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小主人不開心,陳姨也很難真正開心。於是一大早打算在花園裝一些好看的多肉,送到葉鹿房間,讓她歡喜一下。
一團白乎乎的小身影躥進來,圍著她轉了圈。陳姨問團團小主人呢,它似聽懂了般,衝著主人臥室方向汪汪幾聲,然後一溜跑沒了影子。
啪!花盆碎裂的響動。
陳姨趕過去,地上全是碎裂的瓷片和營養土。團團一身白毛此刻臟兮兮的,仿佛明白自己做錯事,慘兮兮地站在中間動也不敢動。
“真淘氣,”陳姨抱起團團,“你就先去那邊呆一會,讓姨姨把這兒打掃一下,不然待會有人踩到碎片受傷就不好了。”
後院有團團的戶外木屋,葉鹿經常在這兒和團團玩遊戲。為了不讓團團跑出來,陳姨特意將圍欄關上,團團在裡頭不樂意,汪汪叫個不停。
“團團,不許吵,上來。”
二樓陽台,葉鹿探出半邊身子。
陳姨笑話團團淘氣,把它做的壞事一點不落全告訴葉鹿:“待會我給它洗個澡再上樓。”
也不知道闖禍精把花園糟蹋成什麼樣子了,葉鹿好奇起身,走到陽台側麵。眼前的一幕令她微微詫異,少年正將破碎的花盆用報紙裹起來。
葉鹿環顧四周,除了她一時興起的闖入,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既然沒人,他乾嘛仍這麼虛偽?
為看得更清,葉鹿往前走了一步。裹好的花盆讓少年用膠帶捆得極為密實,末了,再用記號筆在上方寫了些什麼。
葉鹿眯起眼睛,似乎有“小心”二字。
“哼,還挺細心。”她不自覺嘟囔出聲。
底下的少年察覺到聲音,疑惑抬頭。葉鹿嚇一跳,立刻閃到一旁的藤本月季後方。直到聽到下方細微的窸窣聲響,這才敢再次露出雙眼睛偷窺。
碎片清理完畢,少年躬身撿起掃把,將泥土聚攏。整個過程細致利落,動作極其熟稔。
葉鹿的目光不由從地上,移到他身上。
清晨微光輕灑,似給他的輪廓添了層微弱的光圈。寬鬆的領口底下,鎖骨若隱若現。
即使對他懷有偏見,葉鹿不得不承認,黎梟在五官上的優越遠超旁人。
欸。
葉鹿歎口氣,以後不知道哪家千金會中黎梟的美男計。
有他姐姐齊霜的言傳身教,怕是得人財兩空了。
如此一想,對黎梟的印象似乎又壞了一分。
葉鹿的喜好幾乎全掛在臉上,尤其是針對黎梟。下午,被迫湊在一屋的兩個人,分坐書桌兩端。
男生的房間冷淡無趣,葉鹿不足十分鐘便憋的心口悶,不管不顧把東西搬到後花園。黎梟好似根本不在意她接二連三的不滿,一如之前,配合她完成任務,也跟了過來。
試卷裡密密麻麻的小字晃得人眼睛疼,葉鹿丟下筆望向黎梟:“我要喝水。”
黎梟罔若未聞。
葉鹿扔去一塊橡皮擦:“水。”
橡皮擦蹦到他懷裡,他掀眸,思忖片刻,起身給她倒了半杯水。
葉鹿勾起唇角,狡黠貓眼趣味更濃。手指碰了下杯壁,嫌棄皺眉:
“怎麼這麼燙,大熱天你想熱死我嗎?”
黎梟:......
他沉默著換了第二杯水。
葉鹿啟唇,隻唇皮沾濕了點,轉過椅子對著他,翹腿靠著椅背,懶洋洋開口:“有點餓呢,陳姨的草莓派應該做好了。”
黎梟對上她玩味的眼神。
“怎麼啦,”葉鹿無辜眨眼,“你姐姐不是說了讓你照顧我的嗎,這都不願意?”
齊霜說,葉鹿的脾氣最好順著毛捋,不然她一旦蠻橫起來,隻會鬨得葉家榮不開心。
齊霜不願看到葉家榮不開心。
黎梟偏過頭,臉側的骨動了動,回身去廚房將下午茶一齊推了出來。
葉鹿昂著下巴端起草莓派,走近泳池。她坐在池邊,白皙如玉的雙腳浸在水裡自由晃動,滿身愜意地吃著草莓派,高興時還會仍不住哼唱幾句。
女孩聲色靈動細膩,曲調活潑跳躍。聽得出,她由於在剛才的角鬥中獲勝,心情異常美妙。
嘩啦啦的水聲和著哼吟,化作輕盈的羽毛,一下下拂過耳旁。
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劃出條黑色印跡,黎梟睫羽低垂,倏爾斂神。
“呀!”葉鹿忽而叫出聲,“我的腳鏈!”
她愛美,今天搭配了條貝母鎏金腳鏈。陳姨出門前還特地交代,說這鏈子太細,小心斷了。
果不其然,這會掉水裡了。
“黎梟。”
女孩趾高氣揚指使起他:“還不快點下去撿。”
波光粼粼的池水隨風蕩漾,陽光折射阻擋了視線,一時難以看清水底的事物。腳鏈極細,這兒還是個深水區,沒個一二十分鐘彆想輕易摸到。
兩人目光對峙,少年身形未動,眼底略含深意。葉鹿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挺起胸口催促:“沒聽懂嗎?”
