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成時歡原本已經入了喉嚨的酒因他這句話, 差點噴了出來，“咳咳。”她趕緊扯過紙巾捂住嘴，擋住自己的咳嗽。

“沒事吧？”趙寅城沒想到會是這個效果, 想幫忙拍背看到她光滑的背, 手頓了頓，旋即一轉從旁邊的托盤拿一杯檸檬水遞給她, “來，潤潤喉嚨。”

成時歡接過水幾下喝光，恢複好後剛想抬頭叫他不要開玩笑, 卻看見了趙寅城真誠的目光, 她一愣，攥著玻璃杯的手緊了緊。

“時歡。”明知道現在不是時候，可是怎麼都沒有辦法看著她繼續倔犟地躲著人療傷，“我說真的，科學都表明了人們需要移情。”

“前輩……”成時歡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她舔了舔唇，難得地出現語塞的情況, 就在她嘗試著組織語言時, 李載鬱地出現救了她。

“時歡。”作為今晚的主人公之一，他胖胖的臉上這會兒充滿意氣風發，走到趙寅城身邊樂嗬嗬笑道，“寅城, 你們待會兒再聊吧，我找時歡有點事。”他說著還親切地拍了拍男演員的肩膀。

“前輩, 那後麵再聊。”成時歡說完這句話，可謂是落荒而逃，一路跟著李載鬱來到陽台才慶幸地舒了口氣, 天哪，前輩這是愛情戲演多了嗎？還是替身白月光的文看多了。

她心裡胡思亂想著，臉上的表情比剛才生動活潑許多，李載鬱看著便笑著道：“是不是猜到我找你有什麼事了，”他得意地翹翹胡子，“沒錯，我的新劇本完成啦！”

實不相瞞，您誤會了。

成時歡看著小老頭堆著笑意的臉，頓了頓，很上道地鼓掌恭喜他：“粗卡密達，導演nim。”

“同喜同喜，你最近時間空出來了吧。”李載鬱真心覺得上次的合作很愉快，票房有了，獎項有了，名氣也有了，所以劇本完成的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成時歡，準備成就一個二度合作的佳話。

然而——

女演員搖搖頭很抱歉地看著他，遺憾道：“米亞內導演nim，我現在答應您也不行了。社長幫我約了好些劇本，近期檔期恐怕都空不出來。”

“沒事。”被拒絕李載鬱也不在意，小姑娘畢竟是目前新生代裡的領頭人，肯定不愁戲拍，他能理解，於是又問道，“那你多久有檔期，我們等你空檔時候拍。”

成時歡歪頭看他一會兒，而後又小心翼翼像做賊一樣左右瞧瞧，正當李載鬱一頭霧水時，就聽她低聲道：“導演nim，和您實話實說，”樣子頗有些苦惱，“一直在文藝片打轉，觀眾對我的形象都固定了，社長說了，要趁著我還年輕多多嘗試新題材，不能把自己定型了。”

她垂眸，側臉顯露出一種青年人特有的天真懵懂，李載鬱卻想到了她最近和李正宰的取關事件，再考慮到薑民豪社裡目前她勢頭最好，作為社長想要乾預她的演藝之路也是正常的，而且本身成時歡在演戲時確有幾分靈氣，那個酷愛演戲卻無天賦的戲瘋子希望她接不同題材的鍛煉演技也是能理解的，隻是他的劇本怎麼辦。

李載鬱皺皺眉，安慰道：“轉型這種事也不是一時間就能轉的，何況你剛站穩腳跟，乘勝追擊不是更好。”

成時歡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他，抿著唇笑道：“是呀，我也這樣覺得，”她有些孩子氣地皺了皺鼻子，“不過社長給的劇本都好有意思的。”很有幾分苦惱，像個糾結蘋果好吃還是梨好吃的小孩兒，但明明就是個小騙子，胡扯的話信手拈來，反正就是不直說不準備和他合作了。

不過對李載鬱卻很有用，他一見成時歡眼睛亮亮地模樣便明白了，小姑娘喜歡挑戰新題材，一時半會兒怕是拉不回來，他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

早知道就拿個劇本把人先哄住。

但現在說什麼也遲了。

他摸了摸胡子，臉上一派祥和地笑容，伸手點了點成時歡笑道：“那就隻能期待以後再合作了。”

