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個跟著湊熱鬨的路人甲,宮川一步登上外圍的邊緣,走到在沈思樂身旁站定,看了看不遠處的激烈的對戰,眉梢輕佻,眸光透過眼鏡低頭意味不明地凝視她:“沈小姐,看不出來膽子還挺大的,這次不怕被誤傷了?”
夜風拂過長發,沈思樂抬手將飛亂的發絲捋到耳後,聽到這話一臉坦然,似笑非笑的看著宮川:“湊熱鬨這種好事情,當然是知道宮醫生也會來呀。”
說完便輕笑出聲,沈思樂眯了眯雙眼,大有賴上了的趨勢,討好的說到:“再說了,就憑宮醫生那妙手回春的醫術,我還怕什麼?”
奇異的氛圍在二人周圍彌漫,誰也不說,可誰又都懂,大家保持著基本的邊界感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宮川看著對麵焦灼的戰局,跟對麵樓頂的陸豐不小心視線觸碰在一起,兩人視若無睹的移開了視線。
“四年前,沈小姐也是這樣看熱鬨的嘛?”
沈思樂轉頭看向前方波光四起的局麵,搭在牆壁邊緣的手指不受控的微微顫抖,像是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晚上,原來站在樓頂向下看是這樣的心境。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改變了他們兩個的人生軌跡,但是她總會查清楚,沈思樂微微一笑,話裡有話的說道:“看來還真沒有宮醫生不知道事情,難道四年前宮醫生也在現場嗎?“
說完目光灼灼的直視宮川,像是要穿透他的內心一般。
“那倒沒有,隻是碰巧看到了沈小姐的大名而已,畢竟從當年的報告看來,沈小姐受的傷可不算小,一下子見到沈小姐這樣健康的活著,內心多少會有些許波瀾,還希望沈小姐可以理解我們這些大老粗腦回路。”
沈思樂收回視線,指尖點著樹枝輕輕扭著,無所謂的說道:“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像我們這種苟活在這險象環生的末世中求生存的人,為了多活一天,哪個不是杯弓蛇影,說起四年前,我還真見到過一個跟宮醫生長的很像的人。”
宮川聞言,微微一愣,沒想到會得到沈思樂的回答,目光閃爍的看著她,隻見她依然專注的看著對麵焦灼的紛爭,而且絲毫不對提及四年前的事情有所忌諱,訝然道,“是嗎?”
沈思樂抬起頭看著站立在她身側的人,抬起右手點了點自己左眼下方,對著宮川說道:“雖然你的目光沒有他犀利,但是你有一顆跟他一模一樣的淚痣。”
異能波及,沈思樂感受到光影如芒,微微閉起雙眼,發絲紛飛,宮川抬眼看去,眸中寒光一閃,形成以二人為中心的安全區,將光影隔絕在外,看著遠處激戰雙方說道:“沈小姐是異能者吧?”
“嗯?”沈思樂可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看向宮川,來不及收起她眼底的詫異。
宮川見她那樣,好笑的抬手隔空點了點四周的夜幕,解釋道:“普通人是感知不到異能者散發的能量的,像沈小姐這樣還好奇的跑到一旁湊熱鬨的人,難道你沒發現整個蓉城都沒有幾個人嘛?”
天殺的,她還真不知道這檔子事,正想說些什麼就感受到空氣中的能量像浪潮一般震了震。
“砰”險象突顯,隻見對麵刀光劍影的地方突然一道衝擊波,破開了遮蔽下來的天幕,瞬間星象下的騎兵化作一縷藍色光影,如同扭曲的象形文字,若隱若現難以聚成實體。
沈思樂緊緊抓住邊緣,穩住身形,抱起花盆正欲起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緊接著一柄泛著冷光的長槍,勢如破竹一般從沈思樂的眼前閃過,她條件反射的微微向後一仰,就見那柄化形的長槍,直擊其她所在的大廈天台,“嗡”的一聲,槍尖正中靶心,一到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裂開來,瞬間將大廈劈成兩半。
“木頭!”大廈一歪,猝不及防的花盆從她手中朝地麵滑落下去,看著飛速下墜的花盆根本來不及思索,沈思樂直接跟著花盆飛撲下去。
宮川見狀正打算扶住沈思樂躲避開來,就見她毫無預兆的從大廈跳了下去,不知為何,身體整個木在了原地,不受控製的酸麻感從心臟遍布全身,皺眉抬手捂住躁動不已的心臟,甩頭想把這莫名的情緒排出體外,卻徒勞無功,抬眸看向沈思樂剛剛跳下去的地方,左手止不住的顫抖:“這是怎麼回事?”
