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際遠不是不知道陳晨他們在找他。
可是他決意要自己一個人承擔,為此甚至和洛溪分手,如果其他人插手,洛溪肯定也會知道,那時便是功虧一簣。
他擔不起洛溪知道真相的風險。
洛溪那樣的人,會在整個大學四年為了他拒絕所有人的追求——陸際遠最早也是吃醋的,難免小心眼,可是洛溪太好了。
她幾乎不會像其他女孩兒一樣,在男朋友吃醋的時候哄對方,她隻一邊會說陸際遠“神經病”,然後在下一次被搭訕時,直接亮出情侶合照,還要搭訕的人祝福他們。
很可愛,又很瀟灑。
陸際遠眼裡的洛溪對於他們之間的感情,曾經張揚到了不可一世的地步。
除了調香,剩下的所有耐心和驕傲她都毫不吝嗇地給了陸際遠。
陸際遠也知道,他和洛溪在一起,不是見色起意又或打發無聊,是他的所求皆如願。
“我怕我聯係你們,洛溪會知道。”
快到酒店的時候,陸際遠多少還是解釋了一句,以免陳晨酒後傷心又虧心。
“你怕什麼!”陳晨指著天大喊,“她都沒認出我!她就認識你!她是個臉盲!”
陸際遠驀地被取悅了,開始臭屁:“我女朋友隻認得我有什麼問題嗎?”
“切,吹牛吧,人家可還沒說要和你複合。”
一句話給陸際遠說毛了。
“你自己走。”
已經到酒店門口,他直接撒開手先進去,任由陳晨在身後他怒斥“無情”。
旋轉門載入大廳場景,陸際遠徑直坐電梯上樓,進入節目組定下的樓層時,卻意外看到樓道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洛溪裹著浴袍,站在他對門的房間,在和一個人說話。
“今天修不好嗎?”
“已經加點維修了,給您造成不便還請諒解。”
“怎麼了?”陸際遠走近問。
洛溪瞥了他一眼,沒回答。
她繼續問道:“那能幫我換個房間嗎?”
“不好意思,本店今日已經客滿了。”身穿酒店製服的工作人員很抱歉,“女士,剛剛您說您是和同伴一起來的,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您聯係下同行人,您移步洗浴可以嗎?本店也會作出……”
洛溪頭發沒包好,垂下來的發尾還在滴水。
她聽到一半偏頭打了個噴嚏,鼻尖都凍紅了:“我知道,可是現在是淩晨一點。”
為了縮減開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本來就身兼數職,如果為了洗澡這種小事還要把人叫醒,她會過意不去。
沒辦法,隻能勉強將就了。
“你確定明早會有人……”洛溪準備退一步先湊活一晚,話沒說完感覺肩膀一沉。
回頭,陸際遠把他的夾克披在了自己身上。
男人裡麵一件黑色襯衣,完美勾勒出肌肉線條,偏偏上方的扣子開了兩粒,力量感之外更多了一絲魅惑的意味。
他今天真的穿得很奇怪。
特彆……騷氣。
“去我房間洗吧,我剛回來還沒睡。”陸際遠的表情人畜無害,“不打擾。”
“那您認識這位先生嗎,女士?”
洛溪想,我能裝不認識嗎?
可身後的人目光灼灼,一副不把她盯出洞不罷休的架勢。
洛溪隻好又退一步:“認識。”
在陸際遠房間開始洗澡的時候,洛溪默默總結:今天我退了太多步了。
果然人隻要一開始妥協就會無休無止,一直妥協。
不行,這種萬惡的勢頭,得扼殺。
是以她在洗手間的鏡前整理了半天自己的表情,開門出去的時候不要說“感激之情”,簡直比一位身經百戰的殺手還要冷酷。
冷酷的洛溪冷酷地推開門,冷酷地向陸際遠一抬下巴:
“浴室用完了,我準備走……”
“哎?”
說到一半冷酷的洛溪停住了。
姓陸的沒有接收到她的冷酷,他睡著了。
洛溪:“……”
人都睡了,冷酷給誰看啊。
她原地甩了下頭發,無聲地跺了下腳。
“喂,”洛溪捂著浴袍走到床邊,“陸際遠?”
沒又丁點兒動靜,真睡了?
也是,一折騰都兩點多了。
她聲音放輕了,微如蚊蠅:“那我先走了,你要不要洗過澡再睡?”
陸際遠自然更聽不見了。
叫還是不叫啊?
洛溪的心裡天人交戰,陸際遠卻在她麵前翻了個身。男人側對她,襯衫半解更加放肆,恨不能從鎖骨一路展示到腹肌。但他緊閉的雙目上,濃長的睫毛卻如鵲尾般垂落,又顯得安寧沉靜。
陸際遠的好皮囊,還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江大校草,魅力不減當年。
洛溪無聲咂咂嘴,低頭一瞥,發現陸際遠的手正落到了她麵前。
那串她見了兩次未知全貌的珠子此刻正盤踞於他的手腕。
洛溪心虛地研究了一會兒陸際遠的臉,確認他睡熟了才彎下腰湊近了看。
如上次所見,但又有些不同。
圓珠並不是全黑,細看有特殊的紋理結構,而珠子上的銀色的紋路也不是祥雲紋。
洛溪讓出一些,讓燈光把暗部照亮,這才看清上麵的紋路是不規則的,銀色起步輕、中段粗、尾細,是……
“水紋?”
