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霽拉著高熙跑了出來，結果外麵是一個小院，還有一道大門緊鎖著。
一群孩子頓時苦了臉，還是幾個大一點的孩子絞儘腦汁地想著如何開門。
謝霽靠在牆邊，忽然聽到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傳來。他麵色一凝：“有人來了。”
李老三昨天賣了幾個孩子，收益不錯。今天就想著再來挑幾個丫頭賣去附近的青樓。
他讓人在外麵守著，自己走進院子裡卻沒看見守門的劉四。
李老三呸了一聲，“懶骨頭，看個門都看不好。”
再走一步他卻發覺有些不對勁，今個兒怎麼這麼安靜？那群小兔崽子也不哭不鬨的？
李老三直覺蹊蹺，便快步向牢房走去。
這時一道勁風直撲他後背，李老三反應很快，一閃身後那棍棒就隻打到了他肩膀。
李老三疼得呲牙勒嘴，他伸手一把抓住棒子看著謝霽獰笑一聲：“好啊，幾個小兔崽子會造反了！老子待會兒就把你們手腳全折斷了！快來人！”
謝霽麵色一沉。
不好！
其他孩子這時也跑出來了。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他們克服了懼怕，瘋狂的對李老三拳打腳踢。
在這麼多小孩的壓製下，李老三一時也反抗不了，不慎摔倒在地。
門外又有動靜了，謝霽目光一凝，一棒子狠力地敲在了李老三頭上。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獻血浸透了木棒，李老三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謝霽沉聲道：“快跑！”
可惜卻晚了，一個虎膀腰圓，肌肉虯結的大漢出現在門口。他看見裡麵混亂的場景頓時怒目圓睜，大步走來。
一群孩子看見這個凶惡的大漢也不由得有些畏懼，謝霽也同樣麵色沉重，他右手不動聲色地摸到了腰間，語帶狠辣：“一起上，今天他不死，我們都活不了！”
這些孩子也被激出了凶性，全都一擁而上試圖弄倒壯漢，但卻同蚍蜉撼樹。
壯漢掙開他們，一腳踹飛一個。
滿地狼籍下，壯漢環顧一周發現了藏在角落裡的高熙。
高熙太小了根本幫不上忙，謝霽就讓她藏在這裡。
結果還是被壯漢揪了出來。
壯漢把高熙提在空中，直接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深深的恐懼襲來，高熙一雙小腿不斷蹬著，她覺得喉嚨越來越痛，呼吸越來越困難......
突然間
壯漢一陣嚎叫，猛地把高熙摔在地上。
他麵色痛苦的半跪在地上，捧著的小腿鮮血直流。
謝霽神色冷厲地站在壯漢麵前，手上捏了把帶血的匕首。
壯漢被他刺傷，嘴裡發出一陣咆哮就直直地撲向謝霽。
他要撕了這小子！
謝霽眼疾手快躲開了，然後眼都不帶眨的刺向了壯漢的左眼，刀入血肉謝霽又加了力道，還在那壯漢眼眶裡轉了一圈發出令人牙酸的剮蹭聲。
壯漢痛苦的嚎叫聲十分淒厲，倒在在地上不停打滾。
謝霽眼眶有些發紅，他利落地抽出匕首，然後飛撲到壯漢身上。目光似箭，手腕一翻直接刺向了壯漢的喉嚨。
刺紅的血噴了出來，壯漢痛苦的抽搐幾下後就不再動彈。
整個小院陡然安靜下來，陷入死一樣的靜。
謝霽抽出匕首，緩緩起身。
他衣袖，臉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跡，神色更是冰冷無比，活像是個從閻羅地獄出來的厲鬼。
那些小孩目睹了整個血腥過程，有的直接忍不住反胃嘔吐。還有的見謝霽緩緩走過來，恐懼得連連後退。
謝霽恍若未見，此刻他麵色蒼白，汗水沿著鬢角滑落，宛如一抹白日曝光的幽魂。
最後謝霽走到高熙麵前，停下。
他伸出手。
“你還跟我走嗎？”
高熙看著謝霽那隻白皙瘦削的手沾染了些許鮮紅血跡，有些發愣。
謝霽看著麵前的小乞丐像是被嚇懵了的樣子，不由得自嘲。
那雙眼睛一下子冷了，真正似個幽靈。
謝霽正準備收回手，一隻胖乎又溫暖的小手一下就抓住了他。
高熙用自己臟兮兮的袖子小心仔細的擦拭著謝霽手上的鮮血，動作有些笨拙，卻又很認真。
謝霽低頭看去，高熙就抬起頭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隨後兩隻手都裹住了他那隻冰冷的手指。
謝霽像是被那燦爛的笑容晃花了眼。
他愣了一瞬，然後牽著高熙離開了這裡。
又笨又傻的小乞丐。
不過，笑起來很可愛。
謝霽帶著高熙不知走了多久，突然他猛的彎下了腰，單手撐著牆吐了個昏天黑地。
高熙被嚇了一跳，看著哥哥難受的樣子，她連忙像以前娘親安慰生病的她那樣，踮著腳尖努力拍著謝霽的後背。
謝霽隻是被自己身上那股子血腥味熏到了，惡心的緊。
這是謝霽第一次殺人，還是一連三個。
