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生氣了。
向來守禮的人直接無視了手塚的問好。
給老師送完謝禮, 客氣道彆後,就牽著她徑直離開了茶室。
和她說再見的男同學也被他斜過去的冷眼給嚇退掉。
連草莓發卡都被他順帶沒收了。
...就因為手塚碰了嗎?
不...情緒向來穩定又自持的真田弦一郎,是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生這麼大的氣的。
一定還有彆的原因。
但不管桃見彌彌湊過去說什麼, 他都沉著臉一語不發。
雖然、雖然他還是會皺著眉注意她身邊的車輛, 會拉著她躲開街道上撞過來的醉漢, 會在她最喜歡的冰激淩店前下意識駐足...
但就是不和她說話!
從小到大, 真田弦一郎就不是什麼喜形於色的人。
比起頑劣鮮活、能說會道的同齡男孩,他寡言少語, 甚至莊重古板, 更不喜歡廢話,遇到事情隻會直接采取行動。
可這會, 他麵無表情、略顯冷淡的臉讓人愈發猜不透他到底是有多生氣, 又在想什麼。
直到穿過馬路, 到了僻靜的巷子, 少年才冷著臉轉身。
沒有任何拐彎抹角,直接冷聲質問。
“我出國前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腦袋下意識抖了抖。
果然不隻是因為手塚。
難道說...老師還對他打了小報告嗎。
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在他的死亡盯視下,噘嘴乖乖背誦 :
“不可以收男同學的禮物, 不可以讓他們代寫作業, 要好好學習,尊敬老師...還有, 昨天答應了弦一郎, 要離手塚遠一點,要保護好自己...”
越背越心虛。
她好像一個都沒做到。
“這不是記得很清楚嗎?”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真田棱角分明的下巴正隨著說話在動, 好像還在壓抑著怒火。
“怎麼就是做不到呢。”
大概知道他很生氣,她開始垂著腦袋,背著手, 用腳尖彆扭地在地上畫著圈圈。
又開始裝乖了。
真田弦一郎儘力冷淡地撇開視線。
但今天他不打算太快投降。
如果沒有來拜訪老師,就無從得知,原來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門她會這麼胡來。
茶道明明是一件修身養性的雅事。
結果入學第一天這家夥...
就在班裡公然挑選可以為她代寫作業的男生,幾個有頭有臉的大少爺還為了搶著幫她寫作業直接打了起來,鬨得社交圈裡人儘皆知。
...那群蠢貨。
半個月的時間門,大大小小一共違紀了十幾次,趁老師睡覺,用毛筆在老人家臉上畫胡子都算輕的了。
聽著那位茶道大拿聲淚俱下的指控,嚴於律己的模範生真田弦一郎,人生中第一次羞慚對老師道歉。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老師麵前抬不起頭來。
在國外旅遊的桃見夫婦絕對是不知道的。
就算傳到他們耳朵裡,那對溺愛型的爹媽大概也隻會說出“我女兒果然好可愛”這種鬆懈的話。
要不是最後拿了全A,明年暑假的茶道班她是絕對沒辦法再去了。
這是多少人擠都擠不進去的課。
結果,桃見彌彌還氣鼓鼓地反駁,“不去才好呢,哼...我本來就不喜歡茶道!”
...讓人操心的笨蛋。
老了以後、死掉以後都放心不下的家夥。
明明做了這些,現在還一臉“真不懂這有什麼好生氣”的、既疑惑又委屈的表情。
行,那就繼續生氣。
但他忘了這家夥是什麼性格。
就像沒看到他還在生氣似的,也毫不介意他一身外放的冷意,沒過一會,又朝他黏黏糊糊地湊過來貼貼,“走不動...要背。”
“你當我是什麼。”
桃見彌彌的仆人嗎,還是桃見彌彌的服務機器人,她說什麼就會立刻執行?
像是沒聽懂他的意思,也沒察覺到他話裡的冷淡和故意反問,她眨了眨眼,困惑了幾秒。
慢吞吞低頭看一眼鞋子,很快就不開心了,嘴巴低落地鼓起來,“可是,我的腳好痛...”
...真田弦一郎飛快檢查了一眼她的腳。
確認她是裝的,才不緊不慢移開眼神。
芭蕾舞已經好幾天沒去練了,這幾天都在茶室坐著吹空調,這雙鞋明明就很舒適...就是不想走路。
嬌氣鬼,懶散的家夥,鬆懈的要命。
等看到他解外套的動作,她飛快又自覺地抬起了胳膊,一臉就知道你會背我的得意表情。
乖乖任由他把外套係在她腰上,遮蓋住小小的短裙和腿,防止背的時候發生不可愛的走光意外。
然後舒舒服服爬上他的背。
嘟嘟囔囔,“弦一郎身上真燙,硬邦邦的...”
“嫌棄就下去。”
“.....”
委屈但識趣地閉嘴了。
半晌,才慢吞吞湊近他的脖子 :“你今天好凶...”
