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夏天異常的炎熱,空氣中彌漫著沉悶的氣息。謝暮站在礁石旁卻感覺到不到一絲溫暖,反倒是海風吹到身上感到刺骨的寒冷。謝暮前幾天剛處理完母親的後事,在人世間唯一的牽掛沒了,心頭的沉重和悲痛如同烏雲般籠罩著他,讓他無法呼吸。
謝暮雙眼無神的看著麵前一望無際的海,海浪一下一下的打在礁石上,發出沉悶而有力的聲音。身後是一棟廢棄的爛尾樓,就像謝暮的人生,開頭的時候明明好好的,中間開始出問題,最後被拋棄,無依無靠。
“如果從這跳下去沒有人會發現吧,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沒有人知道……”
謝暮在跳下去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在喊,但還沒有聽清冰冷刺骨的海水就湧入謝暮的鼻腔和耳朵,隨之而來的窒息感讓謝暮感覺難受。身體越來越沉,周圍的黑暗讓他感到陌生和恐懼,謝暮的求生本能想浮上去。這時謝暮感覺有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後腰上,一股力量開始把自己往上托。
昏昏沉沉中,等謝暮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已經從海水變成了醫院的天花板,鼻腔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死亡帶來的恐懼和窒息感讓謝暮不禁有些害怕,至少現在沒有死第二次的勇氣,謝暮歎了口氣不禁有些自嘲,“怎麼就這麼沒用呢……"
謝幕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醫院,聽醫生說是一位男士打120說有人溺水,但救護車到的時候,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躺在礁石上。
又是一年的夏天……
往年的夏天,隻會讓謝暮覺得煩躁,不過今年好像並沒有鬱悶感,反而因一陣清風的吹入,讓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謝暮感到陣陣清爽。
這是謝暮在這家心理機構接受治療的第7年,谘詢室的窗外有一顆梧桐樹,謝暮很喜歡這顆梧桐,在谘詢室時常常看著窗外枝繁葉茂的樹蔭。
謝暮像往常一樣坐在單人沙發,麵前的茶幾上擺著一些甜點。他慵懶的靠在單人沙發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和安逸。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小姐姐從外推開谘詢室的門,小姐姐手裡端著一杯咖啡向他走近,“抱歉,秦醫生等等就過來。”
謝暮接過小姐姐手裡的咖啡,低聲說了聲,“謝謝。”
謝暮的聲音很好聽,聲線比較清冷,但清冷中又帶有一點柔和,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再加上謝暮長得帥,小姐姐的臉漸漸紅了起來。
出去以後在門外碰到同事就聊了起來。
小姐姐,“長的好帥,好像還是個畫家來著?”
同事,“好像是,還挺出名的來著,這人好是好,可惜命不好。我聽說啊爸爸在16歲的時候意外死了,媽媽好像還是個瘋子,在19歲那年也死了,自己又是心理患者,在這谘詢都7年了。”說完還比了個七的手勢。
小姐姐,“啊,這麼慘?”
她們自以為非常隱秘的對話全都通過沒關緊的門縫傳進了謝暮耳朵。
謝暮歎了口氣。他端起咖啡,輕輕地品嘗了一口,感受著咖啡的香醇和苦澀。
仔細算算時間也有七年了,時間久了總會傳出一些流言蜚語,聽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
就在謝暮有些許出神時手機響了,謝暮看了看接通道“喂,怎麼呢?”
聽筒那邊傳來一聲活潑的女聲“嗨!小暮,我來找你了,快到了,記得來接我。”
謝暮看了看窗外笑著說“啊?行。”
聲音的主人是個小姑娘,叫林靜翊,是個活潑陽光的姑娘,和謝暮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隻不過後來林靜翊大學畢業後去了彆的省份工作,再過兩年林靜翊買了房,林爸林媽也去了那邊,不過每年的夏天林靜翊還是堅持來陪謝暮,時間久了對於林靜翊回來找他也並不覺得意外了。
掛斷電話後,質詢室又恢複了寂靜。謝暮是心理疾病患者,有病,大家都這麼說,他也就這麼認為。其實謝暮隻有發病時才像一個病人,平時除了有點提不起精神外 ,可以和人正常相處,除了有些自閉,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彆。
剛開始發生變故時,謝暮是崩潰的,無措的,這是16歲的謝暮對當時事實的第一反應。他無法接受父親的突然離世和母親的瘋病。
活不下去了,這是18歲的謝暮第一次對現實所低頭,但轉眼看見憔悴的母親,他又不得不抬起了頭。
四周彌漫的消毒水味和壓抑感,是19歲的謝暮對醫院的第一印象,因為他的母親就靜靜地躺在那個醫院停屍房裡,就像隻是睡著了。
謝暮打開手機,點開通訊錄,在寥寥無幾的聯係人中按通了那個置頂電話 ‘秦醫生’。
電話鈴響了幾聲,一道女聲伴隨著接通響起,“小暮,怎麼呢?抱歉啊我突然有點事,不過快到了。”
說話的女人叫秦葉,是謝暮7年來的心理醫生,也是心理機構的老板,今年52歲,但活的始終像一個少女,保養得當,也緊跟時代潮流,看著與實際年齡不符。謝暮今年26,相處這麼久,秦葉也成了謝暮為數不多的朋友。
謝暮笑了笑開口說道,“秦醫生,今天我朋友來找我了,我想明天再來,可以嗎?”
