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霽從未想過自己會認識一個像方越一樣的人。
他隻不過是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時刻,路過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角落,拿著一塊板磚砸死了一隻老鼠而已。
老鼠的腦殼被敲得發出巨大響聲。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頭。
他以為自己是瀟灑的轉身。
沒想到給自己惹上一個大麻煩。
方越纏上他了。
纏的還挺緊。
他晨跑,方越跟在他身後,美其名曰體育生也是要早起鍛煉的。
他吃飯,方越一定要跟他擠同一個窗口,說是就感覺這個窗口的飯好吃。
他心血來潮換了個手機殼,第二天就在方越手機上看到了同款。
他不小心踩到了方越的運動鞋,按道理說體育生應該特寶貝自己的鞋,彆說踩一腳了,有時候連個泥點子都嫌棄——可方越隻不過不在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鞋,然後繼續纏著他。
一個月後江霽靈魂出竅:這方越,彆是一個gay,喜歡上他了吧??!
雖然說江霽自知臉挺帥個子高成績也不差,但莫名其妙被人喜歡……
他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小開心。
煩嗎?
煩是肯定有的。
一開始無處不在的方越把他搞得頭疼。
方越還特喜歡嘰嘰喳喳,吵得人不得安生。
但是怎麼辦呢?
外冷內熱的製冷機已經有點喜歡上了方越。
好吧,可能不止一點點。
一定是被他纏太久了,腦子壞掉了,江霽想。
然後他手比腦子快地遞過去一塊雪糕:“給,你喜歡的葡萄冰。”
然後他在方越真摯的感謝聲中懊悔地反思:敵軍到底是給他喂了什麼糖衣炮彈?
咱也不知道,咱也沒法問。
反正已經吃下去了。
江霽隻能硬著頭皮咀嚼消化。
等到思想已經徹底被腐蝕,他找了個時機合適的日子,那天月黑風高,校園斷網,四周黑燈瞎火,他們在便利店充滿宿命感地相遇。
江霽手裡拎著手電筒,方越手裡拎著電池。
腦子一熱,江霽把方越扯到小樹林裡,先發製人地說出那句“我喜歡你,你是不是也喜歡我”。
然後他就得到了讓他尷尬得恨不得扣出一座芭比夢想豪宅的回答——
方越眼神澄澈:“我不喜歡你啊?我是直的。啊!!老子拿你當兄弟,你竟然喜歡——”
江霽臉色爆紅:“好了,可以不要再說了,閉上嘴我們還能當兄弟。”
方越覺得自己也很無辜。
他隻不過是見到了一個身手不錯的哥們,想要套套近乎。
方同學的人生準則是享受當下,想做的是一定要馬上解決。
於是他摸清了江霽的作息表,和他一起晨跑,吃飯。
手機殼是個例外,那真是個巧合。
因為好兄弟嵇玨最近很喜歡那個顏色的花,方悅也覺得好看,就買了一塊同色的手機殼用。
鬼知道會和江霽撞上。
他隻當做是緣分,更加殷勤地接近。
他沒怪江霽踩他一腳是因為他確實不怎麼在意鞋子,和一般的體育生不一樣,他奉行的是能看臉則看臉,能看身子就看身子,誰一天到晚低著頭看彆人鞋啊。
於是大方的方同學擺擺手放過了江同學。
然後好像殷勤地過了頭。
江霽誤會了。
還在誤會中把自己掰彎了。
方越迷迷糊糊地被抓進小樹林,懵懵懂懂地被江霽狂轟濫炸。
嘴裡說的比腦子想的還快。
江霽的臉色看著好像不太對勁,但他也無暇去管。
腦子裡隻剩下幾個大字——
天啊!
我的好兄弟,他、想、gay、我!
正常直男碰到這事兒其實挺尷尬的,尤其是方越在無意中放出了錯誤的信號。
他開始主動躲著江霽。
江霽也挺尷尬的,見方越先開始躲著自己,他也隻好順方越的意思。
隻是他們都越來越低落。
晨跑沒有勁了、手機殼不好看了,連一向以乾飯人為目標的大學生都兩眼無神吃不下飯了。
江霽不敢去找方越。
跟同性表白這事兒他乾一次就已經是莫大的勇氣了,被拒了再去未免有點不尊重人。
方越也不敢去找江霽。
他先覺得江霽讓兄弟情變了質,沒資格再去主動挽回。
兩個人就一天到晚僵著。
然後江霽就被一堆人在宿舍樓下堵了。
沒,不是打群架。
他被一群女生堵著表白。
喜歡他的人不少,但都礙於嘶嘶冷氣不敢靠近,最近因為方越製冷機功能退化了不少,立馬有不少人躍躍欲試。
方越正巧回來,忍不住在遠處駐足。
一股酸味兒控製不住地從心底冒出來。
媽.的,不是喜歡他嗎,怎麼還跟一堆女的混在一起。
江霽遠遠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
“都散了吧,”他走過來,態度強硬地抓住方越的手,“我男朋友回來了,你們還圍著?”
呼啦啦一聲人群作鳥獸散,不少女生不但不黯然神傷,反倒神色激動地跑回女寢:“Family who knows,我磕的cp是真的!!!”
江霽還是有一絲窘迫。
他緩緩地鬆開了握著方越的手。
“不好意思啊,拿你當借口。”
方越在這短短的幾秒鐘頓悟了些什麼。
他緊緊抓住了江霽的手。
“可以讓借口變成真的嗎?”
方越想,很多年後,他依然會記得那個瞬間。
山花爛漫時,他傾身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