她輕聲自語,也就在這時,聞見了淡淡的沉香。
民間自古便有“沉檀龍麝”之說,沉香位居其首,是“萬香之王”。
嘖,奢侈的陸際遠和他的手串。
洛溪解謎完畢,直起身。
這次是真的不打算再做什麼,隻想回去睡覺。
然而動身的下一秒,陸際遠的手毫無預兆地伸了過來。
精準命中洛溪手腕,一把握了上去。
“你洗完了?”陸際遠的聲音裡有剛醒的暗啞,他坐起來,讓人無法忽視襯衫上的淩亂皺痕。
洛溪想縮回手,但對方攥得牢牢的,她抽不回來。
“洗過了,浴室你可以用了。”
陸際遠迷迷瞪瞪地看向浴室,又轉向洛溪,接著做出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一頭紮進了洛溪的懷裡,洛溪的浴袍帶子好險被他扯掉。她狼狽地護著身前,想都沒想一巴掌直接呼了上去。
“陸際遠你瘋了?”
耳畔轟鳴。
趁機裝傻賣乖的陸際遠在暗處皺了下眉。
下手真狠啊。
又不是沒抱過,怎麼說打人就打人?
薄情的女人。
他裝作剛剛醒過神的樣子,依依不舍地撒開手,還要演一點無辜:“抱歉,我還以為是以前……”
“我走了。”洛溪臉色緋紅,又羞又惱,甩手扔下一句話往門口去。
“洛溪。”陸際遠一個健步追下床 ,挽留的話剛要說,門鈴響了。
他和洛溪不約而同停下。
疑惑和懷疑四目相對。
“這麼晚還有人來找陸醫師啊?”
“彆冤枉我,我可不知情。”陸際遠不懼自證,走上前一把拉開了門。
隨後遭受重擊。
陳晨在門外按鈴,沒人應準備以拳捶門,直接捶在了送上門來的陸際遠身上。
“陸……”酒鬼好像酒醒了,這會兒一見陸際遠,怒目圓瞪,“陸際遠你大爺!你把我扔哪兒了!老子在大廳睡到現在,你……”
他罵到一半,倏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陸際遠拚命朝他使眼色。
陳晨福至心靈往他身後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洛……洛老師?”導演素養極佳,馬上想到此刻自己還是節目組打工人的身份,馬上語氣都換了,“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啊?”
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晨也衝陸際遠使眼色,但個中含義耐人尋味。
陸際遠讀懂了,但他不忍卒視。
“不是你想的那樣。”好漢不吃眼前虧,陸際遠主動開口解釋。
要是讓洛溪自己說明眼前這個詭異的畫麵,那她未來一周估計都不會對自己有好臉色。
“我,我想的哪樣啊哈哈。”陳晨還不怕死地越描越黑。
洛溪的臉色也越來越黑。
她不發一言,推開陸際遠,越過陳晨,準備回自己房間。
陳晨偏還火上澆油,選擇這時候磕一些過世cp:“正好明天要找兩位聊一下服裝讚助的事,看你們感情這麼好,應該沒問題了哈。”
洛溪聞聲又折回來,眼神冷冽:“什麼服裝讚助?”
“沒什麼。”陸際遠先搶白。
“明天也要說的嘛,”陳晨揮開陸際遠,一張嘴全是酒氣,“節目組有了新讚助,情侶裝主打,選定了你們兩位合作。”
“和誰?”洛溪快氣笑了。
陸際遠看她麵色,知道大事不好。
“和他?”
果然,洛溪冷笑了一聲。
“我拒絕。”
三個字,擲地有聲,一聲乾脆的關門聲為本次談判破裂畫上圓滿句號。
陳晨望著洛溪的房間門思忖良久。
“你不是信誓旦旦說洛溪不會拒絕的嗎?哎還有……她不是從你房間出來的嗎?你倆,”他比劃了一下,“沒和好嗎?”
陸際遠一腦門官司,絕佳好機會,深夜大家都困意來襲,多適合敞露心扉的時刻,他先被洛溪痛毆,又被懷疑生活作風,然後辛苦一晚上談的合作還被搭檔嫌棄了徹底。
招誰了?
他也關上了門,留陳晨在過道中間左顧右盼,像個迷茫的撥浪鼓。
*
次日一早,陸際遠主動來賠罪。
下午嘉賓到齊,人多了就不好說了。外人在場不道歉,陸際遠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沒想到洛溪已經先一步坐進了臨時辦公室,正在和節目方聊新服裝讚助的事。
她的訴求很簡單,節目組的廣告展示需求當然是要滿足的,畢竟這寫在了合同裡,但就形式上,她有異議。
異議主要來自陸際遠。
“我上周去山裡,找了一位大師算過了,我和他八字不合。”
陳晨宿醉未醒,他的助理阿姚奇怪地看著洛溪:“您,真去算過了?”
“嗯,”洛溪點頭,“犯衝。”
阿姚手縮在桌下編輯信息:“老大,快來啊!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