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遠離 與誰醉酒,誰等孤夜(1 / 1)

孤僻的小路荒無人煙,檉柳與桃樹交相呼應,景色卻是甚美。

微風吹拂,桃花簌簌隨風而起,落於女子肩頭,青色衣衫夾雜一抹粉色,令人眼前一亮。

春光明媚,日光投下,映照出青石板路之上兩位女子的身形。

初若伸手拂過二人身前垂落的柳枝,輕聲開口,“郡主,我們怎地不回府,來此處作甚?”

慕紫芙眼神黯淡了些,“隻是想尋一僻靜之處待一待,好生理一理這其中錯處。”

聲音淡淡的,卻仍能讓人聽出其中暗含的憂愁。

初若一雙秀眉微微蹙起,“郡主,您這是……”

可話未說完,便被慕紫芙溫聲打斷,“初若,你懂何為情愛嗎?”

“情……愛?”

初若麵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郡主,您又不是不知。我自小一心唯有練武一事,哪裡懂得這啊。”

“但我倒是常聽王府婆子們閒談,這情愛之事無非兩人相知相愛相守,猶如上天注定一般,此生必定會糾纏於一處。”

聞言,慕紫芙身形一滯,心瞬時揪緊。

初若疑惑停住腳步,側首,“郡主,您這是怎麼了?”

“既是緣由天定,那今世錯的便隻能是我了。”

聲音縹緲,如虛幻之音,聽來也隻覺似有一股淡淡的悲意。

慕紫芙指尖輕顫,“我自以今世所做之事於他而言是彌補,卻忘了他自小經受諸多苦難,內心孤寂。我數次出於愧疚對他付諸良多,對一位身處絕望之人無異於救命稻草。”

“他將我視作唯一能救他出那樊籠之人,又怎會不緊緊抓住。”

今日,沈和風所言確讓她知曉,今生諸般過錯,源頭為何……

是她,平白搶占葉靜姝本該處的位置。如今糾纏不清,好似也是她罪有應得。

初若在旁聽得一知半解,但暗衛的直覺還是讓她瞬間抓住了要緊之處,

“郡主,所說的他是誰?”

“他?”

慕紫芙唇角微彎,弧度苦澀,“兩世情分,終是陌路人罷了。”

遠處炊煙嫋嫋升起,煙火氣甚濃,此處春和景明,卻是無比空寂。

夕陽西下,金光灑滿洛城,暖洋洋的氣息籠罩,唯有巷子深處仍是陰沉沉的,好似仍處冬日。

遠處有一人匆匆跑來,卻又急速離去。

唯留立於巷口的亦安,瞧著那巷旁的府門,滿目憂愁,“雲安郡主啊,您說您為何非要自尋死路。”

分明是陽光普照,他卻仍覺有一股冷氣自腳底升起,隨即傳遍全身。

噪雜聲在耳畔響起,他終是滿懷心思上前。

微風吹拂起男子衣衫,他身形峻拔,英俊飄逸,一雙好看的眸子微微垂下,瞧不出神色。

唯有那繃緊的下頜,似在表明他的不悅。

腳步聲在身後響起,他未轉身,淡淡開口,“可是有了消息?”

亦安拱手行禮,“回王爺,方才容七前來回稟,雲安郡主今日自靈通閣出來後,便去了城東。由於那處空曠,他自是不敢跟太近,隻得在不遠處暗中盯著。雲安郡主並未與何人有約,隻是與她侍女似是聊了幾句,說了什麼也是不知。隻知自城東回來後,她便去了……”

亦安停頓了下,似有所為難,“去了……”

“去了哪?”

寒津津的聲音,嚇得亦安身形微顫,呼吸頓時不暢。

他緊閉雙眸,硬著頭皮答道,“去了……宣王府!”

話音落下,卻出乎意料般的並無任何聲響傳來。

此處寂寥無聲,長時的靜默,亦安聽清他劇烈的心跳聲在砰砰作響。

耳畔唯有風聲呼嘯,以及似是骨節齟齬聲傳來。

亦安不安的抬眸,“王爺,您……”

卻在不經意瞥見身前人垂於身側緊緊攥起的拳頭時,話音猛的頓住。

顧瑾玹一雙眸子陰沉無比,似這漆黑的巷子一般,周身似被暗夜籠罩,全無一絲光亮照進。

“打斷她的腿如何?”

寂靜的巷子裡,傳來這樣一句輕飄飄,卻又陰沉至極的話,直叫亦安冒起冷汗,“王爺,您……”

顧瑾玹唇角微彎,迷人至極,卻是帶著陰冷的寒意,“如此,她便隻能陪著我,永永遠遠陪著我。”

……

夜色已至,月明星稀,主街之上人流稀少,白日的喧鬨漸漸歸於寂靜。

皎潔的月光照進屋內,映照在女子身後,似被月光縈繞,一片恬靜淡雅。

微風吹進屋內,吹散了屋內濃厚的酒氣。

顧景竹此刻已經醉醺醺的,臉頰微紅,雙眼迷蒙看著眼前人,斷斷續續開口,“慕……紫芙,你怎麼還……如此清醒?”

