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利西夫人和我聊起過你們的過去。”

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離格裡拉聽見他說：“你稱呼提莫尼亞‘洛利西夫人’？”

“這是洛利西夫人叫我這麼稱呼她的，”離格裡拉看見賽瓦斯科咧嘴笑了起來，不知道他陷入了怎樣的回憶裡。

老人看他這樣，蒼老的聲音板板正正：“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個樣子，滿腦子裡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除了情啊，就是愛啊。”

他邊說邊給賽瓦斯科倒上他方才喝的那種酒：“要喝嗎？我新跟進的手藝，比木桶酒還烈！”

賽瓦斯科向他點頭應好，他嘗了一小口：“的確，喬丹，你釀酒技術越來越好了。”

“不好我怎麼把店開到現在？”老人又給他杯子裡傾倒了一些，然後就識趣離開了。

賽瓦斯科渾然未覺，好像已經醉了，他慢悠悠道：“我能否知道，在提莫尼亞口中，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那時覺得少年意氣、揮斥方遒，”離格裡拉提取自己印象得出幾個形容詞。

“那你現在覺得呢？”

“……”離格裡拉上下打量著他，猶豫片刻，說道，“文弱書生。”

“沒想到在後輩眼裡我是這樣的，”賽瓦斯科噗嗤笑出聲來，“提莫尼亞從前總說我糯糯嘰嘰的，優柔寡斷。”

“洛利西夫人確實這麼說過。”

“她還說了些什麼？”

“嗯，”離格裡拉思忖著抬眸看他，她覺得賽瓦斯科好像是要她說出些什麼，她問道：“什麼都可以嗎？先生會不會感到冒犯？”

在賽瓦斯科道影響下，離格裡拉也變得客氣了起來。

“不會。”賽瓦斯科很自然地接道。

“一定不會嗎？無論是什麼，包括是一些不那麼美好的。”

“絕對不會。”

“包括您曾經上樹卻不慎墜下的事情嗎？”

話音一落，離格裡拉明顯看到賽瓦斯科身子卡頓了一下，他笑眯了眼睛：“沒想到提莫尼亞連這件事也和你說了，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你。”

他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這確實很重要，畢竟那應該是提莫尼亞第一次見到我。”

“先生的意思是，您在這件事之前就已經認識洛利西夫人了嗎？”

賽瓦斯科點了點頭：“在很久之前吧，我曾與她有過一麵之緣。”賽瓦斯科又笑：“不過她應該不知道。”

賽瓦斯科好像已經醉了，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起來：“那時候的提莫尼亞因為一次舌戰群儒成為了學院裡的風雲人物，我偶然見過，覺得她是高傲的大小姐。”

離格裡拉道：“我覺得夫人很好親近。”

賽瓦斯科道：“是啊，現在我偶爾也會想，為什麼當初的自己會有這樣的誤解。直到我在學校的花園裡，誤撞到她為死去的斑雀樹立墓碑，她還編織花圈，將它放在墓碑之上。

“提莫尼亞那時候還唱著歌‘飛吧，飛吧，天空不止在頭上，飛吧，飛吧，永遠不要畏懼飛翔。’

“我現在還記得……”

離格裡拉看到賽瓦斯科支撐下頜，凝視著酒店的木牆：“我開始對她產生了好奇，原想著第二天就去嘗試認識她的，可那時候提莫尼亞已經十八歲了，不再被允許接受學院教育，她的父母不再讓她上學堂了。”

離格裡拉道：“夫人從未同我說過這件事……”

賽瓦斯科道：“已經很多年過去了，提莫尼亞覺得這應該不足掛齒，所以就不曾分享吧。”賽瓦斯科默然片刻，繼續道：“但我覺得提莫尼亞隻是刻意去忘記，她很喜歡讀書。”

離格裡拉默然，賽瓦斯科應該就是想和自己說這個，她道：“先生之後又是如何見到夫人的？”

誰料賽瓦斯科突然緘口不言了，他神秘笑笑，離格裡拉從他眼睛裡看出了“你猜”兩個大字。

離格裡拉突然感覺自己被撒了一嘴的狗糧……

……

向喬丹委托安置好離格裡拉後，賽瓦斯科沿著原路返回。

四周寂寥，風掛起了一小片落葉。

突然，賽瓦斯科止住了步。

“弗蘭克斯大人，這麼晚了，不在神殿，跟在我身後，恐怕會錯過祈禱時間了。”賽瓦斯科道。

街道分明無人，但他篤信有人能聽見。

賽瓦斯科話音剛落，他的背後就漸漸浮現出一道人影。那人衣著襲地的白袍，寬大的頭帽蓋住了他的臉，頭帽的陰影處傳出冰冷的聲音：“我奉命行事,先生諒解。”

“嗬，”賽瓦斯科冷笑，“國王特許，要你們留給我一定的個人空間，您應該知道。”

“......”弗蘭克斯微皺眉目。

感受到身後人的沉默，賽瓦斯科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封信箋，接著道：“今天早上，陛下親筆。”

賽瓦斯科鬆了手指，那信箋不是直接掉下，而是飛向弗蘭克斯的手中。弗蘭克斯兩指夾著，他展開看了看，隨後，信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了賽瓦斯科的手中。

賽瓦斯科收回信箋，他微微搖頭，就在弗蘭克斯的注目下離開了。

弗蘭克斯留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風越刮越大，他的頭帽都被吹了下來，露出他那如明月一樣皎潔的銀色眼眸。

頭頂缺月高懸。

弗蘭克斯沒有直接走，直到有一個人靠近了他。

“維奧裡。”弗蘭克斯說道。

維奧裡微微挑眉，但他沒有回應弗蘭克斯的叫喚，正打算直接越過他時，弗蘭克斯突然說起話了。

“維奧裡，彆裝作不認識我。”

維奧裡停在他的旁邊：“找我何事？”

“你的靈魂印記。”

“哦，”維奧裡不置可否，看起來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修道士不去想如何向主獻忠誠，關心我這個三教九流莫不是有點太閒了。”

弗蘭克斯又抬眸看他，不作多語。他的身體逐漸透明然後完全消失不見。

......

離格裡拉在老人的牽引下到了酒店頂樓的一個房間。

房間裡黃燈安安靜靜地亮著，書桌、床鋪、衣櫃、窗戶......一應俱全。

“這裡就是空房間了，”老人說道。

離格裡拉打開房間門，看著裡麵簡潔的陳設，她轉頭望向聲旁的老人，道：“謝謝。”

“嘿，”老人擺擺手，“你是賽瓦斯科和提莫尼亞的朋友，不必和我客氣。“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隨時叫我。”

說完，老人就轉身向著樓梯向下走了。

離格裡拉默默注視著體型寬大的老人逐漸消失在視線的儘頭，她走進房間，然後把房門反鎖住。

就在她關門的瞬間，房間裡的燈突然就明明滅滅了起來，整個房間時亮時暗。

離格裡拉感受到了耳邊好像有什麼聲音。

正當她想凝神去仔細聽時，鐘聲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這鐘聲不同於其他時候的聲音，也許是有離格裡拉情緒的加成，她感覺自己能聽見一些聲音了。

以往緒雜無序的鐘聲現在就像放大器一樣。

離格裡拉聽見狀似孩童的嬉笑聲。

從她身後而來。

“嘻嘻——”

離格裡拉迅速轉身。

可她背後隻有木門。

什麼都沒有。

“你在看哪裡呀——”

離格裡拉感覺身後有東西抱住了自己。

她再次轉身。

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