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跨江大橋，他衣著單薄站在橋邊，初春的寒風穿身而過。他的心溫已經零下七八十度了。

“其實人活著到底有什麼意思呢？”他問自己。“像我這樣的人，一無是處，什麼用都沒有，四十歲了自己的日子過得像爛泥，臨了了，還要拖累父母，真的像我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他的耳邊響起女友聲音。

“你去死啊南宮？彩禮都湊不夠，還來找我乾嘛？我跟你在一起五年了，你看看你混得這麼失敗，工作丟了，這邊房子租金到期了續不上，那邊房貸還不上，天天一屁股債追著，不是這兒銀行就是那兒小貸，要不就是親戚朋友。沒本事你就彆強撐著借錢買房買車湊彩禮娶我啊，過日子是說大話嗎？過日子就是過錢啊，沒錢怎麼過日子？”

“對，我已經訂婚了，馬上結婚，我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乾嘛吊你這棵樹上？”

“對，我就是在跟你處的時候就同時相處了彆人，眼瞧著就指望不上你啊，我難道跟著你一起還那還不完的債嗎？憑什麼？我要結婚了，你自己慢慢熬著吧，你那糞坑一樣的日子永遠都不會好起來。”

“像你這樣的人，活著對國家沒貢獻，欠錢還不上，打個工連病都不敢生。父母是農村人，跟你一起你家連個可以幫襯的兄弟姐妹家長都沒有，房子首付就靠你自己各種貸款各種借，你看看你自己有哪一點是……說真的，你真的還不如去死，你去死吧，活著也是浪費時間。”

小貸逼債電話。

“南宮，你的貸款已經逾期三天了，你要是再還不上，我們就要電話轟炸你的父母和親朋好友了！ ”

“三天，就給你最後三天，我們才不管你是賣房子賣器官賣身，三天之後必須還款！”

“說合法點，你是簽了貸款協議的，逾期還款就是違法！”

打這通電話的時候，彆的催債電話和短信也打進來，還有三份人民法院關於與銀行借款合同糾紛一案的調解通知短信。

領導的聲音。

“咱們站最近收到的投訴都是你，你身體不行就彆出來送外賣啊，彆因為你一個人拖垮了咱們整站的騎手啊。”

“人家十一點半等到你一點，你送個五公裡送一個半小時，你暈倒跟人家等飯吃有什麼關係？按時送到是你的本職工作，你送晚就是你的錯，你不能保證按時送到你就彆出來乾這個工作。菜湯還灑到袋子裡，人家投訴你是應該的，人家的權益確實受到侵害了。”

“你乾不了這個工作你彆來了！”

期房還沒到交房日，租的房子已到期，房東敲門不敢開，房東打電話不敢接，房東發來短信。

“後天再交不上房租就搬走吧，給你一天時間籌房租，八點我來收，然後你就卷鋪蓋走人。”

醫生的聲音。

“叫你的家人進來。”

“家人在村裡，我一個人來的，跟我說就行。”

“那你做好心裡準備。你的是四級腦膠質瘤，生命隻剩下三個月了，用最好的治療還能活一年左右，你是選擇治療還是回去跟家人一起度過最後的時光，你最好考慮一下家人的建議。我先給你開點鎮痛藥急救藥。”

“不用了，用不著了。”

他打開白天老家院裡監控記錄，看著白發父母在清掃院子、晾衣服、抱柴煮飯、潑洗碗水、打玉米……他突然淚流滿麵，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爸、媽，兒子無能，兒子不孝，兒子不配活在這個世上……兒子是個失敗的蠢貨……兒子，兒子不想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活著有時候真的挺無力挺沒意思的，反正人都逃不過一個死字……如果有下輩子，兒子隻想做個石頭、做棵草、做陣風都行，就是不願意做人了，做人太苦了……”他獨自哭訴。“爸、媽，對不起，您二老保重，兒子先去了……”

就在他要一躍而下的時候，手機收到一條短信。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這麼死了把一堆債務留給父母還？讓白發父母給你送終？很缺錢吧？點開下麵冒險鏈接送你三千萬，敢來冒險嗎？”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一無所有也沒什麼可被騙的，有什麼不敢的。”他點開短信裡的鏈接，是個手機軟件安裝係統。是否安裝？他隨意勾選下麵的什麼協議，手寫簽名，再選：是。

“安裝成功提示：此軟件一經安裝無法卸載，直到完成所有冒險，還可得到累積的所有賞金和三千萬獎金。協議內容代表是你自願參加直播冒險遊戲，所有責任自己承擔，且不許強製卸載或報警，否則將承擔十倍賠償。若沒能力，將用你與家人的命償還。”

他父母熟睡畫麵出現在下麵，底下標注實時監控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