話音方落,便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嗝,都喝了……一個多時辰了。”

“嗝……”

見狀,慕紫芙蹙眉,身子後仰,頗為嫌棄的看著顧景竹,“你酒量既然如此不行,方才非要找我拚酒作甚。”

“我哪知你……這麼能喝。”

聲音似在喉間擠出,格外的含糊不清,讓人分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慕紫芙眸色一頓,喚道,“來人,你們王……”

可她話未說完,便被顧景竹擺手打斷,“叫什麼,彆……叫,我與你還……未聊完。”

話音方落,人已起身,顫顫巍巍朝著慕紫芙走去。

慕紫芙未躲避,仍然安然坐於原地。

隻是在他將至身側時,自一旁勾了個圓凳,擋在二人之間,無形之中劃清了彼此界限。

“宣王殿下要與我聊些什麼?”

顧景竹毫不客氣直接坐在那凳子上,“你今日來……找我是何目的,還……未說呢。”

“走什麼,說明白了再走……。”

“我沒說要走。”

聞言,顧景竹覺得好似幻聽了,又是問了一問,“你……說什麼?”

慕紫芙極為耐心的又是重複了一遍,“我說,我今晚不走,你可聽清了?”

“什麼!?”

顧景竹尖叫出聲,雙手抱緊自己,極為警惕的盯著慕紫芙,“不走?不走,你……要做什麼?”

此刻的顧景竹臉頰紅撲撲的,那警惕的眼神也因眼中的醉意變得水蒙蒙的,極為可愛。

見此,慕紫芙不禁輕笑出聲。

煩悶的心緒此刻也消退了許多。

可這可嚇壞了顧景竹,他急忙環胸起身,“笑什麼?”

“我且……問你,你是否對……本王意圖不軌!”

慕紫芙挑眉,極為認真的點了點頭,“宣王殿下,你我本就有婚約,何來不軌一說。再者說,這啊,本就是夫妻分內之事。”

這句存著逗弄心思的話,卻是顧景竹這喝的酩汀大醉之人聽不懂的。

他故作氣勢的威脅道,“我告訴你,我生是靜姝的人,死……是靜姝的鬼,你休想……染指我一根手指!”

聽到熟悉名字一瞬,慕紫芙嘴角笑意倏地凝固。

她起身,顧景竹節節後退。

然,她卻是直直繞過他,走至窗子旁,打開。

夜晚涼風吹進屋內,也使她的思緒漸漸清明。

如水般清澈的眸子中映出那輪明月,清冷寂靜,卻是幽雅至極,她微微啟唇,“有時,我也很是羨慕葉靜姝。”

“她身為宰相獨女,父母伴於身側,備受寵愛。少時便有所思之人,雖未伴至身側,卻有一愛慕者敬之護之。正值婚嫁年齡,亦有相伴一生之人。”

“可反觀我,父母自少時離去,自此再尋不見蹤影,雖有叔伯王兄疼愛,卻終是不同。縱觀前世,一生情愛坎坷,所付真心皆付諸東流,一生被人欺之騙之,結局也終難逃一個‘死’字。”

她眼底濕潤,心底壓抑甚久的話終是對一酒醉之人忍不住傾訴吐出。

“宣王殿下,你說我這一生是否極為可憐卻又可悲?”

身後並無任何聲響傳來,慕紫芙轉身看去,隻見那人不知何時已趴在一旁的凳子上呼呼大睡。

顧景竹酣睡著已無了白日嬉皮笑臉的模樣,倒也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君子姿態。

“感情中付出甚多之人,往往傷的最為重。顧景竹,此生若你不能得償所願,你可會抱怨命運不公?”

可惜,這話中人卻是無法回答……

慕紫芙繞過他,走向屋門處,“癡情人總是讓人心疼得緊,不若圓了你的心願又當如何。”

“吱,”

開門聲傳來,初若連忙轉身。

“郡主,您可出來了。您方才不讓我們去打擾您,此刻這一更鑼聲已響,再不離去許是來不及了。”

慕紫芙抬眸,“誰說我們今日要離去了?”

初若眸子霎時瞪大,“啊?”

慕紫芙看向初若身後瞠目結舌的眾人,淡淡開口,“你們王爺喝醉了,先將他扶到自己屋中。”

“另外,再為我安排兩間客房。”

瞧著這些人還未有動作,她冷聲道,“還不快去!”

那架勢頗有些當家主母的樣子,嚇得那些小廝連忙應道,“是!”

夜風習習,一輪彎月掛於半空中,顯得格外清冷,又孤寂至極。

昏暗的屋內,透過月光依稀可見裝飾典雅的閨房內有著一人的身影,孤單影隻坐於桌旁,似與這黑夜融於一體。

背脊繃緊,一雙眸子如這暗夜一般深沉無比,又危險至極。

本是習慣了孤獨之人,卻不知從何時起,竟總是盼著每逢夜深人靜之時,身側總盼著有著那人的陪伴。

自皎月初升,至天光大亮,

從寂靜無聲到喧鬨聲四起。

終是等到門外有聲響傳來……

開門聲響起,一抹劇烈的亮光照進,照亮了那人眼底沉寂了一夜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