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累了。
村子雖然不大,但間隔不算近。
一家一家尋找,還要屋前屋後搜證據、對比,她就像跟著福爾摩斯的華生,一頭霧水,線索一無所獲,隻是身心疲憊。
“這次對了嗎?”到了最後一間,洛溪走進去,看見了在等新室友的阿豪。
這間屋子主題是竹屋,屋後種了幾叢翠竹,添了雅致。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洛溪繞了一圈回來找到陸際遠,“陸際遠,你就住這兒吧,我覺得挺好的。”
畢竟是最後一個住房,要是還不對,總不能真去睡山溝溝吧。
“不是這兒。”陸際遠皺眉說,“一處也對不上。再找找吧。”
阿豪聽說後也過來幫忙,對著陸際遠的卡片端詳許久,轉而問:“你們兩個人都還沒找到住所嗎?還有幾處沒找?”
“洛溪的找到了,我還在找,”陸際遠說,“這是最後一處。”
對不上。
他們隻好又繞回了一號屋。
但陸際遠不知道的是,他們一路上探測過的幾處房子,在他們離開後都已經住好人了。
Vickey和阿豪一間,方銘和喬蔓住在二號小木屋。
“還找嗎?”洛溪問。
“不找難道我跟你住?”陸際遠經過她時小聲地說。
洛溪一聽渾身打了個哆嗦,立刻又積極行動起來。
他們倆又在磚房搜索了半天,仍舊沒有收獲。就在兩人打算再次前往下一處循環時,一旁的PD終於忍不住了。
“洛老師,其實,您一開始扔掉的磚頭就是陸老師卡片裡的。”
洛溪和陸際遠都愣住了:“……”
這麼戲劇性嗎?
“你故意的吧洛溪,就想跟我多待一會兒?”陸際遠挑眉。
洛溪不想搭理他,終於奪回箱子的自主權,順手把行李送進門內,卻在經過陸際遠時差點軋到他的腳。
報複,這一定是報複。
“彆擋路。”洛溪說。
她有預感,這一期都不會安寧了。
這一次的錄製周期比較長。
晚上在村長家裡吃飯,眾人圍著灶台邊的小桌子,聽介紹才知道原來這裡是有不少居民的。
但很多村民為了養家糊口隻能背井離鄉去了大城市打工,生活起色後許多人選擇把孩子也接了過去,於是村裡目前隻剩下了一些孤寡老人。
老人們生活起居無人照料,附近的幾個村子便打算把大家都集中到一個生活條件相對較好的地方去,類似村委會養老院一起照顧。
想法是好的,但老人們很舍不得生活了一輩子的山坳。
這裡世代靠山生活,山裡的動植物就是他們最熟悉的朋友。
離開老朋友難免不舍。
未來養老地點的年輕人提前找到了節目組,希望“尋香之旅”可以想辦法給老人們留下一些“山的氣味”,讓他們在新的地方生活得不至於太孤獨。
三組嘉賓分彆對應三位老人,需要根據老人們各自的故事腳本和需求幫他們留下記憶中的“氣味”,最後由老人們帶去新家。
在村長家門口告彆,走入黢黑的山路。工作人員的手電筒隻照向腳下,抬頭星星卻很亮。
“這裡的星星真漂亮。”洛溪邊走路,仰起了頭。
陸際遠落後一步,往她身後站了站,以確保自己的手能在洛溪突然摔倒的時候扶住她。
“比溪鎮呢?”他小聲問。
“乾嘛比來比去,漂亮就是漂亮。”洛溪說,“你還要給星星排名嗎?”
“那啟明星一定是第一。”
“後麵的其他星星呢?”
“全部並列第二。”陸際遠想了想說。
洛溪倒沒多想,直言道:“那啟明星不是很累?一直要做第一,還要給其他所有星星撐腰。”
聞聲陸際遠腳下一頓。
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想的是,也許在前麵的啟明星並不會介意累一點。
“有些事總要有人先走在前先做的。”他說。
“大家一起走也可以到目的地啊。要是鼓勵啟明星做‘第二’,他很多很多的累說不定就能變成很多很多的快樂。”
洛溪也停下來,看見黑暗裡陸際遠目光閃爍。
她眼睛亮晶晶的,問:“你怎麼不走了?”
“偷偷許願了。”陸際遠跟了上來。
“許什麼願了?”
