衡市的冬天一向很冷,剛出門一陣風就迎麵扇了過來,走到拐角口時許知的手被拽住。
“你有事嗎?”許知歎了口氣愣了一會才轉過身看著程臨嶼,這是五年裡他們的第一次正麵交鋒。程臨嶼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襯衫,眼睛凍的紅紅的,在許知看起來有點像挽回不了情人而準備哭鼻子的人,她有點想笑到現在好像不合時宜,於是乎忍住了笑意。
“你跑什麼?”程臨嶼鬆開手靠在牆上注視著許知。
“我…跑了嗎?我隻是下班了。”許知跟程臨嶼並排站著,她不敢看程臨嶼。
許知感到有點鬱悶,煩躁,她環視一下周圍隨後點了根煙,在程臨嶼腳邊蹲下,言語間煙草氣息圍繞。許知抽的是女士香煙,味道反而清新,她沒什麼煙癮,在說不出話又煩躁的時候才想抽根緩解情緒。
程臨嶼低頭看著她,想起曾經自己第一次抽煙也是許知給的,她也曾不少次的像這樣蹲在他旁邊抽煙。
像是一種默契,在這根煙完之前兩人都沒開口,默許這片刻安靜。
一段鈴聲進來。“姐,你去哪了?不回來了嗎?”電話那頭很吵,是林查。
“我回去了,你等會收個尾吧。”沒等林查回答許知就掛了電話。
許知站起來拍了拍灰,“有點冷,早點回去吧。”說完許知準備走出了巷子。
“不說彆的?”一直低著頭的程臨嶼突然抬頭,表情嚴峻了起來。
大風肆虐,扇的許知臉疼。許知不想回答,正準備離開手腕被程臨嶼抓住:“你真的沒什麼要對我說了嗎?”
許知抿了抿嘴唇,像是要開口卻又擠不出一個字。
片刻後,程臨嶼出聲“我送你吧”。
“我家離這不遠,我自己能回去。”許知掙脫出被他抓著的手揚長而去。
回到家已經快兩點了,許知提了一打啤酒回來,換了身舒服的衣服就坐在這陽台喝了起來,腦子裡還過著剛才的事情。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程臨嶼突然出現在這裡,許知有點開心但多的還是愧疚不敢麵對程臨嶼,慢慢的思緒就被拉回了從前。
是高二開學那年,許知因為睡過頭遲到了,為了不被抓選擇了從學校後麵的矮牆進去,把書包先丟進去的時候砸到了程臨嶼。程臨嶼摸著被砸的腦袋疑惑的看著飛過來的位置,慢慢的,許知爬了上來,兩人對視了一秒。下來後,她很沒誠意的道了個歉就走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也是這一切的開始。
“靜一靜,介紹一下這是青衡市轉來的新同學,程臨嶼。大家歡迎!”這是許知高二的班主任方誌鵬,人稱老方。
“歡迎程哥回來!”坐在最後排的一個男的開頭起哄。
後來才知道,原來程臨嶼在這邊上過學,被他家裡人接回青衡市不到一年又送回來了。
“安靜!”方誌鵬無奈地拍了拍講台。“呃,那個你把名字寫上去吧!”老方一直都是半愣子的性格,待人又溫和,被他教過的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程臨嶼拿起粉筆寫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真就是印證了字如其人的言論,一勾一畫清雋有力。程臨嶼放下粉筆抬頭,對上了許知的目光,許知坐在最後一排,她環著手人往後仰靠在椅子上冷冷的盯著程臨嶼。
那一刻的時間仿佛暫停,他們對視。
許知本來想學著電影的女主角在陽台上吹風喝酒浪漫一下,坐不到幾分鐘就被凍回房間了。
…………
“存兒!我見到程臨嶼了。”
“喂,你是宋演青嗎?我跟你說,我見到程臨嶼了!”
許知撥通了兩個電話,都沒等對方開口說完就掛了。她雖然是開酒吧的,但平時很少喝酒因為酒量不好酒品極差,本來話挺少的一個人喝完酒感覺要把沒說出來的話全部說一遍才痛快……而這一打啤酒足以讓她釋放本性了。
掛完電話手機被丟到一邊,許知直接爬到床上大哭起來,與其說是大哭不如說是大喊大叫,大吵大鬨。
半晌,許知鬨騰累了,昏昏欲睡時手機催命式的響起,昏暗的房間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在自動掛斷前接通了電話。
“喂。”低沉的聲音傳來。
見對麵沒聲音,電話那頭又開口。
“我是程臨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