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帥第n次感歎,重點班的學霸果然不一樣。
國慶放假回來就是月考,大軍壓境,臨危不亂,麵上全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
考完,一個個餓虎撲食似的趴在書本上汲取知識。
自愧不如。
他趴在桌子上,進入睡眠之前抬頭望了眼整齊劃一低頭背書學習的同學,隻能用這個詞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昏沉地進入睡眠。
“啊嗷!”
進入睡眠失敗。
班裡突然爆發一聲慘叫,著實給正在沉迷學習的張俊宇嚇到了。
隻見她同桌被一隻粗糙的魔爪揪著後腦勺的頭發,順著那隻手往上,是一條從窗外伸進來的孔武有力的胳膊,再往上就是……
“王哥……”
甄帥委屈地喊出聲。
“大早上的睡覺?!”王朕怒斥。
“還沒上課呢。”他手指牆上的鐘表。
王朕撤手道:“看其他人在乾什麼,你好意思睡?!”
“學習不能隻看現在,要看平時啊,我平時學到半夜十二點呢。”甄帥說得煞有其事。
王朕瞪他一眼,破天荒的沒跟他扯皮,氣勢洶洶走向前門。
甄帥揉著後腦勺,看窗外的男人走路帶風,這架勢……
王哥是個有格局的人,總不能……像陳雷,跑到他麵前來罵人吧。
前門被推開,班裡人不用抬頭就知道是王朕。
講台傳來敲黑板的聲音,台下同學不約而同,整齊劃一地抬頭。
王朕很滿意道:“不錯,以後我講話的時候就要像現在這樣,都抬起頭來。”
“知道啦。”
台下稀稀拉拉的回應。
“有幾個事要說。第一就是,咱們班運動會成績不錯,獲得了多項比賽項目的第一名,值得誇獎。這次放假回來的月考成績很好,我也沾了你們的光,被校領導誇獎的時候啊,感受到了成就感。”
他向台下一鞠躬,雙手合十道:“感謝同學們!希望大家繼續努力學習。”
“好!!”
“喔~”
台下也跟著喝彩。
“哎呀,應該的。”
還有人真跟他客氣上了。
“第二,也是件好事,你們原來的班主任,教數學的許老師,不是腰椎斷了嗎,目前他在醫院休養得很好,大家不用擔心,再過一個月就會來學校給咱們上課。”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是帶著兩個班,A00,A16。現在,經過校領導的多方考察以及你們許老師的推薦。”
王朕頓了頓,吸了一口氣,正式道:“我,成為你們正式的班主任了。”
“啊?!”
同學們瞪大眼睛,驚訝著,也驚喜著。
“就是說,我以後隻帶你們一個班了。”
“啊啊啊啊!!”
“真的嗎?”
“好!!!”
同學們鼓著掌,都很喜歡他。雖然有時說話刻板但不古板,私下能跟他們玩到一起去,正式起來能嚴肅立威望。
“所以,我就會有更多的時間來管你們,都給我注意點。”他又嚴肅起來。
“特彆是坐在後邊的某些同學。”
這暗指不用說就知道是誰。
“知道啦!”甄帥應得最大聲。
“好了,上自習……”
這時,跑操鈴聲響起。
王朕對著班裡一揮手:“去跑操。”
張俊宇起身活動,她的腿跑早操已經沒問題了,適當的鍛煉對身體有益,沒必要總是坐著休養。
“走啊班長,快跟上領操人的步伐。”甄帥站在門口催促她。
她把英語單詞卡裝進兜裡,扭過身道:“來了。”
“菅強!”
王朕的喊聲促使將要出門的張俊宇腳步一頓,站在門口的甄帥聽見聲音疑惑地轉過頭。
對麵角落裡,那個單薄清瘦的男孩低著頭快頻率地眨眼,眼神閃爍,張著嘴急促地呼吸,似乎被驚嚇到了。
王朕看到他這副鵪鶉模樣,降下聲量問:“你的校服呢?”
“啪嗒!”
張俊宇手一抖,桌子上的水筆滑落到地上,在教室裡發出不小的聲音。
甄帥的視線立即轉向她。
她好像沒反應過來,身形頓了下才慢慢蹲下撿起筆。
手裡握著筆,她也沒著急起來,就那麼蹲著。
她悄無聲息的動作被王朕再次響起的聲音壓下。
“雖然咱們學校對穿校服要求不嚴格,但是周一必須穿校服升國旗,這是規定。這都兩個月了,我可一次都沒見你穿過。”
王朕等他解釋。
停了一會兒,張俊宇依然蹲著不動,甚至把頭埋到膝蓋。
教室裡寂靜得可怕,一方麵是王朕的壓迫感,一方麵是菅強低頭垂眸死一般的沉寂。
兩者發酵出來的氣氛,讓甄帥都感到心一沉。
看樣子是等不到他答話了。
“老師。”
班裡還留著一個同學突然發聲:“高一下學期就沒怎麼見他穿過校服,應該……丟了吧。”
王朕:“不穿校服升旗被查到是要被扣分的,你之前就被扣過幾次,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不你回家好好找找。”
再次等菅強回話的空當,張俊宇終於有了動靜,她吸著一口氣,氣息有些發抖,甄帥聽得清清楚楚。
她身形一晃像是要站起來,甄帥上前兩步扶她,視線順著向她臉上看去。
張俊宇像是預料到了,在甄帥的視線落到臉上的前一秒,偏過頭。
可那細微的表情和眼裡蘊含的哀傷複雜的情緒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而且,好像,她的眼裡有水光閃爍……
不知是不是看錯了,在甄帥還沒細想之前,那邊角落裡發出細微的聲音。
“找不到。”
菅強垂頭,聲音微小。
“什麼?”