是嗎。
可他一直是這樣的。
在學校,比起老師,大家有時候更害怕他。
隻要一看到真田的風紀委員徽章,惹事調皮的人就會嚇的鳥獸散,讓同齡人畏懼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隻是一直沒用在她身上罷了。
等過完最後一個馬路,圈在脖子上的手突然慢吞吞收緊,腿也緊緊夾住他,一副不是很想讓他走的架勢。
哦,是看到自動販賣機了。
桃見彌彌的圓臉蹭著他的脖子,完全忘了他還在生氣。
“那個葡萄汽水大家最近都在喝...我還沒喝過。”
根本沒有任何要反省的態度。
腦子裡隻有汽水嗎,她是汽水腦袋嗎。
冷著臉掏錢。
結果喝了兩口就丟給他,又看著橘子味的汽水,眼巴巴的走不動路。
喜新厭舊、隨便移情的家夥。
冷著臉繼續掏錢。
路過甜品店,又說好想吃甜甜的銅鑼燒。
冷著臉繼續...
說著說著居然誇手塚媽媽做的甜品很好吃、手塚家的鮮牛奶也好喝之類的話。
不掏錢了。
...完全沒有一點眼力見的家夥。
忘了現在是誰在背著她嗎。
真田家是沒有給她做過甜點嗎。
早上出門前家裡的女傭特地給她熱了蜂蜜牛奶,她喝的那麼高興,還甜甜蜜蜜說最喜歡他家的早餐了。
沒良心的笨蛋。
故意做出要把她從背上放下來的動作,“那去讓手塚給你買吧。”
桃見彌彌果然被唬到了。
脖子一下子就被她圈緊。
臉蛋貼著他修長的脖頸蹭來蹭去,“弦一郎大笨蛋!剛剛差點摔下去了...哼。”
腦袋一點都不聰明。
從小到大,有他在的地方,她有摔過一次嗎。
還沒愉悅幾秒,就聽見她的嘀嘀咕咕,
“而且,我忘記他家要怎麼走了...好像是從這邊拐一下...”
“......”指關節捏的哢嚓響。
...居然。
什麼時候去的。
他怎麼不知道。
“那天差點就要在他家吃晚飯,結果在做齋戒...”
語氣這麼遺憾。
幾個意思。
是沒吃過好吃的飯嗎,手塚家的飯有什麼好在意的。
“還有還有,他...”
居然越說越起勁了。
“閉嘴,我不想聽。”
“..哦哦...”
飛快地閉緊嘴巴。
又小心翼翼偷瞥了一眼他的側臉,像是在確認他是不是又生氣了。
等確認過他沒有,圓圓的臉蛋就繼續窩在他脖頸邊,嘴巴氣鼓鼓。
“我的那個草莓發卡!”
哈,還敢提嗎。
“扔了。”
這家夥果然又開始不依不饒起來,吵的耳朵好疼。
“弦一郎大笨蛋!討厭死了,嗚嗚小發卡做錯了什麼...”
“會給你買新的,買很多很多。”
然後就立馬安靜了下來。
好半天身後的桃見彌彌都沒有再說話。
正疑惑想轉頭看看,就聽見她的哼哼唧唧。
“...弦一郎是不是超級討厭看到我和手塚說話...”
不然呢。
他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
不知想了些什麼,桃見彌彌乾脆閉著眼睛,好像她為了他做出了什麼巨大讓步似的,委委屈屈地開口,
“那我以後就偷偷和手塚玩好了!”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看見的...會瞞的很好很好,隻要你看不見就不會生氣了...”
桃見彌彌越想越覺得這可真是個好辦法。
小尾巴還沒得意翹起來。
結果沒有一點點防備,背著自己的真田弦一郎突然就直接把她從背上給放了下來。
暈頭轉向的,身體還沒站穩。
麵前的真田弦一郎在麵無表情地捋袖子,隨後邁開腿,轉身徑直往回走。
“?弦一郎笨蛋!那是回茶室的路...”
“嗯,剛好回去揍一頓那家夥。”
正氣鼓鼓的桃見彌彌 : “?!!!!”
最終。
並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被桃見夫婦突然的一通電話催促,很快就回了家。
但如果爸爸媽媽不打電話過來,弦一郎好像...也是來真的。
桃見彌彌的腦袋抖了抖。
撲進剛回國的爸爸媽媽懷裡撒完嬌。
猶豫好半天,又跑了回來,黏黏糊糊地抱他。
弦一郎對不起,對不起弦一郎,這種話已經聽到耳朵都膩了。
雖然...可愛。
但這是第一次他沒有伸手回抱。
抿了抿唇,冷淡地抽身,不去看身後的桃見彌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就離開了她家院子。
遲鈍的笨蛋...不認認真真地生一回氣,她是不會意識到問題的。
她反而還氣鼓鼓,不知想到哪裡去了,表情非常委屈,“明明我和討厭鬼幸村也說話了,還拉過手了呢...弦一郎怎麼不生氣?你果然就是喜歡幸村吧!”
他有說過他不生氣嗎?
但幸村...
幸村和手塚是不一樣的。
不僅在於幸村是他重要的友人,還因為,一旦幸村想要專注地對付誰,就絕不會失敗。
正是因為真田弦一郎比誰都明白這一點。
所以。
從她和幸村見麵的那天起,真田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是注定要交叉的兩個人。
如果他無法阻止,那就勉力去維持平衡。
等平衡被打破的那一天,哪怕會扭曲,哪怕會撕扯、糾纏...
