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和小林都暗暗鬆了口氣,強忍著裝出一副靠譜的樣子。這次她們本來是為了從另一個角度體驗學習,才來協助這次測試的。她們不是什麼老資曆的調查員,最多也隻處理過一些不那麼危險的E級怪談,
但如果連她們亂了,這邊的學生大概率就要麵臨團滅的結局了。
“我們現在首先要考慮如何上樓,等回到宿舍後……”小楓咬了咬牙,念頭在腦子裡轉了轉,最終還是開口,“你們幾個回宿舍好好待著,不要擔心,救援的人明天差不多就能進來了。如果我們兩個出了意外,就由紀雲定同學和鄭諾同學接管指揮權,負責事後彙報,可以嗎?”
鄭言宿舍那邊一個梳著卷發的人舉手,鼓起勇氣開口:“那個……我可以和二位住在一起。”
“不行,你們宿舍的其他兩個人不具備應對風險的能力。”小楓斷然拒絕了。
如果是紀雲定她們宿舍的李曉文要求過來,她說不定會猶豫一下,但從這個宿舍下樓後的表現來看,隻能慶幸她們至少不會亂說話亂做事。
鄭言和另一位舍友的臉一下就白了,在調查員拒絕後鬆了口氣,隨後怒視那個想要拋下她們的舍友。
卷發的臉色也不好看,帶著尷尬,但很快又理直氣壯地開口:“鄭言,要不是你,我們根本就不會下來。現在好了,上不去了。”
紀雲定沒管那邊的爭執,她想到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義務教育期間的怪談常識科普課上提到過,怪異的行為和思考方式與人類有很大差彆,但它們同樣需要遵守規則。
顯然,兩位調查員也能想到這一點。
“宿管查寢的時候,樓梯應該會恢複正常……”小楓雖然這樣說著,但顯而易見,這種做法風險很大,不過她並不想讓學生們這麼快就失去信心,“在此之前,先再仔細搜索一下吧。”
說完,兩位調查員給在場的學生分發了用於抵禦精神侵蝕的白色藥片。
據小楓說,接觸怪異或長期處於怪異環境中會使得人的精神被影響,從而出現認知偏差和思維扭曲等問題。在調查員們如同走鋼絲般的工作中,這種影響無疑是致命的。
好在,相關藥品成本在各方不懈努力之下逐漸減低,至少能做到讓每個調查員都備著一些這種略有效果的藥片。雖然功效說不上多好,但要應付非心靈類普通怪談姑且夠用了。
紀雲定想到了自己抱著睡覺的笑臉娃娃,便多問了一句:“弱小的怪異也能影響到人嗎?”
“不,一般E級以上才會……”
E級以上?
“吐出來,彆吃!”
紀雲定立刻急促地打斷了小楓的話,快速檢查了鄭諾和李曉文的狀態。
李曉文性子比較慢,正拿著藥片還沒來得及吃。鄭諾則嗆了一口,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一旁的鄭言本來正在抱怨著沒有水咽不下藥片,見狀本能地快步走了過來,輕輕拍著鄭諾的背幫她順氣。等鄭諾咳嗽完後,鄭言似乎才恢複了對她的敵意,退後嘲諷了一句她的醜態。
不過現在也沒人關心這點破事,其他人都盯著紀雲定看,有些發懵。
“你們兩個之前說,這個怪異本來是E級的。”紀雲定警惕地盯著兩位調查員略微泛紅的眼睛,“你們吃過藥了嗎?”
在場的人齊齊一愣。紀雲定伸手從她們的口袋中把藥瓶拿了過來,而鄭諾順過氣來後,急忙湊近看了一眼,隨後麵色有些發白:“這是一種用於極端情況下……解脫的藥物。”
這裡可沒有洗胃的裝置。如果不是紀雲定反應得快……
大概是調查員帶來的安全感突然崩裂給人的打擊太大,卷發愣著愣著,突然轉身向門口跑去,邊大聲哭喊著邊砸向看似脆弱的玻璃門。
玻璃震顫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裡,宿管房間的咀嚼聲突然停止了。
開門聲。
滴答,滴答。
黏糊糊的液體順著乾枯灰青的手臂滴落在地上,玻璃門倒映出一張恐懼的臉和慢慢接近的,帶著詭異笑容的女人。
“立刻移開視線,恐懼會加重精神侵蝕。”小楓低聲交代了一句。她現在不知道自己被侵蝕到了什麼地步,暫時也不敢做出多餘的舉動。
紀雲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聽著耳邊的慘叫哭喊聲和咀嚼聲,感到有些不舒服。
它似乎不急於讓卷發死去。尖利的慘叫逐漸轉變為了咒罵和詛咒,時不時哀求她們來救她。
最後,人的聲音停止了,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啃咬聲。
“雲定,你是不是親和度比較高?”鄭諾低聲開口問道,“待會如果還能提問的話,你去提問。之後的樓梯和宿舍查寢如果有危險的事都由我來。”
“……你們兩個也是派來監管測試的正式調查員?”小楓這麼問一方麵是真的有些好奇,另一方麵也是轉移一下眾人的注意力。
哪怕隻是能稍微減輕一點恐懼也好。少一點精神侵蝕就多一分活下來的希望。
不曾想,鄭諾倒是毫不客氣地開口套近乎:“我們確實是學生。說到這裡,小楓姐,打分的時候給我們高一點吧。”
……這種時候還在關心打分的人真的正常嗎?
