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該多好
回到家裡的時候,程行才有空給鄭華打了個電話。
他們這裡喪事需要辦理三天,程行就請了三天的假。
鄭華也給同意了。
薑鹿溪現在的確需要人的幫助。
而程行可能是現在唯一能幫助她的了。
因為從薑鹿溪進校到現在,唯一接受了幫忙的人,就是程行。
父母也有些驚訝程行今天上學為什麼回來的那麼早。
平時怎麼也得將近十點的時候才能回來。
程行也沒瞞著他們,便將薑鹿溪的事情給他們說了出去。
“出殯的那天我們也去祭拜一下吧,正好順便看看這段時間平湖那邊的施工怎麼樣了。”程船對著程行的母親道。
因為棺材,酒席的錢在那擱著呢。
平湖這個小鎮上,還沒出現過清北的大學生呢。
不僅沒收禮,還免費辦了酒席。
“那她以後可怎麼辦?她們家應該是沒多少錢的,這個葬禮,估計得把她這大半年賺的家教費全都搭進去,她還要上大學呢。”程行的母親有些擔憂地說道。
衝著她這個名聲,就隻需要給個一百塊錢的禮。
“不收禮?”程船聞言愣了愣。
“嗯。”程行點了點頭。
“小行,你看到時候要給多少禮合適?”程船問道。
鄧英與程船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
不隻是能收回來,肯定還能多賺不少。
錢先到手裡才是對的,欠的禮以後再還唄。
與父母吃過午飯後,程行便回了屋。
而且薑鹿溪還是那麼多省那麼多頂尖的學生競賽保送去的華清。
而且她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候,等了日後有錢了,那些給過禮的,就算是一一還回去也不是什麼難事,怎麼現在就那麼實誠,想不通這些事呢?
其實那些給禮的,不論是白事還是喜事,給了禮都會寫下來的,以後有了錢想還的時候,對著給禮的名單去還就行了,也都能把禮給還清。
程行的母親點了點頭,道:“小溪這孩子確實幫了我們家程行不少,都保送華清了,要的價格還是跟之前一樣,她奶奶出事了,我們是得去送一下的。”
哪怕這些賬和情,以後都能還回去。
程行搖了搖頭,道:“鹿溪說,這次葬禮不收錢,前來祭拜吊唁的人,在出殯那天,都可以上桌吃飯。”
辦個喪事總不能不買棺材,不辦酒席吧?
要是再加上請戲班子演出的錢,那沒個幾萬是下不來的。
她這辦喪禮的錢,隨隨便便就能收回來的。
所以程船才沒想到薑鹿溪給奶奶舉辦喪事,竟然根本沒有收禮。
這個孩子哪都好,就是太實誠了。
他們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
因此到時候來隨禮的人肯定很多。
這小溪再過不久就要上大學了。
現在才剛到八點,雖然這一天跑東跑西挺累的,但現在還不困。
薑鹿溪學習成績那麼好,是他們鎮上唯一一個保送華清的大學生,彆說村裡的人了,估計鎮上的人都會慕名過來不少。
她現在才多大啊!
先是失去了父母,現在連奶奶也走了。
那就是程行肯定是喜歡薑鹿溪的。
“不是還有我嗎?”程行道。
所以薑鹿溪不收禮,就隻是不想欠彆人的賬,欠彆人的情罷了。
這辦個葬禮,哪怕是最簡單的辦法,也得花不少錢。
未來的成就是不可估量的。
這一場葬禮把她們家的錢全都花光了,那以後怎麼辦?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覺得如果收了彆人的禮,那麼就跟欠彆人的一樣,到時候人家辦事的時候,她還得把這個禮給還回去。還回去還是好的,如果有人家裡不辦事,或者是辦事沒有給她發請帖,那豈不是得欠一輩子?薑鹿溪不想欠任何人的,也不想那麼麻煩,就沒有收禮。”程行道。
誰給她發請帖,那就把禮還回去,要是不發,那就不還,因為沒有給自己發請帖,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去還?