都沒關係。
因為無論如何,他始終認為,自己最不想失去的那個家夥,也同樣最不想失去他。
幼馴染之間門,隨便誰抽離開,都會是血肉模糊的痛楚。
所以得一直一直在一起。
“揮劍的動作慢了些,弦一郎,剛剛在想什麼。”
道場邊,祖父的聲音讓真田回神。
“沒什麼,我會改正。”
...隻是在後悔下午為什麼沒有直接拎著手塚國光的衣領去球場打一架而已。
那個家夥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打球也好打架也好,這種事就算傳到兩家大人的耳朵裡也沒有關係,他們隻會付之一笑,甚至樂見其成。
在茶室的時候,僅僅是一個對視就能完全洞悉對方在想什麼,不遠不近,卻又最為了解彼此,微妙的友好與對立——一直以來他和手塚國光就是這樣的關係。
從一出生就和另一個人放在一起,事事都要比較,他們自然對彼此生不出多少好感來。
家族更是從上幾代就互為競爭對手,尤其是近幾年警壇整改,祖父即將進軍東京警視廳,未來勢必會和手塚的祖父繼續纏鬥。
私底下見麵時始終保持著體麵,可今天,他第一次沒有對手塚問好。
在自己最不願意鬆懈的家夥麵前任性地暴露了情緒。
待會抄十遍家規反省吧。
祖父歎氣。
大概看出了他一整晚的心不在焉。
“好了,來陪我下棋。”
“是。”
和手塚國光的祖父手塚國一見麵回來後,真田玄右衛門的心情始終不錯,慢悠悠地擺放棋子,“來看看你今天能不能贏過我。”
利落又不失風度地坐在了祖父對麵,真田弦一郎順手將口袋裡收繳的草莓發卡拿了出來,輕輕放在了一旁。
“有它在,我會。”
—
彌彌沒想到真田弦一郎居然還在生氣。
不僅好凶。
還有意識地拉開了距離,也沒有回抱她,中午都沒有來她家吃飯...
小氣鬼,大呆瓜,霸道的壞蛋,莫名其妙就生氣的家夥,扔她發卡的討厭鬼,壞東西!
從現在起她都不會理真田弦一郎了,直到他跑過來找自己為止!
反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每次她不理他,他過不了半天就會主動低頭的。
想著想著又得意起來。
“前幾天你爺爺好像在澳洲遇見了幸村一家,一起吃了頓飯,還和幸村爸爸釣了一天的魚,幸村夫人很關心你,一直在問你怎麼沒去...”
嘴裡的牛奶差點噴了出來。
隨後在媽媽“這樣一點都不淑女哦”的提醒下,又氣鼓鼓地咽了回去。
...她每天偶遇幸村就算了。
現在為什麼連她爺爺也開始了!
懂了。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幸村精市,對吧。
桃見彌彌委屈地瞪了一眼爸爸,撒嬌央求,
“才不要聽幸村...爸爸快說彆的好不好呀!”
直到爸爸乖乖說起其他的旅遊趣事,桃見彌彌的雙腿才快樂地晃蕩起來。
自從一個星期前,幸村去了澳洲度假,那種頻繁偶遇他的狀況才終於得到改善。
可是很快,老師就布置下了暑假的繪畫作業,她和幸村被排到了一個組。
隨後,幸村時不時就會打越洋電話過來,和她一起商討作業。
如果她任性地不接電話,甚至是得意洋洋地拉黑對方...
第二天就會有一個新的陌生號碼給她打電話。
直到連續拉黑五次,桃見彌彌實在受不了了。
她悲憤地跺腳 :“...你怎麼有這麼多號碼和手機呀!我什麼時候才能拉黑完!”
有錢的大少爺!簡直討厭死了!
隨後,又驚恐地抖了抖,“不會...不會這個暑假都拉黑不完吧?”
是很有桃見彌彌風格的奇思妙想。
電話那邊的少年從嗓子裡發出短暫的疑惑,“好奇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溫和調侃的語氣,卻大有一股“隨便她怎樣,他都奉陪”的愜意。
全世界最討厭的家夥...去了國外度假都陰魂不散的大壞蛋....每天都在外麵玩的大懶蟲...最最煩人的討厭鬼...
“說你啊。”
手機對麵傳來幸村慢悠悠的聲音。
“彆太過分...我可是聽得見的。”
捂住嘴巴,急忙後退了幾步。
沒想到居然把心裡話全都罵出來了。
可顫巍巍等了半天,他好像又沒有生氣,
鬆了一口氣,桃見彌彌很快就得意忘形地對著幸村挑釁,
“哼,就算你給我打一百遍電話,我的作業都沒畫!你著急的話就自己先交給老師吧!反正我是不會畫的...”
她才不要被幸村指導呢!就算暑假作業被打零蛋她都絕不要!
...這家夥。
明明是偷懶不寫作業,怎麼還能被她說的這麼驕傲得意,又光榮到不行的樣子。
好笑的同時,又覺得無奈惱火。
就為了不想被他指導,乾脆連作業都不交了。
都不知道是該說她有骨氣還是笨蛋。
抬手揮開身後的保鏢遞來的雨傘,少年眯了眯眼睛。
“我找你不隻是作業的事。”
彌彌 : ?
