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媽，我真沒躺一天！”

“晚飯早就吃完啦！我現在就下樓鍛煉鍛煉。”

“你們在外麵也注意安全哈，嗯嗯嗯拜拜！”

陳述今年大三，正在享受美好寒假。每天就是睡到日上三竿，根據饑餓值考慮何時解開床鋪封印。

應付完出差爸媽的查崗，躺了一天的陳述望了望窗戶外有些黑下來的天色，肚子發出抗議的“咕嚕”聲。打開冰箱一看，上次買菜還是爸媽出差前，已經過去四天，現在的冰箱已經淪為空巢電器了。

附近的外賣也都吃膩了，陳述決定騎上小電驢出門覓食。

將毛毛恐龍睡衣換成簡單的衛衣運動褲，戴上帽子就能將半張臉完美隱藏於陰影下，陳述滿意地穿上運動鞋出門了。

陳述走進電梯，按下-1，電梯平穩下行，順便掏出手機淺玩一下。

一切都和過去的每一天沒什麼不一樣，平平無奇。

“嘎吱——”電梯門打開了，陳述低著頭走出去，感覺周圍的光線明亮得過分。

“物業偷偷乾活？”

陳述抬起頭，昏暗的地下停車場不翼而飛，隔著玻璃的車軌，銜尾蛇一樣的線路圖，闖進她眼睛裡的景象熟悉又陌生。

“我靠，地鐵修進小區裡來了？”

陳述一邊震驚地喃喃，一邊後退想衝回電梯。然而電梯以不符合安全守則的速度“哐”地關上，顯示屏上的數字急速跳動，從-1直接掉成了-18。

“十八層地獄電梯直達？”陳述覺得震撼，“難道我坐個電梯的功夫就穿越了？”

或將成為罪魁禍首的手機被陳述塞進衛衣口袋，卻發現原本空空的口袋裡多了張紙，掏出來一看，粉色的卡紙仿佛很多年前的火車票，上麵印著嘉園小區至附屬醫院。

陳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鐵站台，這個站台是個單向站台，隻有一條軌道，不遠處的顯示屏上隻顯示本次列車還有五分鐘到達，沒有下一趟列車的信息。

陳述在空無一人的陌生站台轉悠，站台上像被誰惡劣地潑上顏料，大片大片突兀的像凝固血痂一樣的暗紅色油漆給人壓抑的感覺。靜得仿佛死去的地下空間，隻有她的腳步聲“咚——咚——”回響，陳述心裡不由得有些發毛。

沒走兩步，陳述突然注意到前方本該是大屏廣告的櫥窗位置，顯現出的是密密的白底黑色正楷字。

她快步上前，放大的標題規規整整，幾個大字《平安地鐵乘車須知》：

一、持有效車票：乘客需持有效車票乘車，本列車車票為粉色紙質物，當次列車有效，乘客請在車票標明區間上下車。乘客可以在站點內獲取下一程車票，直到您決定結束旅程。

二、安全守則：乘客應在安全線內候車，遵循“先下後上”原則。

三、攜帶物品限製：地鐵禁止攜帶未經全封閉包裝的活禽，也不得攜帶寵物，禁止攜帶易燃易爆危險物品。

四、文明乘車：乘客應配合安檢；地鐵內禁止吸煙；不在車廂內飲食，大聲喧嘩、跑跳。

五、其它：平安地鐵，您值得信賴的選擇。

本該是釘在牆上的乘車須知，卻出現在顯眼的招租廣告位，給人帶來奇怪的錯位感。

站台上一陣氣流湧起，軌道深處傳來沉悶的聲響，列車即將進站。

不遠處的顯示屏也適時跳轉，然而下一站依舊沒有顯示。但是陳述不得不上這趟車，她不敢賭是否還會有下一趟車來。

說不定這就是逃離這個地下空間的末班車，錯過就會讓她成為這個安靜的地鐵站台上永遠徘徊的幽靈，為都市怪談增光添彩。

“明天社會新聞會不會有詭異消失在電梯裡的少女？乘電梯需謹慎啊！”

“早知道我就點外賣了，什麼破事兒，我回不去我爸媽怎麼辦，真尼瑪離譜！”她腦子裡各種念頭亂竄。

列車在她麵前緩緩開過，逐漸停下來。純白色的列車外表有些掉漆和劃痕，露出一塊塊斑駁的紅，黑色的字體“平安列車”十分醒目，從車窗望進去，明亮的車廂裡空無一人。

車門緩緩打開，陳述站在候車黃線後，正準備上車，卻猛然發現剛剛看見的空車廂好像是她眼花帶來的幻覺。

打開的車門裡，擁擠的車廂仿佛是在晚高峰，像沙丁魚一樣擠在門口的人群直愣愣盯著蓄勢待發的陳述，渾濁的眼珠子像死去多時的魚，灰白色的，不反射一點兒光。

陳述甚至疑心自己聞到了一點兒帶著腐爛的怪異腥味，又好像是一種什麼東西燃儘剩下的煙塵味道。

原本安靜不已的站台突然嘈雜起來，她身後突然出現了一群排隊上車的人，回頭看去，陳述像是跳轉到了換乘站，站台上突兀出現熙熙攘攘的人群。

衣物摩擦的聲音，不知道是誰在說“麻煩讓讓”的聲音，好像有人急著趕車在站台上在奔跑的聲音，陳述卻看見那些或許是乘客的人全都一副死水無波的表情，隻是眼睛死死盯著回頭的陳述。