他嗤笑一聲,脫下T恤。少年看似清瘦,實則緊實有勁的腹肌如畫一般鋪在葉鹿眼前。葉鹿的視線登時仿若被火焰燙到,迅速偏移。
撲通。
少年如一尾魚躍入水中。
葉鹿下意識摳緊泳池邊緣,看他身形靈活的穿梭在清亮透徹的池水中。不知過了多久,葉鹿忽而意識到,他還沒有換過氣。
再回神,前方水麵哪還有人影。
不是,他人呢?
不會淹死了吧?
她不過是為難一下黎梟,可沒想弄死他啊!
葉鹿心下一急,正欲叫人。前方水麵嘩啦一響,巨大的水花中央冒出個濕發少年。
“腳鏈。”
飽滿的水珠順著少年額角一直滑到他下頜,突然放大的美顏讓葉鹿一時都忘記呼吸。
“不要了?”少年喉骨滾動,平聲問。
葉鹿晃過神,不自然咳了聲,繼而記起自己的初衷,慢悠悠翹起右腳:“給我戴上。”
女孩小腿修長,白皙肌膚細膩到沒有一絲瑕疵。雙手反撐在身後,嘴角噙著笑,歪過腦袋打量他,不加掩飾羞辱他的意圖。
黎梟臉色沉了沉:“你確定?”
“哼,”葉鹿眼尾上挑,“你廢話真多。”
她已經被巨大的勝利衝昏頭腦,完全沒留意少年臉上劃過的異色。
修長的指捏著鏈子兩端慢慢靠近水中那隻細瘦的腳踝。
葉鹿唇角升起壞笑,抬起腳對著他肚子蹬過去,驀地,纖細腳腕憑空被人握住。她愣了一愣,後腰遭人護住。
“吸氣。”
這是她落水前聽到的最後兩個字。
涼涼的池水瞬間將她吞噬,失重帶來的恐慌立刻席卷全身。身體正被人帶著一直往下墜,胸腔裡氧氣即將告罄。
葉鹿蜷膝蹬腿,不想雙腳被人控住,壓根使不了勁兒。她在水中睜眼,對麵的黎梟居然正在欣賞著她艱難的窘狀。
“嗚嗚嗚。”
嘴裡漏了氣,她衝著黎梟拚命搖頭。大大小小的泡泡如同水中焰火往上升騰,完全擋在她和黎梟中間。
葉鹿此刻腦子裡俱是空白,沒想到她不讓黎梟死,黎梟卻是想現在就取她的命。
完了,完了,真讓這對心狠手辣的姐弟得逞了。
她的手用力往上抓,嘴裡喝的水越來越多。
她現在就要死了嗎?葉鹿不甘心的想,她還有很多事都沒做,很多美食都沒吃,就這樣被個黑蓮花攥池水裡溺死嗎?
葉鹿從心底生出無限惶恐。
突然,雙腳被人朝上使力推了一把,葉鹿破開水麵露出頭,第一時間伏在池邊喘氣。
“咳咳,咳咳,咳咳。”
葉鹿似劫後餘生般緊緊穩在邊緣,一張毛毯從天而降,罩在她腦袋上。混亂的意識總算聚攏,她扯下毛巾,氣急敗壞喊:
“你瘋了!”
黎梟上岸後回頭,池邊的少女渾身濕透,發絲如扭動的蛇貼在頰邊,雙眼濕漉漉的,恨不能衝上來一口咬死他。
他輕笑了下。
少年人身上散發出一絲絲桀驁的野性,好似此刻的他才是原本的他,讓葉鹿本能覺得眼前人十分危險。九月正熱,她卻連頸側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她縮起脖子,悄悄把身體貼近遲壁。
剛才還氣焰囂張地想和他算賬,現在又膽小的要把自己藏起來。
黎梟側過臉,穿好衣服,定定看她:
“葉鹿,彆玩我。”
*
“爸,那個黑蓮,那個黎梟是真得想淹死我!”
書房內,葉鹿找到葉家榮,勢必要讓葉家榮看清黑心蓮的真實麵目。
“葉鹿,不要為了告狀一味誇大其詞。黎梟是個很好的孩子,爸爸了解他。”葉家榮不為所動,堅持自己的,就是正確的。
“您為什麼不信任我,要去信一個外人?”葉鹿氣問。
“因為我的眼睛會看,”葉家榮合上文件,“好了,爸爸還有個會議,你出去吧。”
求助無門,葉鹿不甘不願離開。她懊惱地拍拍腦袋,想著要是早在泳池那兒裝個攝像頭就好了。
這樣鐵證如山,爸爸一定無法再為黎梟的“罪行”遮掩。
周末混戰一場,葉鹿看見黎梟就來氣。在學校相遇,兩人如同陌生人擦肩而過。程七七告訴她,隔壁班有個女生正在追他。早餐情書樣樣不落,可惜現在連號碼都沒要到。
“我看她沒戲,”程七七幸災樂禍,“黎梟眼光一定很高。”
砰。
葉鹿反扣手機:“以後彆在我麵前提他。”
程七七臉色一僵,上次餐廳的損失她到現在還在肉痛。按葉鹿的大小姐脾氣,她是不敢問的。可現在麵對葉鹿的不耐煩,她不免生出濃濃的報複之意。
憑什麼每次都要我這麼卑微哄著你,順著你來呢?
程七七扯了一絲笑:“鹿鹿,你這麼討厭他,很有可能,以後。”
“?”葉鹿狐疑看她。
“以後會喜歡他哦。”
“喜歡他?”葉鹿抱臂,譏誚說:“那不如讓我變成窮光蛋。”
說著見程七七不斷衝她擠眼睛,葉鹿撇嘴:“你抽筋了?”
程七七抬起食指朝她身後指了指,葉鹿回頭。
黎梟站在後門,手裡拿著書包。
葉鹿嗤笑一聲,傲嬌扭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