王朕離得遠,沒聽清。
甄帥倒是聽清了。
他對著王朕喊:“他說他找不到!”
王朕無奈地歎氣說:“那這樣吧,這次升旗儀式你彆去了。”
那邊被人欺負了似的,連點頭的幅度都很小。
“走吧,關燈。”王朕對著還在班裡的同學說:“你們幾個彆愣著了,趕緊走,趕不上跑操了。”
“把後門也關上啊。”王朕走之前囑咐一句。
“哢噠。”
燈關了,前門被關上。
整個班瞬間灰暗下來。
班裡剩下的幾個同學跟著跑出去。
一時間萬籟俱寂。
菅強坐在窗戶後邊角落裡佝僂著,昏暗中,隻有側影輪廓還分辨出那是個人。
清晨藍灰色的微光透不過濃霧,撐不起照亮班級的任務,更不能讓他得此空閒用來學習。誰都明白,哪裡都沒有剩餘的光分給他。
甄帥垂眸,伸手輕輕搭在張俊宇的肩膀,想要出聲,卻總覺得會驚擾誰,於是俯身,用極低的聲音在張俊宇耳旁輕問:“走嗎?”
張俊宇麵向那個角落,背著光。
此時此刻,恰如,那個夜晚。
她側過頭,神情魂不守舍地說:“走。”
隨即她轉身走出後門,甄帥跟著反手關上門。
“彆關了。”張俊宇聽到關門聲即刻回頭道。
甄帥一時怔愣:“一會兒有查班老師過來,不關門……被看見了,會被扣分。”
王朕最忌諱這個。
張俊宇盯著他還搭在門把手上的手,不過一秒,她拿開他的手,慢慢推門,執著地留了條縫。
甄帥不解,但也隨她了。
跑早操後升國旗,每周一必備儀式。
國旗廣場上所有班級列隊站好,廣播裡是方知曉在喊列隊口號。
張俊宇是拿了單詞卡出來的,甄帥看見了。
一般來說,她會認真聽方知曉播報完,準備在領導講話的時候低頭背單詞。
但是現在,她卻仰起了頭。
不是在聽方知曉的聲音。
甄帥站在張俊宇後邊,知道她在看向對麵的五樓。
濃霧漸漸散了些,整棟樓輪廓清晰。
沒有一個教室是亮著的,跑早操必須關燈,這是學校規定。
甄帥盯著那個空留一人的教室,視線重新回到張俊宇身上。
他不愛八卦,可是張俊宇,總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說一些讓他不懂的話,她的情緒,她的一舉一動,把自己的好奇心一次又一次地勾起。
升旗儀式結束,張俊宇被王朕叫走了。
好一陣兒才回來,甄帥裝作不經意地問:“王哥又發布什麼任務了,讓我這個儘職儘責的語文課代表,給您分擔分擔。”
張俊宇表情沒什麼變化,“我自己來就行。”
她並不打算說什麼,還頂著一副隱瞞又疏離的表情,不可能是班裡瑣事,應該……與菅強有關?
他的好奇心被張俊宇的表情拿捏,他承認了,他很想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他按耐住自己快要迸發的強烈欲望,半開玩笑道:“有什麼不能說的啊,咱們可是同事,要齊心協力為班級做貢獻的。”
張俊宇表情逐漸變得糾結,最終選擇告訴他。
“王老師讓我去找找有沒有多餘的校服,要不然菅強一直沒辦法去升旗儀式。還……問了我菅強的一些事情。”
“什麼事?”甄帥接得快,但語氣平穩,儘量壓抑著不讓她看出自己探究的欲望。
“他的家庭,性格之類的。”
張俊宇頓了頓,平複心情,隨後淡定說道:“這些事,我也,不清楚。”
甄帥不信。
她麵對菅強時的種種反應都在他眼裡無處遁形,儘收眼底,怎麼可能不清楚。
不過他還是歎息道:“辛苦了,菅強這個人是挺難讓人摸得清的。”
“要不我去打聽打聽?”他試探著問。
張俊宇猛地抬頭,愣著眼轉向他,僵硬地乾笑,說道:“你打聽什麼?又沒你的事。彆給自己找事乾了,好好學習。”
“你真的一點都不清楚?”他又問,眼神直勾勾的,逼得張俊宇轉過眼眸。
張俊宇微笑道:“知道一點點,不過是道聽途說。我說了,也沒什麼價值。”
“說來聽聽唄。”甄帥托著腮等著聽八卦。
張俊宇挑眉:“這麼八卦?”
甄帥微笑:“有點。”
“我聽說。”張俊宇用最平穩的聲音說道:“他父母離婚,母親去世。還聽說,他被校園霸淩過。”
她開始總結,“這些,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的性格。”
還用聽說?甄帥甚至都已經猜到一個了。
甄帥挑眉:“隻有這些?”
張俊宇無奈:“彆像個警察一樣質問我,我不是犯人。”
“抱歉。”甄帥輕描淡寫,垂下眼睫,隨即抽回身坐直。
這些,他隨便打聽打聽都能知道。
下了早讀,張俊宇起身去吃飯。
甄帥叫住她:“菅強的校服你準備怎麼找?”
他們學校的校服是跟一家私企合作,網上根本沒得賣,線下也沒有店鋪銷售。最好是找原來的工廠重新做一件,但是一件衣服人家怎麼可能開機器。
張俊宇無奈道:“我問問同學有沒有多餘的。”
她沒想好,隻能這樣。不過……大概也沒有誰會多買一件校服吧。
甄帥:“我能幫你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