陳述立馬不敢動了，心跳聲震耳欲聾，她清楚聽到自己血液湧動的聲音。

“先下後上……先下後上……”陳述在心裡默念，不敢看那些仿佛死魚眼珠一樣的眼睛。

她低下頭，悚然發現車廂裡的那群人，全都踮著腳尖，像學了多年芭蕾一樣輕盈而穩健，陳述耳邊卻聽到違和的沉重足音，像是控製這個世界音響的後台音效師出了點小小的差錯。

陳述心臟跳得更快了，身後人沉重的呼吸仿佛就吹在她耳邊，她身上汗毛聳立，他們，也踮著腳嗎？

一雙又一雙腳跨出車廂，終於，陳述麵前的腳消失了，陳述抬起頭，這一車廂的“人”好像都在這一站下完了，空蕩蕩的車廂裡隻剩紅色的塑膠椅子，隻有身後還沒離去的呼吸提醒陳述，剛剛那一幕不是幻覺。

陳述快步上車，隨機挑了個位置坐下，身後那群人也緩緩走進來，從腳開始像一根燃儘的香燭，平靜的臉變成灰色的煙霧，軌道裡的風一吹就扭曲了，飄散不見。

車廂門關閉，這節車廂裡陳述隻能聽見自己一個人粗重的喘息。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覺像跑了個八百米，心臟“突突”地跳動，下一秒就要炸開一樣，連臉上都感覺到血湧。

“叮咚——”發出聲音的是車廂內壁上懸掛著的小型揚聲器，“尊敬的乘客們，歡迎乘坐本次列車，您的乘車檔案正在建立，請保管好您的車票，文明乘車！文明乘車！文明乘車！”刺耳的機械合成聲，一陣高過一陣，尖銳得仿佛鐵器在耳邊摩擦，陳述忍不住捂住耳朵，懷疑那個揚聲器播完這段就會報廢。

“前方到站——天仙橋，讚美永恒的銜尾蛇！”

廣播的機械聲結束，陳述的麵前出現一個透明的虛擬屏。

【乘客：陳述】

狀態：健康

等級：1級（0/10）

天賦：無（可匹配）

背包：無

收錄站點：嘉園小區(已點亮)

看不得紅點的強迫症迫使陳述直接點了一下天賦後可匹配的字樣，虛擬屏上顯示出一個流光溢彩的漩渦，最終漩渦縮小變成一張粉色的四方卡紙，上麵印方方正正的楷體——

共生契約：您可以與任一生命體訂立公平契約，創造不可解除的馴養、無法磨滅的羈絆，重要的是，我們可是偉大永恒的【天秤】見證下的公平的等價交換，誰能拒絕等價交換呢？

您當然會成為一個召喚師，即使隻有一個召喚物為您而戰。

陳述試圖發動能力，召喚自己的保鏢，然而無事發生，車廂裡依舊空空如也。

“啊？召喚物是不送的？”

陳述的生存概率下降了！

虛擬屏上似乎沒什麼新鮮信息了，她用意識關掉了顯示。

陳述靜靜坐在位置上，常年不怎麼運動的心臟耐受力實在不高，此刻還在以遠超平時的速度運轉，對麵的車窗玻璃上模糊的反射出她臉上尚未消去的紅暈。

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皮膚，鋒利的丹鳳眼黑白分明，除去那點紅，陳述真像是水墨染成的人。她看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忍不住苦笑，早知道就多鍛煉鍛煉了。

地鐵開得很快，第二站天仙橋眨眼到了，陳述在自己的座位上沒敢動，想到口袋裡的那張票，沒到附屬醫院她是不敢下車的。

從她的位置向外看去，依舊是空蕩蕩的站台，這一站會出現什麼呢？陳述默默等待第二隻靴子落下，手在口袋裡攥緊了手機。

一種茫然未知帶來的寒意，隨著開門的氣流卷到陳述身上。

但是這次，車門打開後她看到的依舊是個平靜的空站台，什麼都都沒有，沒有那些變成人類形狀的詭異霧氣，也沒有奇怪的聲音。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平安夜？

車門緩緩關閉，發出“叮鈴鈴”的聲音，陳述正要舒一口氣，一團藍色的仿佛剛從居民家中煤氣灶上潛逃出來的火焰竄了進來，拐了個彎直衝她而來。

陳述愣住了，她聞到自己的頭發在越來越近的高溫下產生燒焦蛋白質的臭味，詭異的火焰一下子衝進她的心口，她蒼白的臉上映出一種幽幽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