能吃一頓飯,還能留個印象。
那這樣的話,出殯那天去薑鹿溪家的時候,就不能那麼隨便了。
“這孩子怎麼那麼可憐?”程行的母親聞言後心疼地不得了。
但如果收禮的話,那這些錢在他們這裡是能回來的。
她如今就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馬上還要上大學,肯定哪哪都需要錢。
“你這段時間學習成績能提升的那麼顯著,小溪幫了你不少,你確實該幫幫她,不過事情結束後,彆忘了好好學習,畢竟高考沒幾天了。”程船說道。
程行拿出薑鹿溪的高中生物書,開始跟著她記在上麵的筆記一點點的仔細了起來,生物算是所有科中最容易的一門學科,程行看著筆記,不用薑鹿溪講,都能學會個大概,有些不會的,等薑鹿溪回來上學,再去問她就行。
隻是沒有薑鹿溪在身邊,程行仔細時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剛開始時覺得還沒什麼,等自習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心就很難安靜下來了。
他都有點後悔自己晚上的時候離開了。
人家守靈的時候都是許多親戚一起守靈。
一個靈堂裡,能躺好幾個人。
而現在薑鹿溪奶奶的靈堂裡,肯定就隻有她一個人在那裡。
而且彆人守靈,也沒有一直跪著守靈的。
都是在棺材旁邊打個地鋪,幾個人一起圍著棺材睡一覺。
這就算是守夜,守靈了。
而且彆家因為親戚眾多,也不會一直都是這幾個人守靈。
一般都是每夜換一批,直到三天後死去的人出殯埋入地裡。
古人認為人死後三天內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靈堂內,等他的靈魂歸來。因此每夜都要有親屬伴守。
而這個親屬,一般都是直係親屬。
比如兒子,以及孫子。
隻有直係親屬不夠時,才會讓旁係親屬一起過來守靈。
但薑鹿溪,就隻有她一個人。
她這一夜,定會很難過。
而且程行也怕她一直跪著,不去睡覺。
大悲是一件很傷身體的事情。
程行也沒再自習,而是上床睡了覺。
第二天五點多的時候,他就起來了。
然後他沒再騎薑鹿溪的自行車,而是騎了摩托車去了平湖。
騎摩托車就要比自行車快多了。
再加上這個時候路上根本沒什麼人。
程行騎的很快,隻用了十多分鐘的時間便到了薑鹿溪家。
才五點多一些,天還在黑著。
這兩天的天氣都不太好。
昨天上午下了一場大雨,下午的時候又下了一場。
到了晚上,跟今天早上的時候,才沒有下。
但天還是陰著的,天空上月亮被烏雲擋住,星星也不見了去向。
根據天氣預報上所說,這幾天還會有連綿的大雨。
程行騎著摩托車來到薑鹿溪家的時候,他們家門口很寂靜,就隻有靈堂的燈還在亮著,在靈堂周圍,能看到不少鞭炮留下的紙屑。
不過經了一夜的清風,那些鞭炮留下的硝煙味和黃紙燒掉後出來的紙屑味倒是沒有了,來到薑鹿溪家門口,程行看了一眼,又轉身騎著摩托車離開了。
到了地方之後程行才想到,薑鹿溪現在肯定還沒吃早餐呢,上一次吃飯的還是昨天晚上六點鐘的時候,而且她當時也沒吃多少,現在又在靈堂裡守了一夜的靈,肯定早就已經餓了,程行訂的酒席,得七點的時候才會送過來呢。
那時候戲班子演出的人起來了,過來幫忙的人也都來了,正好吃飯。
程行轉過頭,去鎮子上買了些早餐。
早餐店裡的人倒是起得早,那些賣包子油條的,早就已經起來了。
回來後,程行將摩托車停下,他將早餐放在外麵的摩托車上,然後走進了靈堂,靈堂是一個非常莊嚴肅穆的地方,在裡麵是不能吃東西的。
程行走進靈堂裡後,發現薑鹿溪還跪在那裡。
她的眼睛更重了,小臉也更加蒼白和憔悴。
看著她那烏黑的眼袋,程行便不知道她這一晚並沒有怎麼睡覺。
“晚上沒有睡覺?”程行走過來皺著眉頭問道。
看到出現在麵前的程行。
薑鹿溪還以為出現幻覺了,她擦了擦眼睛,發現站在她麵前的正是程行。
“你怎麼來了?”薑鹿溪呆呆地問道。
“說了這幾天都要過來幫忙啊!”程行道。
“不用啊,你趕快回去上學去啊,現在回去還不晚,再晚一會兒回去就要遲到了。”薑鹿溪看著他說道。
“我走了你怎麼辦?”程行問道。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薑鹿溪道。
“可以什麼?伱看你眼睛腫的,臉色憔悴的,你等下還有不少事情要忙呢,你已經那麼久都沒睡覺了,你等下哪裡有精神去做事情?你現在恐怕站都站不起來了。”程行看到她現在這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惱。
她要是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兩天,非得病倒躺醫院裡去不可。
“能站起來的。”薑鹿溪想要試著去站起來,但是跪了那麼久,又沒吃多少東西,又哪能站的起來,這還是程行這段時間每天堅持讓她吃三頓飯,每頓飯吃的都是有營養的,要她身體變好了不少,不然按以前那身體,跪那麼久又沒吃多少東西,早該暈倒了,但即便是現在,薑鹿溪起來時,大腦還是一陣暈眩。