接下來天降噩耗。
原來不隻是暑假繪畫作業的搭檔變成了幸村。
就連下個月畫展,她的誌願者搭檔也變成了幸村。
在他回國前,除了作業,還得開始商量畫展的事。
“你這個大壞蛋!!!誰要和你一起負責組織這個啊...呸呸呸!”
桃見彌彌氣的蹦了起來,由於太過激動,又一個趄趔跌坐回地毯,手指不小心按下了手機的視頻通話。
...根本沒有機會掛斷,對麵的幸村接的飛快。
快的就像他早已伺機等待了許久。
趁她委屈地揉著腳腕,目光仔仔細細逡巡過桃見彌彌的臉,過了好半天才慢悠悠收回眼神。
半個月不見,頭發剪了一些。
腦袋上的發卡又換了一批。
在茶道課有了新朋友,差點又把他給忘的差不多了。
這一點還是很可惡。
關切地問。
“還好嗎?”
越聽越覺得幸村是在嘲諷自己。
桃見彌彌一點就炸,“都怪你!你怎麼這麼討厭!”
又被罵了。
看樣子還氣的不輕。
由於從認識這家夥到現在,每一天都要接受一頓“討厭鬼”罵戰的洗禮,這點程度對現在的幸村來說隻是灑灑水而已,完全的不痛不癢。
甚至還能反向調侃,“哦,那你說我和弦一郎誰更討厭?”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會說是幸村,但今天她猶猶豫豫了半天,“你們兩個都討厭!”
...啊。
這麼快就因為那個新朋友吵架了。
弦一郎果然不會鬆懈。
屁股和腳腕一下子坐的好痛!
桃見彌彌委屈地揉著眼睛,嘰嘰喳喳罵了幸村足足十分鐘,才覺得解氣。
然後就氣鼓鼓地要掛掉視頻。
“不許你看本小姐漂亮的臉!哼...”
...啊。
這可不行。
先順毛。
再吹捧。
“畫展你不管了?”
他溫和地把握著語調和分寸。
“如果你在的話,誌願者會很快就能組的起來。”
來自幸村的捧高讓桃見彌彌頓時變得得意洋洋,就像鬥勝的公雞一寸寸豎起靚麗的羽毛。
“那是當然了!我這麼可愛這麼漂亮這麼受歡迎,這個畫室沒我得散!”
腦袋被吹捧的暈乎乎。
被繞進圈套的桃見彌彌幾句話下來,就莫名其妙答應了和幸村組隊誌願者。
直到幸村溫和的收尾。
“那我們就這樣說好了。”
頭腦迅速恢複清醒的桃見彌彌 : ?
反應過來後,頓時又氣鼓鼓。
她盛氣淩人地叉著腰,鞋後跟一下下蹬著地板。
“是不是你讓老師把我們兩個放在一起的!”
明明這次的誌願者搭檔,她是和佐藤學姐一組的..
就連暑假的繪畫作業,一開始也是東京那邊的學長指導她。
結果她的組員在現在莫名其妙都變成了幸村。
通常情況下,如果是幸村做的,他會很爽快的承認。
沒想到這次卻得到了幸村的無奈解釋。
“我並沒有做什麼,請務必相信我。”
少年的聲音溫柔沉著,十分悅耳動聽,相當容易讓人動搖。
真的嗎?
桃見彌彌半信半疑。
秋山老師已經五十歲了。
雖然在繪畫上的成就享譽世界,可除了被他資助的學姐學長們,這輩子他也就隻有她和幸村兩個正式的學生。
幸村比她拜師更早,水平自然不必說。
在其他事情上,這個家夥也極其受秋山的信賴與器重,不管幸村說什麼,老師都會認同,欣賞,並讓他放手去做,甚至有時候的某些決定,秋山都會去參考幸村的意見。
儘管年齡比畫室的其他人要小,但莫名其妙的,他們全都以幸村為首。
隻要幸村一出現,不管是不是出於他的主觀意願,這些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跟著幸村的步驟走,按照幸村的意思去做事。
總之這家夥...隻有外表看起來溫和無害,在秋山畫室,幸村完全是橫著走。
不對...他好像到哪裡都是橫著走的。
這樣一想更生氣了。
正氣鼓鼓地發著呆,手機對麵的幸村突然問 :“有一窩小兔子,要看嗎?”
“.........”
手機裡的桃見彌彌一臉“好想看可是幸村今天好討厭啊”的表情。
...多少給他收斂點吧,情緒全部外放的家夥。
最終好奇心戰勝了自尊心。
“......要。”
在家悶了一個月的小學生看什麼都是稀奇的。
更何況是一窩野生兔寶寶。
幸村低下身,漫不經心地,“先說謝謝哦。”
“謝謝你!”
“......”幸村微妙地頓了兩秒。
倒是真沒想過她會說謝謝。
突然這麼聽話。
有生之年係列。
...果然,在非常非常想要的東西麵前,桃見彌彌居然都沒什麼底線了。
有點想笑。
手機裡的家夥很快就用手捧著臉,紅著臉扭來扭去,小心地壓低聲音,“有五隻...兔寶寶...在睡覺,好可愛嗚嗚嗚嗚嗚嗚嗚...”
笨蛋,數錯了,明明是六隻。
“可以給我捉一隻嗎...就一隻...”