秦葉停頓了一下笑著說,“可以啊,朋友?又是靜翊那小姑娘吧?這小姑娘每年夏天都來找你,感情可真好啊。”
謝暮聽完也笑著說,“是靜翊,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嘛。”
隻聽見電話那頭笑了幾聲又開口說道,“最近換季了,注意一下。”
謝暮,“嗯,知道了。”
謝暮這邊才掛掉,秦葉的手機又響了起來。秦葉看了看接通,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剛接通手機另一邊就傳了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
“喂!小姑,我媽叫你和他一起去逛街吃飯,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去接你。”
秦葉聽了對方來意,想著果然沒錯,笑著說道,“小落啊,你媽媽要找我,怎麼不是你媽媽給我打電話啊?”
電話另一頭的秦落的聲音帶著些許無奈,“小姑,我媽你還不知道?還不是因為你上一次鴿了她,生氣了唄,又想找你,又放不下麵子?”
“秦葉,你到底來不來?你不來我們就不要聯係了!”這時那邊又傳來一聲潑辣女人的聲音,估計是周情把秦落手機搶過去了。
秦葉笑了笑說道,“行,我下午沒事,你到機構中心來接我吧。”
這邊的謝暮收拾收拾,就出發去高鐵站接林靜翊,剛出機構的大門正好碰到了,剛到機構的秦葉。
秦葉抬眸就看見裹得嚴嚴實實的謝暮,走上前熱切的和謝暮打招呼,“小暮!”
謝暮回頭,笑了笑開口說道,“秦醫生。”
秦葉走上前,開口說道,“你現在是要去接靜翊嗎?”
謝暮笑了笑說道,“對啊,她說她快到了,我想現在去的話,時間應該正好。”
秦葉聽完開口問道,“你是要去高鐵站接靜翊嗎?”
謝暮點點頭。
“那個高鐵站?”秦葉繼續問道。
謝暮想了想說道,“西城東邊那個。”
秦葉笑了笑開口說道,“正好!我侄子來接我,剛好順路,我送送你吧。”
謝暮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說道,“謝謝秦醫生,但…還是算了吧。”
秦葉停頓了一會,緩緩開口說道,“小暮,根據你近兩年的情況來看,你現在已經可以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和認識的人正常相處,你可能覺得自己除了特殊情況和抗拒陌生外,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對嗎?”
謝暮點了點頭。
秦葉繼續說道,“這就是你現在的問題所在,你現在是處於已經逐漸麻痹自己的一種狀態,不對的情緒時間久了,你也就覺得這是正常的情緒了,把自己困起來隻會越陷越深,把它當成一種治療,嘗試接受好嗎?”
謝暮糾結了一會點了點頭,這時秦落和周情已經下車走了過來。
秦落看了看秦葉旁邊的人說道,“小姑,這位是?”
秦葉轉過頭看了看謝暮,說道,“他叫謝暮,是我的,朋友。”
秦落對著謝暮點了點頭說道,“你好。”
周情笑著開口道,“你還有這麼年輕的朋友啊?”
秦葉笑罵道,“怎麼?我怎麼就不能有年輕朋友了?”
周情打趣道,“就你這凶樣,也不知道怎麼當醫生。”說完又對著旁邊的謝暮笑著問道,“小暮,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謝暮有點拘謹不自在的點點頭,抓著衣服的手,攥的更緊了。
周情溫柔的笑了笑說道,“你彆緊張,多大了?”
謝暮頓了頓說道,“今年26了。”
周情和秦落,看著謝暮那種與實際年齡不符的臉,有一點驚訝,不過很快恢複平靜。
周情笑著開口說道,“看不出來啊,看著真年輕。”
秦葉看了看謝暮攥的手笑著說道,“你彆嚇著人家了”轉頭對著謝說道,“這是我的閨蜜,叫周情,你叫周姨就好。這個是我侄子,叫秦落。”
謝暮輕聲開口說道,“你好,我叫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