隨著大廈的傾倒,宮川立馬飛身躍了下去。
抱住花盆,沈思樂正在想該怎麼辦,就感受到身後傳來的能量波動,伸手壓住了已有萌發之態的木頭,緊接著她就被一雙手環抱了起來,沈思樂轉頭就看見和她一起倒向地麵的宮川,綠色的發絲飛舞在兩人之間,浮光掠影間,沈思樂看著他微微一滯。
臨到地麵時,宮川抱著她的頭扣在胸口,朝一旁滾落了過去,連忙低頭看去,就見沈思樂紅著眼,呆愣愣的看著他,不敢確實的說道:“你...”
突然懷裡的木頭悄無聲息的生長一簇枝丫,沿著衣袖纏住了沈思樂的手腕,破開皮膚直直的刺進血肉裡,疼的她瞬間回神。
看著躺著懷裡,眼淚止不住的流淌,嘴角囁嚅不知在想說些什麼,嚇得宮川以為她受了傷,也不敢搖晃她,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沈思樂,沈思樂。”
疊影交錯之間,沈思樂就像回到了四年前,那個將她視如珍寶的男子,消失在了那一個不顧一切飛身向她而來的夜晚。
沈思樂捂住胸口不停地喘息,伸手顫抖的推開宮川,翻身踉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起花盆,也不顧身後宮川的反應,自顧自的朝黑暗處跑去。
宮川伸手想拉住她,卻被她側身躲了開來,輕握著手放在身側,轉頭看向已經四分五裂閃著呲呲光影的大廈,微微皺眉,抬手打開手環向附近的巡邏隊報告了一下這裡的情況,畢竟蓉城內還生活著很多幸存者,他們這樣毫無顧忌的火拚,不知道會傷到傷到多少人,等他再次轉身的時候發現沈思樂已經不見蹤影。
沈思樂恍惚著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一處末世前的地鐵站入口,眨了眨眼睛,任由眼淚從臉龐滑落,逆著光,沿著階梯朝地下走去。
“哐嘡”不小心踢到一個易拉罐,哐哐嘡嘡的順著樓梯滾落了下去。
昏暗的深處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沈思樂紅腫著眼睛慵懶的抬了抬眸,踢踢踏踏的繼續走了下去,她現在的內心就像是被四年前的那場大火翻烤痛不堪忍,找不到發泄口。
“嗬啊!”隻見地鐵深處居然滿是肢體扭曲、身形各異的喪屍,一個個灰白的瞳孔,麵容扭曲的對著聲源處張著血盆大口,往上擁擠著。
反胃的腐臭味使得沈思樂微微皺眉,懷裡花盆中的小枯枝一點點的從土裡把身軀拔了出來,站在花盆邊緣抖了抖泥土,纏繞在沈思樂的手腕上的那截枝丫,就像吸食夠養分一般,噗的一下從血肉中拔了出來,開始沿著她的後背開始蔓延、抽條、迸發出無數分枝,鋪滿整個樓道口,自上而下的籠罩著她,張牙舞爪的藤蔓四處搖曳,一步一步像個鬼魅一般闖入人間。
“嗬啊,嗬啊。”聞著血腥氣的喪屍,成群結隊的互相踩踏著向上而來,腐爛變異的手臂儘可能的伸長著欲向沈思樂抓去,還沒觸碰到她的人,就被簇擁而來的藤蔓一一刺穿,再順著骨骼、血肉一寸寸的延伸,直至整個身體被藤蔓覆蓋。
沈思樂神情木納,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側身錯過喪屍,絲毫不在意那些扯著嗓子嘶吼的喪屍,情緒奔潰地朝下走去,走到空空如也的月台,恍如隔世一般,仿佛身處嘈雜擁擠的地鐵站,人來人往的上下車,透過車身的玻璃,她看見了一個溫潤如玉男子,手捧著用玻璃糖編織而成的鮮花,站在車廂裡看著她莞爾一笑的呼喚著:“月亮。”
“滴滴滴”關門的聲音響起,地鐵呼嘯而過。
“思齊。”沈思樂神情恍惚地追了過去,跌坐在月台上,無助的哭喊。
地鐵站內,一個個喪屍被藤蔓分肢、撕裂,腐肉淅淅瀝瀝的散落一地,整個空間彌漫著令人不適的惡臭味,龐大的藤蔓局促的擠在狹小的空間裡,一點點的收攏,慢慢的朝沈思樂靠去,順著她的身體慢慢的包裹著她,形成一個溫暖的繭床,安撫著她躁動的內心。
突然邊緣外的一角,一枝藤蔓閃電般的衝向一旁的配電室,破門而入,隻見裡麵有一拾荒的流浪漢瞠目結舌的立在原地,藤蔓順著他的口腔刺穿後腦,生怕他的聲音吵到情緒失控的人,將他的驚恐封堵在口中,一寸一寸的將他裹挾收緊,慢慢的藤蔓朝著主體收枝,留下一灘血淋淋的肉泥鋪散在地麵。
鴉雀無聲的地鐵站裡,不知有多少人心驚膽戰的度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