她怎麼什麼都想要。
幸村思索了一會,“麵包樹,想看嗎。”
手機對麵的家夥直接學會了融會貫通 : “謝謝你!”
“.........”
他慢慢抬手捂著臉。
好半天過去,桃見彌彌抓著手機,氣鼓鼓地瞪著裡麵的幸村。
從她說完謝謝他就莫名其妙在笑!
她漲紅了臉,雖然非常疑惑,又隻能強撐著氣勢。
“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就是。
很可愛那種。
幸村放下捂臉的手。
桃見彌彌立刻彆扭地撇嘴提醒,“.....麵包樹,想看。”
看完麵包樹,嘰嘰喳喳地催促他把鏡頭轉向彆的地方,腦袋到處探來探去。
看什麼都很新奇。
連普通的草都要誇一句好大好漂亮。
天上的雲都要嘰嘰喳喳幾句。
估計在家裡悶壞了。
等到了目的地,這家夥才露出嫌棄的表情。
桃見彌彌當然嫌棄了!
這是什麼地方呀?他不是說去露營嗎?半信半疑地撇嘴,好像不是很高,有呼呼的風,全是岩石和草皮,還在下著毛毛雨,地麵還有好多泥巴。
這種不體麵的地方。
和幸村完全不搭邊。
又忍不住得意地翹起小尾巴,“你怎麼跑這種怪地方來了?看著好荒涼,還不如我家的後花園呢.....”
嘰嘰喳喳一頓高強度輸出。
反正她就要和幸村抬杠,百六十度挑刺!
可得意洋洋挖苦的話,在看到麵前那片花朵時,就一下子戛然而止了。
一片耐寒的白色花朵正靜靜躲在石縫裡,開了好多,好漂亮。
桃見彌彌揉了揉眼睛。
這個花。
不就是她抽到的那個繪畫素材嗎?
據說很難找到。
是日本境內都沒有的東西,買到了乾花樣本,可是一點都不好看,唉聲歎氣了好幾天,原本都無精打采到不想練習了,結果現在....?
圓臉呆呆的。
下意識去看幸村。
視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切回了他自己的角度。
少年表情如常,優雅端麗的臉,披著透明雨衣,穿著登山鞋,就算是在這種環境裡,就算是這種死亡的直男角度,這家夥都該死的完美...可惡!
至於後麵...
桃見彌彌揉揉眼睛仔細看。
後麵好像是幾個陪同他的外國人。
他們的衣服和四周的環境極其不符,幸村還扭頭嘰裡咕嚕說了幾句外語...然後他們又拿出花盆和玻璃罩...
無論怎麼看,都很像是特地跑到這種破地方,來專門找花的...
本就呆呆的圓臉看起來更呆了。
隨後以一種穩定的速度慢慢變紅,直到變成了圓番茄。
莫名其妙的,下意識就要把電話掛掉,可幸村突然說話了。
他沒有提及有關花的隻言片語,而是突然續接起前麵沒有結束的那個話題。
“一開始,”
對上桃見彌彌茫然的表情。
幸村嘴角勾了勾,語氣有些意味深長,“畫展的誌願者搭檔,你確實是和佐藤一組。”
...話題一下子跳的太快了吧?
注意力從花上移開,茫然了片刻,桃見彌彌才反應過來。
...這家夥私底下居然敬語都懶得喊。
狂妄的壞蛋,她要去和學姐打小報告,哼!
又聽見對麵的幸村風輕雲淡,
“沒想到,很快,佐藤就主動找到我,說要和我調換。”
他似乎笑了笑,“我同意了呢。”
“...?”
沒想到是這種發展,桃見彌彌睜大眼。
“那,那老師呢?”
“唔,”幸村煞有介事地輕笑,“老師他很高興地同意了呢。”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老師大笨蛋!
“那...那這次的暑假作業呢,還有上個星期的調色作業,我明明是和學長一組的!”
還有上上個星期的,上上上個星期的...
幸村淡定地哦了一聲,“他們也全都來找我調換了,我也都同意了呢。”
“......”
不去管桃見彌彌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幸村輕輕笑了笑。
這才蹲下身,伸手慢悠悠撥弄花瓣。
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偏愛和區彆對待。
隻是某幾次,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瞬,聰明的人就全都心領神會了。
一群十分會察言觀色的人,在某種程度上相當的敏銳...且識趣。
接下來完全不需要他去刻意做什麼。
就全都變成了這樣。
被他直白的視線盯著看了半天,圓圓的臉再次慢吞吞變紅。
表情呆呆的看著他,好像有點懂了,又好像沒懂,“他們...他們為什麼都去找你換......”
見好就收,移開已經盯著她看太久的目光。
看來也不是完全遲鈍到沒話說的家夥。
手機對麵,少年的語調突然意味深長,“...你覺得還能為什麼?”
—
這個討厭鬼在說什麼呀!
有點聽不懂,但莫名就羞惱又生氣。
既然不懂,那索性把氣都灑在幸村身上好了!
氣鼓鼓又紅著臉,罵對方大笨蛋討厭鬼自作聰明莫名其妙,嘰裡咕嚕了一大堆,不去管幸村接下來要說什麼,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但又忍不住的,笨拙地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那種花可能會生長的地方。
澳洲...山穀...懸崖峭壁...荒原。
桃見彌彌揉了揉眼睛。
好像都是怪地方...