身體素質差的人,蹲地上蹲久了就會頭暈。
更何況薑鹿溪在地上跪了那麼久了。
程行伸出手把她拉起來穩住身形,然後道:“逞什麼強?真想在這個時候暈倒住進醫院裡?真到那時候,奶奶出殯那天你去都去不了。”
薑鹿溪抿了抿嘴有些乾裂的嘴唇,沒有吱聲。
她剛剛覺得沒什麼,自己身體很好。
但剛剛從地上起來的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感覺腦袋在暈眩。
那一瞬間,她都感覺自己真的要暈倒在地上了。
“靈堂裡燒的紙不能斷的,所以我不能睡覺。”薑鹿溪道。
自己很困她又怎麼感覺不到。
但是他們這裡的規矩,靈堂守靈三天燒的紙,是一點都不能斷的。
否則,是會認為對逝者不敬的。
而且一旦斷了,逝者也有可能就拿不到錢了。
所以薑鹿溪哪裡敢睡,便一直跪在那裡盯著。
等紙快燒完時,便去續上一些。
還好村裡的人前來吊唁的不少,每個人都帶了不少紙。
整個靈堂基本上都擺滿了紙,所以紙是能燒個三天的。
不過薑鹿溪也不會欠他們的。
他們前來送紙的,出殯那天,都可以過來吃一頓酒席。
“我買的有早餐,你先吃個早餐,等吃過了之後回床上休息一會兒,等到了八點的時候,我去叫你,不然你要是不休息一下的話,太過疲憊隨時都有可能會暈倒,剛剛你應該感覺到了,你連站都站不穩了。”程行道。
“不行的。”薑鹿溪搖了搖頭,道:“我要是去休息了,就沒人守靈,也沒人幫著燒紙了,奶奶的紙是不能斷的,否則她會沒錢花的。”
“我在靈堂裡幫你守著,幫你看著,絕對不會讓奶奶的錢給斷了的。”程行道。
程行牽著她的手,把她給拉出了靈堂。
“先吃點東西吧,等吃完了你去回去休息一會兒。”程行道。
薑鹿溪看著程行一直牽著她的手愣了愣,她蒼白憔悴的小臉上出現了一抹緋紅,她道:“手,手鬆開。”
程行鬆開了她的小手。
“剛剛看你快摔倒了,想幫你穩住身形,就牽了你的手,不是為了故意占你便宜。”程行說道。
雖然穿著一身白色孝衣的薑鹿溪很好看。
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程行怎麼可能不懂分寸的在這個時候去占她便宜。
“你又不是沒占過。”薑鹿溪靜靜地看著他道。
程行:“那都是以前。”
薑鹿溪道:“你吃了嗎?”
“沒有。”程行搖了搖頭。
他騎著摩托車一路往這趕,哪裡有吃什麼東西。
“你買的東西有些多,我吃不完,你吃一半。”薑鹿溪道。
“你吃吧,我不餓。”程行搖了搖頭。
他隻給薑鹿溪買了早餐,知道她飯量小,所以程行並沒有多買。
這些早餐,隻夠一個人吃的,兩個人顯然是不夠的。
“你不吃,我就不吃了。”薑鹿溪看著他道。
“行,那我們一人一半。”程行搖了搖頭,然後看著她道:“有時候說假話騙人還真有用,早知道就像你以前那樣,明明沒吃,卻說吃了。”
“說謊話是騙不了人的。”薑鹿溪道。
程行想了想,覺得薑鹿溪這句話說的倒真對。
說謊話是騙不了人的。
以前她每次早上來都說自己吃了。
但自己又有哪次是信了的?
程行將食物分了一半,隻是食物好分,一人一半就行,哪怕是隻買了一個雞蛋,也能掰開一人一半,但是飲料怎麼辦?他隻買了一瓶牛奶。
兩人將分的食物分吃完了之後,到了牛奶,程行犯難了。
“我不渴,這牛奶你全喝了吧。”程行將手中的牛奶遞給了她。
薑鹿溪搖了搖頭。
她道:“說好了,一人一半的。”
“那這樣,我喝一口,剩下的全都給你。”程行道。
薑鹿溪又搖了搖頭。
“那你喝幾口,剩下的全都給我。”程行道。
“隻有這一個了,要不然你就全喝了去。”程行道。
薑鹿溪拿過牛奶喝了一口,然後將牛奶遞給了程行。
“太少了,再喝兩口。”程行道。
她嘴唇非常乾,這一夜應該也沒怎麼喝東西。
薑鹿溪又拿過來喝了一口,然後道:“不喝了。”
程行拿過來,把剩下的都給喝了。
看著程行將剩下的牛奶都給喝完後,她臉上又出現了一抹紅暈。
薑鹿溪轉身走向了靈堂。
程行走過去皺著眉頭問道:“不是說了讓你回去休息一下嗎?你疲憊成這樣不睡覺,等下真想暈倒在地上?”
“你幫我給奶奶添下紙,我靠著奶奶休息一會兒,我不想離開奶奶,奶奶現在肯定很需要我。”薑鹿溪走到靈堂內,靠著她奶奶的棺材抱起了腿,她道:“八點太晚了,等七點的時候你喊我一下,我隻要歇息一會兒就夠了。”
“還有,記得彆把燒給奶奶的紙斷了。”薑鹿溪道。
程行點了點頭,道:“放心吧,安心睡吧,我不會讓奶奶的紙斷了的。”
程行說著,將旁邊的一些紙卷了卷,放進了火盆裡。
薑鹿溪抱著腿,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在黑夜裡,被火光映的通紅的程行。
她收回目光,抱緊了雙腿。
奶奶,你說人要是沒有七情六欲該多好?
那樣的話,就沒有那麼多痛苦和悲傷了。
也就沒有那些所謂的感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