終究隻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哪裡來那麼多的冷靜理智。謝霽原本抑製著的身體終於忍不住顫抖，他感覺那股隱隱若若的血腥味一直纏繞在鼻腔裡，揮之不去。
謝霽咬咬牙，強撐著說：“沒事，我們先走！前麵不遠有座城隍廟，今晚先歇在那裡。”
謝霽正要拉高熙的手往前走，回頭就看到小孩眼裡的擔心。
謝霽手往上揉了揉高熙的頭發，難得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放心，我很厲害的，彆擔心。”
兩人來到破舊的城隍廟時已經快天黑了，所幸廟後麵有一口水井可以簡單清洗一下。
高熙高興的都快跳起來了，她終於可以洗洗臉了。
回到廟裡時謝霽已經撿了許多木頭生火，高熙連忙拱到火堆旁取暖。
她還是一身乞丐衣服，頭發亂糟糟的。不過淩亂的頭發下卻是一張白皙漂亮的小臉。這些天的流浪讓她小臉瘦了不少，卻也襯得那雙烏圓的眼睛更大了，在火光搖曳下像是夜晚下的明亮星子。
謝霽想起了堂妹養的貓，那貓是波斯傳來的稀有品種，漂亮非凡。尤其是那雙晶瑩剔透似藍寶石的貓眼，很是難得。
可是看著麵前的小孩，謝霽卻覺得那貓也不過如此，還是麵前的小姑娘要更好看更可愛些。
天全黑了。
這座枯廟很大，火堆隻能照亮小小的一角。高熙卻一點都不害怕，她很久沒有這樣安穩的坐著了，不用擔驚受怕。
柴火燃起劈裡啪啦的聲音，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和寒冷。
高熙無聊的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謝霽，卻被人抓個正形。
謝霽坐在火堆旁老早就注意到了高熙的小動作，卻不動聲色。
火光暖色軟化了他的冷冽陰寒，將他雕琢成了一顆透著暖色的玉。
少年眸若星辰，此刻含笑看著高熙：“看什麼？”
高熙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笑著比劃：
珠珠......珠珠隻是覺得哥哥很好看！
是珠珠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小孩子天真單純，看對她好的人更是自帶柔光，何況謝霽本就長得風姿出眾。
謝霽看不懂高熙胡亂的比劃，卻也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看著小姑娘單純的笑顏，他的心底像是被輕輕拂了一下，有些細小的暖意順著血液爬到了心底裡。
那是謝霽近十年來從未體會到的感覺。
半晌，高熙猝不及防聽到謝霽有些沙啞的聲音。
“小孩，你......你願意認我做哥哥嗎？”
高熙有些驚訝地看著謝霽，似有不解。
珠珠早就叫你哥哥了呀！
謝霽見她這幅反應，有些遲疑：“你......不願意嗎？”
高熙連忙搖頭。
謝霽見她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禁有些好笑，卻也放鬆下來，“那就是願意了。”
“我叫......謝霽，你呢？可有名字？”
高熙在心底默念兩遍謝霽的名字，確定自己記住了哥哥的名字才點點頭。
她雖然說不出來，但也有辦法讓哥哥知道自己的名字。
高熙把小胖手伸進衣領裡麵，掏了老半天才扯出一顆用細線串起來的白玉珠。
那白玉珠隻有高熙的指甲蓋大小，通體晶瑩，精光內蘊，一看就不是凡品。
高熙指了指手中的白玉珠，亮晶晶的看著謝霽。
謝霽何其聰明，他一下就猜中了這小孩的名字。
“珠珠？”
高熙很高興的點點頭。
哥哥不愧是哥哥！
一下就猜中了珠珠的名字！
謝霽莞爾，他拉起高熙的手向廟外走去。
滿天繁星擁著一輪圓月，流光皎潔，璀璨奪目。
謝霽拉著高熙跪在地上，少年的聲音清朗又鄭重。
“星月為證，從今天起，珠珠就是謝霽的妹妹。”
“我謝霽立誓，保護珠珠一生一世，護她快樂，安穩一生。”
“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高熙看著謝霽認真又堅定的模樣，也要舉起手起誓。
謝霽伸手攔住了她，難得有些少年意氣，“珠珠，你不用起誓。你隻要肯承認我這個哥哥就好，從今以後哥哥保護你。”
他謝霽生來不祥，本就一意孤行將珠珠扯入他這詭譎命格中，怎麼還能讓珠珠立下重誓。
謝霽摸了摸高熙的頭，他在這世上如同孤魂，珠珠也同樣舉目無親。
或許，這是上蒼給他的一次機會。
珠珠就是他的新生。
他是哥哥。
以後也隻是珠珠的哥哥，至於那個長定候府的謝霽，就當他死在了那座囚牢裡吧。
明月下，一大一小的身影互相依靠著，許下此生開始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