等看到還有人曾經因為采花失足跌落峽穀的案例,腦袋上的揪揪頭下意識抖了抖。
圓臉也漸漸露出害怕的表情。
...隨即又飛快搖晃腦袋,彆扭的氣鼓鼓。
是他自己要去找的......又不是她讓他去的!
而且,而且後麵還有那麼多保鏢呢...
握著電話,在小床上翻來覆去,糾結了沒一會就打著哈欠,甜甜美美地閉上眼睛,睡的香香的。
係統 : ......
欲言又止。
果然不能指望這家夥。
第二天她總該會打給幸村的吧!
結果第二天這家夥起了個大早,興衝衝和好姐妹手拉手約會去了。
似乎又把幸村丟在了腦後。
就連來她家逮人的真田弦一郎都撲了個空。
小學生的約會,無外乎逛精品店,喝奶茶,吃甜品,去不要錢的公園走幾圈,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可好不容易在甜品店和好姐妹見麵,正是抱頭痛哭互相訴苦的時候,又驚聞噩耗。
“聽說這片街區已經被人收購了。”
看著外麵那群西裝革履的家夥,奈美小聲對彌彌分享近期情報。
“我們最喜歡的這家甜品店馬上就要倒閉了。”
對桃見彌彌來說,這簡直是晴天霹靂。
圓臉呆呆的,還來不及為甜品店悲傷。
領頭的那個家夥卻彬彬有禮地朝桃見彌彌走過來。
對方溫然地詢問。
“是桃見小姐嗎。”
對小學生來說,小姐這種詞太過正式,尋常的女孩聽見都會害羞臉紅,但如果是桃見彌彌,這恰好踩中了她的虛榮點。
可剛得意沒多久——
“赤司少爺正在那邊等您。”
所謂那邊,就是被一層保鏢嚴密把守著、黑漆漆的加長汽車。
一聽見赤司這個名字,桃見彌彌就飛快地垮起漂亮的小臉。
幾乎一瞬間門就明白,要收購這片街區的家夥是誰了。
...討厭的赤司。
被久遠的第一次見麵勾起了不美麗的心情,又想起她的甜品店就要沒了,新仇舊恨一起上頭。
金燦燦的腦袋彆扭地撇過去 : “才不去呢!”
就連生氣的表情都完全和少爺預測的一模一樣。
年輕的特助笑了笑。
“真的不去嗎?”
仿佛早就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在某人的提前指示下,特助不慌不忙,循循善誘。
“少爺說了,您可能不想見到他,但您應該會想見夫人。”
這段時間門,和詩織的見麵始終都是這樣進行的。
要麼詩織來接她,要麼詩織的司機來接她。
但誰知道今天居然會是赤司來接她啊啊啊!
內心一百個抗拒的桃見彌彌就這樣鼓著臉,被特助半哄半牽地帶到了車邊。
車裡的人都能聽見她嬌聲嬌氣的抱怨,“...好高!這個台階,抱我上去好不好!”
指揮人倒是很有一套。
但沒有人不吃這一套。
很快,車門被拉開,金燦燦的腦袋氣鼓鼓地探進來,車廂似乎都亮了一個度。
一眼就看到赤司征十郎正一個人優雅靜坐在車座中間門,輕輕地翻過一頁外語書。
桃見彌彌哼了一聲,豪華車輛的空間門足夠大,她不客氣地跑了進來。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了好久。
赤司征十郎渾身上下更加冷淡,也更有距離感。
...明明都是一樣的年紀...
他就已經能帶著助理和保鏢來進行收購了。
手裡看的書又是什麼啊?法語嗎...
真可怕。
看不懂,撇撇嘴,故意坐的離他超級遠。
這種可怕的家夥果然不能靠近。
等車子啟動,身側的赤司終於主動解釋。
“母親正在町目,今天由我順路來接你。”
金色腦袋更用力地撇了過去。
臉圓鼓鼓的,對他不理不睬。
“想喝什麼,果汁還是牛奶。”
直接無視了她的冷淡,赤司依舊溫和,禮節麵麵俱到。
“無聊的話,有提前準備好的雜誌。”
手邊的雜誌全是她最近特彆喜歡的...連果汁都是。
這種細節上的體貼和洞察人心,饒是桃見彌彌不喜歡赤司,都忍不住撇嘴。
對於她刻意的視而不見,赤司征十郎既沒有表現出生氣,也沒有變得冷淡。
他繼續看起手裡的東西。
友好的點到即止,沒有再多表示什麼,既不顯得倨傲,又不顯得熱絡。
這其實就是變相的冷漠而已。
桃見彌彌又氣鼓鼓地坐遠了一些。
雖然這個家夥看起來溫和友好,處處細致妥帖。
但經過第一次見麵的洗禮,哪怕是真的笨蛋,恐怕也會明白,他僅僅是為了詩織才順路來接人的,心裡大概也疲於應付她。
溫和友善的示好隻是大少爺刻進骨子裡的教養和作風。
本質上依舊有著冷淡分明的界限。
所以說,詩織阿姨大概對她的兒子有點美麗的誤解。
總是念叨著“征十郎如果也有這種玩伴就好了”,但這個赤司根本不屑什麼玩伴嘛...