“嗯嗯。”成時歡用力點頭，潔白的貝齒露出來，有些天真地衝著他鞠躬一笑，“嘿嘿，康桑密達導演nim，承蒙您的厚愛。”

李載鬱笑眯眯點了點頭，至此兩個人關於他新劇的話題就到此結束，畢竟也是個知名導演不可能長時間在陽台待著。

等他離開，成時歡趕緊從手提包裡拿出手機給薑社長發消息：【社長nimX﹏X真的米亞內 /小熊鞠躬/ /小熊鞠躬/ 又給您添了一個鍋 /小熊鞠躬/ 您想要的那個遊戲，我保證後天就到公司(^▽^)。】

薑民豪收到這條信息時隻回了一句：【Z十代也麻煩您了。】

成時歡就知道自己是過關了，她舒了一口氣，把手機收回，正準備離開，可是腦海忽然浮現趙寅城認真的眼神。

想了想，還是算了，萬一一出去恰好就碰上前輩，然後舊事重提繼續那個話題怎麼辦，還是先在陽台等一會兒，再找個借口離開吧。

她垂眸小心地靠著身後的欄杆，鏤空禮服在這個沒有暖氣的陽台是越待越冷，就在成時歡心裡默念著分鐘數時——

“咚咚。”陽台的玻璃忽地被敲響。

成時歡轉頭恰好就看到鄭宇盛手撐著玻璃門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那眼神令她不知怎麼心一虛，不敢直視這位前輩。

見她視線遊離，鄭宇盛眯了眯眼，哼，虧得還知道心虛，原先小丫頭還說他小氣，什麼自從她和李正宰交往後，就與她生疏什麼的。

沒想到啊，一朝分手。

鄭宇盛這才見識到什麼叫真小氣。

這家夥不僅IG取關，還把自己的聯係方式和kakao全從正宰手機裡刪除，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把他也給拉黑了！

一點成年人的體麵，成熟解決問題的肚量都沒有，簡直可惡。但就是因為小姑娘連基本的，未曾虛以委蛇地體麵都沒有才讓鄭宇盛心疼。

他歎口氣，撥開玻璃門，在離著她有一米遠的位置問：“怎麼一個人在這?”

“嗯?”成時歡看著他一如既往的親昵，抿了抿唇，撇過頭低低道，“想要一個人待會兒。”

“你可是今晚交際的熱門選項，還真會選地方躲人。”鄭宇盛說著側身學著她輕輕靠著欄杆。

“前輩不也是躲這裡來了嗎。”成時歡嘟囔一聲。

“呀，還不是看你在這裡。”鄭宇盛說完，又故作生氣道，“你怎麼回事，竟然把前輩給拉黑了。”

他本來是開玩笑的。

結果話剛說完就看到這姑娘眼淚“唰”地掉下來了：“對不起，前輩。”

“呀，呀。”鄭宇盛第一次碰見這場麵，手足無措地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翻遍口袋也找不出一張像樣的紙巾更是讓他窘迫，最後低頭像個大狗狗一樣苦著臉，“彆哭了，都是我的錯。”

成時歡不想扯理由騙他，趕忙背對著他：“前輩，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就是，總是忍不住聯想，”她聲音帶著泣音，卻很是認真地和他講，“等我好了，我們再聯係好不好。”

小姑娘轉過來，潔白瑩潤的臉頰掛著兩顆淚珠，一雙烏黑眸子淚眼婆娑盛滿的都是真心。

鄭宇盛手不由蜷縮了一下，終於在這一刻明白兄弟怎麼會老房子著火，因為這姑娘很坦蕩很簡單，但又不是分不清是非回以真誠。

麵對這雙澄澈憂傷的眸子，他現在的內心，說實話，想回去再揍李正宰一拳。

“我沒有怪你。”鄭宇盛低頭湊到她麵前輕輕哄她，“那你好了一定要和我說，我帶你去玩。”

“內！”成時歡用力點頭。

以前還覺得兩人不匹配，隻是現在，不知道正宰以後會不會後悔，他真的又覺得就這樣錯過了很可惜。

＊

《幼吾之齡》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劇本，雖然開篇是講身為大明星的女主計劃著如何刷社會名聲，但實際的內核卻是呼籲大家正視那些住在敬老院的老人的生活，以及被拋棄的孤兒，因此才取名《幼吾之齡》，因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①。