陸際遠輕輕呼出一口氣,莫名眼角發熱,聲音輕微在抖:“希望啟明星聽你的話,勇敢做第二。”
洛溪今天心情很好。
陸際遠發現,她在環境優美的地方狀態都不錯。
簡單洗漱後,她主動招呼陸際遠到中間的堂屋討論。
山裡夜間還涼,陸際遠從東邊房間出來時抱了條小毛毯。
“你披著吧。”
洛溪接過,她長發散著,毛茸茸的毯子裹在身上,看上去就像一隻柔順的小貓。
陸際遠心癢手指也癢,指腹捏了捏排解養意,不頂用。
半晌後借口“你頭上有東西”,在洛溪頭上蹭了蹭。
這下滿意了。
可他不太明目張膽的笑卻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
這個點大家應該都在開小會。
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去找老人溝通,得提前整理資料,以便更好地了解老人們的香味意向。
一號房對接的老人林成祥是一位護林員。他最早是伐木工,有一年冬天遇上了特大山火,當時才二十幾歲的林老加入了救火的隊伍。整整五天,山火方熄。
他在采訪中說:“那五天我沒有睡過一個整覺,每天一閉上眼,就好像聽見大山在哭。”
後來,大山進入生態修複階段,他便轉行成為了一名護林員。
“喜歡土壤和鬆針的氣味,”洛溪讀著資料,“拍攝了很多鬆果的照片。”
陸際遠把照片在桌子上鋪開,上麵手繪的鬆果鱗片張開、閉合,像被濕度喚醒的昆蟲翅膀。
“這裡的村民還會煮鬆針飯或者鬆針粥,”陸際遠補充,“鬆針是‘草木上品’,作為藥材苦而性溫,正常情況下秋冬服比較適合。”
“我知道的是市麵上有一款鬆針主題的香水,不過尾調是雪鬆、日本扁柏木和法國鬆針,”洛溪湊過去看圖片,落下的頭發脫離毛毯的壓製,發尾拂在照片上。
陸際遠瞥見,抬手幫她把頭發繞到了耳後。
動作自然,行雲流水。
兩人頓時都是一愣。
洛溪耳根泛起熱意,趕緊坐下來回到自己這側。
陸際遠也偏頭咳嗽了一聲。
莫名其妙的氣氛以方桌為圓心逐漸蔓延,熱度升高,中和了夜晚的低溫,也幫助冷卻的肢體快速恢複正常溫度。
這時陸際遠忽然問:“你今天沒擦上次的護手霜?”
洛溪側頭,一下子看見鬆果的照片,感覺自己也和它一樣,張開、閉合,昆蟲翅膀在心裡扇,又癢又煩。
乾嘛問這個?
提到護手霜她就想起試錄製險些開天窗,還有……
陸際遠在抱了她之後說她護手霜味道太衝。
“你不是嫌棄它太香嗎?”
“你喜歡就行,怎麼還管我喜不喜歡聞?”
“誰管你。”洛溪手中筆一擱,站了起來,“我要睡覺了,這裡辛苦你收拾一下。”
陸際遠看她著急回房間,托著下巴,一手拿過了洛溪用過的筆。
“喂,毛毯還沒還我。”他偏等到洛溪到門口才出聲提醒。
“不還了!”洛溪頭也不回,帶上了門。
還挺霸道。
陸際遠把她的記錄本也拿過來,紙上清秀的字跡和他印象中一模一樣。
陸際遠模仿能力很強,自小才藝便頗多,什麼都能學上一點皮毛。唯一學成愛好又自覺勤加練習的卻隻有書法。
大學社團招新,他是橫幅撰寫的常客。晚上在書法教室趕寫單子,洛溪就在一旁陪他,也拿一隻毛筆 ,在陸際遠寫好的橫幅下畫畫。
有時候是貓,有時候是兔子,還有她夾帶的私心——Q版陸際遠。
“陸際遠,你這一手好字還真是人字不符啊。”
“怎麼不符?字好人帥,女朋友也是天下第一。”陸際遠大言不慚。
“我可不是天下第一,”洛溪笑,“我覺得我字不好看,陸老師有興趣教嗎?”
陸際遠故意拿喬:“先寫個男朋友名字看看。”
洛溪於是認認真真,寫下“耳耳”兩個耳朵旁。
“你在畫小花?”
“雙耳旁呀,你看你的名字兩個雙耳旁,寫好它不就成功一大半了嗎?”
陸際遠:“那剩下的呢?”
洛溪想,哪還有剩下的,想想便提筆開始繼續畫畫創作。
等陸際遠寫字間隙一抬頭,兩個雙耳旁右邊分彆畫著“麵條”“包子”,新寫的走之底托住的不是“元”,而是一把“燒烤串”。
洛溪雙手捧臉,可憐兮兮地嘟囔:“陸老師我餓了。”
陸際遠拿她沒辦法,隻好停下來帶她去吃飯。
可洛溪不知道的是,她臨時起意創作的這幅畫被陸際遠收了起來,悉心裱好,最開始掛在書房,後來被收進了書桌抽屜。
這還是陸際遠剛在論壇找到洛溪時,鍵入新注冊用戶名的原因。
“耳爾耳”。
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機會教洛溪練字。少年人情深意濃時有太多事可做,哪怕隻是呆在一起也覺得被幸福包圍,又以為未來漫長,總有機會一一實現。。
不過,陸際遠打心眼裡覺得洛溪的字挺好看的。你說他愛屋及烏也好,情人眼裡出西施也罷,總歸洛溪寫“陸際遠”是好看的。
陸際遠看著記錄本,稍遲疑了一會兒把這頁撕了下來,然後重新謄抄了一遍,又根據剛才兩人的討論,加入了“氣味重點思路。”
陸際遠:鬆針粥。後麵打了個問號。
洛溪:鬆針香水調配。笑臉符號。
洛溪早上醒來,就看到桌上敞開的記錄本。
除了新加的內容,下麵還有一行極小的字。
她湊近看了看,對著攜早飯進門的陸際遠脫口而出:“陸際遠你好過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