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歸疑惑,伏黑惠並無覬覦他人身體的想法。
事實上,她由衷地感謝這件事情沒有發生,看看這場災難裡首當其衝的夏油傑和真人,一特級咒術師一特級咒靈都或多或少被破了防,不然也不至於捏著鼻子合謀如何反擊。
雖然夏油傑自從真人出來以後就一副正經且神秘莫測的世外高人樣,那是因為這人有點咒術師包袱,他隻在親近的人麵前展現破防樣子,吃到難吃東西很絕望、被腦子上身很惡心,說出來逗後輩很有趣,但讓咒靈(重音)看笑話就不必了。
不過——
伏黑惠聽到這對怪異的組合說到如何對窺伺他人身體的變態腦子展開獵殺時刻時——真夭壽了夏油傑跟特級咒靈合謀了,忍不住提醒他們:“你們……不應該先想回去的辦法嗎?”
報仇心切也好,找回尊嚴也好,總不可能真的為了一時快意在這個世界留一輩子。
“想回去要靠影子小姐的術式吧,但術式啟動條件未知。也就是說,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問題,”真人兩手一攤,滿不在乎,眼中是“來都來了”的興奮,“那麼,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讓那個惡心東西去死。”
它看上去一點也不為回家著急,如果細論喜劇世界最ooc(不符合個性)之處,那不管伏黑惠還是夏油傑都在人設崩塌,隻有它樂子人的人設屹立不倒穩如泰山,實乃變成地雷係女鬼也撼動不了的靈魂本質。
“夏油老師呢?”伏黑惠說不動真人——她本身也不期望能打動特級咒靈,於是轉頭看向靠譜的成年人,試圖喚醒他的理智,“就算對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好奇,也不至於親身上陣調查,大可去找這個世界的五條老師了解情況。”
“小惠,不要把責任強加在自己身上,”夏油傑開口,卻與當前話題並不相關,他很早就發現伏黑惠的情緒異常焦慮,所以一早就點她“太有良心了”,“硬要說,放任兩麵宿儺闖進大廳的真人有錯,我和悟沒有注意到卷軸異常有錯,這些錯誤造成了現在的結果。”
——並不是。
伏黑惠在心裡反駁夏油傑:不管從哪方麵看都是因為十種影法術才造成了這個結果,她自認難逃其咎,必須要把夏油傑完好無損地帶回去才行。
至於真人——伏黑惠現在能好聲好氣地和真人說話,沒衝上去給它臉上砰砰幾拳已經是愧疚的最大體現了,而且特級咒靈除了上身期間被惡心了一把,如今滿血複活又是期待滿滿,甚至迫不及待地再去上身同位體,看不出有什麼擔心的必要。
——小孩太有原則也不大好。
執拗——或者說是偏執嗎,越強大的咒術師同時也越聽不進人話,他們有一套從死裡逃生中總結出的生活理念,並且從生到死地貫徹下去——這也是為什麼眾多高級咒術師特立獨行到不走尋常道的原因。
五條悟是這樣,夏油傑是這樣,連不算咒術師的伏黑甚爾也是這樣。
由咒術界最強帶出來的小孩同樣頑固得要命,對自己認定的事情那是魔虛羅都拉不回來。
夏油傑發現自己怎麼說都說不回伏黑惠,原本燃起的小小教學希望之火又悄無聲息地熄滅了,他歎了口氣,控製鳥形咒靈慢慢地降落到某處小巷。
“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小惠。”夏油傑笑著說,他站得筆直也鬆弛,袈裟被上空的風吹得颯颯作響,燦爛的陽光照在他臉上,模糊了頭頂那道縫合線,“彆去想我該怎麼辦——我還沒有廢到那種程度,老是對年輕人指手畫腳會被討厭的。”
所謂大人,所謂長輩,所謂老師,不正是要給未長成的孩子保駕護航遮風擋雨嗎?
——屑。
——說真的,夏油老師是屑。
——自顧自說得說了很酷的話以後,就帶著真人跑了的夏油老師是屑。
被留在小巷的伏黑惠隱忍地握緊拳頭,在心中計算五條悟和夏油傑到底欠她幾拳,算來算去,悲哀地發現那些積攢出得清單一張都沒被銷毀過,她任何想象的一拳都沒有出現在五條悟和夏油傑那兩張英俊的臉上,反而在訓練中被這兩人下狠手練過。
兩人說著什麼“幸好小惠不像那個人渣”最後下手下得比誰都狠,還美其名曰“對孩子不狠日後哭的是家長”,這裡麵沒有半分私人恩怨任何人都不信(真的沒有)。
連打都要釘崎野薔薇“滴滴代打”的伏黑惠至今都不明白“心疼男人沒好下場”的真理,伏黑甚爾爸爸桑痛心疾首(bushi)!
不過雖說是夏油傑帶著真人跑路,此話不算準確,因為當伏黑惠被夏油傑像小鳥離窩一樣放下,真人的意識就徹底從影子中脫離,讓軀殼停留在影子深處。
而夏油傑則說——“那個腦子是用這個世界‘我’的身體辦事,那我代替‘夏油傑’收取利息可以說是天經地義吧。”
伏黑惠從聽到的隻言片語裡推斷,他們好像要搞一出大戲,徹底將“夏油傑(羂索)”和“真人”按死在“冒牌貨”的位置上。
但怎麼做……
算了。
伏黑惠的牙齒咬住臉頰一側,用輕微疼痛讓自己大腦清醒起來。
——不管了,那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吧。
首先,第一站要去哪呢?
新宿。
這裡是東京的繁華商業區,每天來來往往的行人與車輛在無數商店道路上交織,合奏一曲日常。
對某些特殊來說,人群是最好的遮掩,能將怪異融入尋常。
因此,這裡也是咒術界的灰色地帶。
那些半黑不白的人停留在這裡,傳播消息或者做各種“不入流”的小生意。
——正如孔時雨。
伏黑惠帶著那則熟悉的電話敲開了那扇門。
“這次你又想要交易什麼?”孔時雨掐滅了手上的煙,打開工作室的窗戶,讓風吹散滿屋灰塵,“或者我該問——你是誰?”
他再次看到這個眼熟的少女,時隔多年,竟然絲毫未變,那雙碧綠眼眸沉靜安寂,宛如一座安靜沉睡的森林。
她多年前突然出現,留下一句讓人至今想不明白的話後像顆流星一樣轉瞬即逝,連痕跡都隨之消失不見,多年後又用一張年輕的麵孔出現,仿佛這二十多年的光陰沒有流動流逝。
——一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