甚至還因為她搶走了赤司詩織的心神,對她頗為冷淡,以及微妙的敵意。
可隻要一想到她能讓這個赤司不高興,彌彌又忍不住翹起小尾巴。
再怎麼不情願還不是要來接她麼!
可打定主意決定不理赤司的這個想法很快就堅持不下去了。
不到兩分鐘,向來嘰嘰喳喳的桃見彌彌就憋不住了,開始在沙發上扭來扭去,坐立難安。
她好想說話呀!
等輪流和車裡的特助、保鏢甚至是前麵的司機全部聊過後,桃見彌彌才舒服了一些。
隨後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赤司。
比手塚國光還像啞巴的家夥!
他還在看那個什麼報表...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是什麼。
剛才她和其他人聊天的時候,他居然一句話都不說。
第一次被男生這麼忽略,勝負欲爆棚的桃見彌彌不滿地鼓起臉,“你在看什麼呀!”
略微有點意外。
倒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會主動搭話,雖然語氣非常不友善。
赤司征十郎簡略回答,“一點學校的急事。”
“...哦哦...”
她的圓臉鼓鼓的,一臉“下一句該找什麼話題呢”的糾結表情。
隨後嘴巴張了張,還想要說點什麼。
結果下一秒車子一個急刹,東倒西歪的身體立刻就被一旁的赤司伸手扶住。
大概平日勤於運動,男生的手熱熱的,骨節分明又有力。
啊啊啊!
桃見彌彌氣呼呼地抽回手,飛快後退。
臉也紅紅的。
一副“我怎麼被這個討厭的家夥碰到手了”的絕望表情。
彆扭又嬌氣地嗬斥 :“...誰讓你扶我的!”
隻是因為太無聊了才勉勉強強和這個討厭的赤司說話的...才不要他碰自己呢!呸呸呸!
赤司征十郎沒有理會她的彆扭和氣鼓鼓。
慢條斯理地收回手,不著痕跡地檢查了一遍她。
確認桃見彌彌沒有任何問題,才看向司機。
望族門閥的司機、仆人、特助都會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地為主人家服務效忠,這是絕對的可靠與忠誠,他們幾乎不可能會出現失誤。
念在今天是個年輕的新人,遇見突發狀況會緊張在所難免,赤司征十郎隻是平靜地問 : “怎麼回事。”
餘光裡,金燦燦的腦袋也磨磨蹭蹭地湊近,既好奇又端著架子,彆彆扭扭地偷聽。
赤司征十郎收回眼神。
雖然小主人的聲音很平淡,司機還是不敢放鬆。
“赤司少爺,是下午收購的某家店長,一直追在後麵,剛才突然衝出來跪下,想要求情...”
平平淡淡地命令 : “下次這種情況,直接開過去給點警告。”
又對特助交待,“把人送進附近的交通警視廳,讓他好好接受一下教育。”
話音剛落,手臂就冷不防被身側正在偷聽的家夥氣鼓鼓地推了一下。
力氣不大,赤司悠然地側頭,對上她紅紅的圓臉。
一臉“怎麼會有你這麼壞的家夥”這樣氣鼓鼓的表情。
一車的隨從特助、保鏢甚至還有司機都默默移開視線,完全當做沒看見。
但內心震撼。
雖然這麼說很誇張。
可赤司少爺隻是看起來脾性溫和而已。
作為家族裡唯一的、卓越優秀到沒人能越過去的繼承人,儘管年紀尚小,可上位者的威勢卻是與生俱來,各方麵都完美到無可挑剔,是最讓赤司同齡的宗族子弟們崇敬、畏懼、嫉妒又不敢觸犯的存在。
就不說推搡了。
除了夫人和老爺,沒有人能近赤司征十郎的身。
所以現在...就像兔子撥弄老虎的胡須那般,畫麵不是一般的詭異。
但更詭異的是,赤司少爺看起來居然沒有生氣。
...
僅僅是朝被推的手臂那掃了一眼。
粉粉的手指就飛快從他手上縮了回去。
她整個人也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又忍不住哼哼唧唧的。
赤司這才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可漸漸的,後知後覺,也許是被他那一眼給嚇到了,大概從出生到現在都被周圍的人嬌慣吹捧著,還從來沒有人會這樣對她,她似乎很生氣。
總之臉鼓鼓又紅紅的,嘴巴也翹老高。
都能在上麵掛小茶壺了。
可明明很害怕,過了好一會,她還是磕磕絆絆、委委屈屈地張嘴。
“...他家的甜品店因為你都要倒閉了...你還要把他送去拘留..”
身後的特助輕咳了一聲。
隨後也被桃見彌彌氣衝衝地瞪了一眼。
想到以後再也吃不到那家的西米露,還有剛才店長狼狽的姿態,桃見彌彌的心口就悶悶的,超級超級超級難過。
一邊握拳又跺腳,氣鼓鼓地朝赤司征十郎發泄 :“你怎麼這麼壞!”
天哪。
年輕的司機內心發出哀嚎。
今天怪事真多...
赤司少爺被罵了?