小楓一邊答應下來,一邊決定記得告訴上級給這批學生安排心理疏導。事實上,不用鄭諾說,如果她們能活下來,她也一定會將她們的出色表現上報。
按照小楓的描述,紀雲定從她的口袋裡成功找到了抗侵蝕藥片——在另一邊口袋裡。
服用的副作用讓紀雲定有些頭痛,不過姑且還能夠忍耐。
等到咀嚼聲停止,紀雲定上前問出了商量好的話:“怎麼才能讓樓梯變回雙數?”
這次宿管似乎心情很好。她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乾脆地回答了:“時間到了就行。”
現在剛過了八點半,鄭諾挪著步子去樓梯口數了數,給紀雲定打了個手勢。
雙數。
“那要怎麼才能出去呢?”
紀雲定問出了第二個問題。然而,宿管的表情不知為何卻變得十分疑惑,它繞著紀雲定轉了個圈,上下打量著她。
“你直接走不就行了嗎?難道說你……”
說了一半,宿管看了看那邊的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似的笑了起來,
“這種處理酸味的方法確實不錯,我欣賞你。”
紀雲定有些茫然,但姑且還是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所以到底怎麼才能出去?”
“找到它,然後幫我個忙,我會讓你們出去的。”
宿管的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轉,咯咯地笑了起來,
“不過要記得在不該出來的時間裡躲開我,不然我也不會留情的。”
說完,它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還打了個血腥味的嗝。
事實上,現在門口沒有什麼模糊的血肉或內臟,隻有一些血跡和一副充滿啃咬痕跡的白骨。從惡心的黏液來判斷,它似乎將骨頭吮吸了幾遍,品嘗了內部的骨髓。
紀雲定稍微瞥了一眼,立刻移開了視線。
沉默在幾人之間蔓延開來。現在的事情實在太多太複雜,一時讓人有些轉不過彎來。
不過,無論如何,她們都沒有理由因為怪異的話去懷疑紀雲定——她隻要默不作聲就能讓其他人全部死掉,用這些屍體,說不定足夠一個人自己買路出去。
李曉文看著那邊的白骨,神情有些恍惚:“她本來不用死的……”
要是沒有剛才的驚嚇,要是早點發現樓梯的端倪,要是……
紀雲定知道,這個時候她該裝出一副愧疚的樣子,自責幾句,再博得眾人的安慰。
這種沒有意義的行為是人類社會的運行規則,她並不十分理解,但她會遵守,因為這樣似乎能讓周圍的人更安心。
紀雲定猜測這是表現自己“擁有”同情心的一種行為,而“不擁有”同情心的人則是危險的異類,容易做出傷害彆人的事情。
根據紀雲定的觀察,雖然真實情況往往比這複雜的多,但這種規則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恍恍惚惚地走回了宿舍後,鄭諾和李曉文就這麼把自己摔在床上,不想說話。
紀雲定卻提著洗浴用品像沒事人一樣喊了一聲:“我要洗澡了,十五分鐘。”
“你瘋了?”鄭諾打了個滾下床,扶著紀雲定的肩膀搖晃了幾下,像是想把她晃醒,“這節骨眼你居然洗澡?”
李曉文則翻了翻自己那兩大袋東西,遞了個噴霧過來:“雲定,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用這個去一下異味。現在廁所危險……”
“但是反正總要上廁所吧。”
畢竟一晚上說長不長,不上大的姑且還能忍,但……
紀雲定剛說完,眼看著李曉文又掏出了尿不濕和貓砂。
好吧。
鄭諾看著李曉文從她的神奇購物袋中掏出一樣又一樣東西,有些驚歎:“曉文,你有沒有考慮過申請去後勤組。”
後勤組也並非那麼好做,他們要去怪談周邊踩點,收集各種資料進行篩選甄彆,為調查員選出最適合攜帶的物資和工具。
如果說調查員需要膽大心細,那麼後勤組就需要絕對的心細。當然,可想而知,相比調查員,這依然是個相對安全一點的崗位。
不少進入這所學校的人都打算進入後勤組。不過,即便是進入後勤組也必須有兩年以上作為調查員的工作經曆,且入職考試完全稱得上是“刁難”。
此事暫且不提。就在三人心不在焉地聊天時,手機的宿舍聊天群突然又開始瘋狂地跳消息。
晚上十點,宿管開始查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