車廂裡一時之間門沒人敢吭聲,也沒有人敢看赤司征十郎。
隻有桃見彌彌氣鼓鼓的聲音。
“..我要下車自己走,才不要坐你的車呢...!”
可雖然很不高興,但還是禮禮貌貌地對司機喊了一句哥哥你好。
隨後乖乖地說,她要在前麵下車。
啊...司機先生的心被萌化了。
但是。
哪怕再可愛...隻要赤司征十郎不發話,司機就不可能停車。
很快,看著依舊在行駛的車輛,桃見彌彌才慢吞吞明白,車裡的這些家夥們隻會聽赤司征十郎的話。
圓臉更鼓了。
漸漸的,藍眼睛開始變得濕漉漉。
連睫毛都一並朦朧起來。
啊...
就連一臉冷漠的保鏢都忍不住在心裡默默捂住胸口,想倒地高呼。
——可愛,一下子就想起家裡的女兒了。
這幅樣子。
哪怕是赤司少爺,也無法不動搖吧。
很快,特助先生就好笑地在她麵前蹲下身,性能極好的汽車在平穩地行駛,哪怕是在車裡跑來跑去都不會摔倒,
扶住桃見彌彌小小的身子,完全沒有哄小孩子的經驗,但在少爺淡淡的眼神下,還是硬著頭皮繼續。
“不送他去警視廳了,不送了不送了,已經把人放掉了,真的,來看看剛下發給他們的通知...怎麼樣,沒有騙你吧...”
半信半疑地揉了揉眼睛。
看到照片和信息,確認過是真的後,湖藍色瞳孔慢吞吞睜大,沒有繼續冒出朦朧水汽。
車裡的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金色腦袋彆扭又遲疑地看了一眼那個赤司。
放人的這個命令一定也是他授意的了...?
結果那家夥依舊是那副姿態,垂著眼睫,一動不動地看著手裡的東西,冷淡的要死。
...哼。
彌彌飛速扭過頭。
果然他還是超級討厭!
還能聽見她的斷斷續續的嘟囔,“...就算是這樣...”、“也還是大壞蛋...”之類的話。
就連赤司征十郎親手遞過去的那條手帕,大概要花費普通人一年的開銷,她看也不看就丟在了地上,漂亮的小皮鞋還在上麵踩了幾下。
隨後彆扭地撇過臉,完全不給赤司征十郎麵子的。
啊,真的,好難哄。
特助頭疼。
至於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好像並沒有生氣。
就連手帕被踩,他的表情也一如往常。
啊。
赤司少爺。
表情管理一級,情緒穩定一級,不愧是東京的二代天花板。
桃見彌彌氣鼓鼓了一路。
甚至在心裡打定主意,就算接下來再無聊也要忍住,死都不要再和赤司說話了!
可很快她就發現頭上少了個漂亮發卡——臭美的家夥素來對這些都十分敏感。
頓時就坐不住了。
每個發卡都是她的小天使!丟了一個桃見彌彌都會相當痛心的——除非立馬就能得到一個新的。
金色腦袋東張西望,圓圓的臉上滿是疑惑。
等終於掃到地上的發卡,桃見彌彌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小臉飛快一垮,委屈地撇了撇嘴。
它居然掉在了赤司征十郎的腳邊!還離她那麼遠...
她才不想挪過去撿呢!
“可以把腳移一下嗎,我要撿發卡”,這種示弱的話她也絕對不會對赤司說的!
慢吞吞瞄一眼身側的家夥。
他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靜,也沒有不高興的跡象。
想來想去,選擇了自以為很聰明實際上最笨的辦法——小皮鞋開始慢吞吞地朝著發卡蠕動。
她用腳拖回來總可以了吧!
笨蛋頓時得意洋洋起來。
可就在鞋頭馬上要碰到發卡時,好巧不巧的,正看著書、目不斜視的赤司征十郎突然就放下了他原本翹著的另一條腿。
小發卡瞬間門就被夾在了他的兩腳之間門,連看都看不見了。
彌彌 : ??
完全來不及去想赤司是不是故意的,下意識就想讓他挪開他那討厭的腿,又飛快地閉緊嘴巴。
看著他沒什麼變化的側臉,彆扭了半天,最終還是氣鼓鼓把話憋了下去。
她才不會低頭呢!
接下來的一路,桃見彌彌都始終忍不住盯著赤司征十郎的腿,一副眼巴巴的表情,祈禱他能快點移開。
也許是視線太明顯,漸漸地,就連身旁的保鏢叔叔都開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了。
彌彌漲紅了臉。
...都怪討厭的赤司!
他就不能把腿抬一下嘛!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直到她都該下車了,這個家夥居然都沒有再蹺起二郎腿......?
桃見彌彌頓時兩眼一黑。
...
到了目的地。
司機先生停穩。
金發小姑娘被特助哄著牽下了車。
可她的小腦袋還是忍不住對著赤司征十郎的腿戀戀不舍地看來看去,眼巴巴地頻繁扭頭,一臉欲言又止的委屈表情。
少爺的腿怎麼了嗎?司機疑惑地收回視線,又下意識去看身後的赤司征十郎。
車後座,赤司征十郎看似悠然地翻過一頁書。
可司機先生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既驚恐又飛快地移開。
隨後不確定的想。
.....少爺剛才好像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