為了避開趙寅城，成時歡飛快地敲定了合同，然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組了。

這次不需要什麼特訓，而且拍攝地也不在首爾，是在大田，因為這裡既有快速發展的城市化建築，也有看不到的舊式民居。

成時歡的家境並不是極好的那種，但因為早早就在國外大城市裡生活，確實極少見到這樣的房子的，一排矮矮的密集成線的磚頭房。

低低的挖地潮濕不已，偶爾還能瞧見路邊石子裡埋著各種生活垃圾。

他們這群人的出現就像是不同世界的人闖入一般，引得居民們好奇地看著，一些特彆小大概隻有5/6歲還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不由跟了上來。

他們到的敬老院由政府出資，看著算是這一片最好的建築物。因為需要在這裡拍攝一段時間，和負責人交流後大家也就住了進去。

劇本圍讀的第一天，所有人終於到齊，這是成時歡第二次遇到除了副導演和飾演老人的大前輩們，又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導演負責的團隊。

這位女導演大概25歲上下，戴著一定帽子，臉上是黑色圓框眼睛，瞧著很有幾分書香氣，她並沒有先急於做圍讀，而是讓助理給大家倒水，然後圍著桌子坐下舒緩地挑起話頭與人聊天。

這部劇核心是老人小孩，氛圍是搞笑輕快地表達主旨，因此希望拍攝不要過於沉悶，所以起頭才會設置是由明豔而驕橫的大明星地闖入開始，光鮮亮麗與殘破落寞的對比，富含種種暗喻，觀眾如何解讀都可。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刁蠻的形象還挺有意思的，成時歡頂著呈現微微波浪卷度的短發，一向圓溜溜的眼睛拉長眼尾眼線還往上挑，花瓣唇微紅，一向乾淨清麗的臉搖身一變多了幾分嫵媚，低頭垂眸看著劇本時睫毛輕撲，真真把明豔不可方物具象化了。

導演一邊很滿意她如此自然的神態，一邊深怕她受不住這個有點刻苦的環境，畢竟她剛進來也被這裡奇怪的味道猝不及防打了個悶頭，何況是成時歡，這位無論是坐姿禮儀、皮膚狀況怎麼看都是嬌生慣養沒吃過哭的城市孩子，於是她轉頭看著女演員道:“沒見過這樣的房子吧。”

成時歡手按著劇本，認真想了想道:“隻在電視上看過，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在這樣的場景拍戲給大家看，嗯，希望到我這裡就結束了，後輩們以後的場景能與時俱進。”

大家都被她孩子氣的話逗笑了，飾演奶奶的權渝貞笑著望她一眼，沒想到這孩子這麼促狹，虧得他們這裡沒有政府官員，要不然不就相當於指著他們的鼻子點人了嘛。

“正該如此。”導演尹文佳卻很讚同地點頭，不隻是希望能改善這裡的環境更是希望現在老人的狀況能得到社會的重視。

所以——

她目視著自己挑選的演員們微微一笑：“大家開始圍讀吧。”

都是經驗豐富的演員，讀劇本的過程很順暢的便過去了，到1v1或者1對多單獨表演時也沒有一個人掉鏈子。

不過等到了晚飯，尹文佳覺得艱難的地方來了，因為住在敬老院，說實話光看餐食就知道大家吃得並不好，因為場務協調半天端上來的就是拌飯，湯也是最常見的海帶湯，而海帶每人碗裡也隻有一塊。

她把眼睛投向哪怕日光昏暗，屋內破落，依舊光彩奪目的女演員身上，就見她拿起勺子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一遍，然後在數十雙炙熱的目光中怡然自得地挖了一小勺拌飯放進嘴裡。

尹文佳不由緊張了一下，真怕她會覺得難吃，然後吐出來，因為聽說他們這裡來了大明星，不多會兒不知哪些人家的小孩兒跟著跑進來，膽子小的擠在樓梯口，膽子大點的就半靠著大人的腿，用眼睛偷看成時歡，她太漂亮了，漂亮到不僅是在一眾人中格外突出，還和環境產生強烈的衝突，由此下意識視線都看向她。

若是吐出來，怕是——

尹文佳胡亂想著，片刻，成時歡在大家的注視下又挖了一大勺，而且這次表情生動許多，可能是覺得好吃被畫出幾分嫵媚的眼眉，此時笑得眉眼彎彎。

是演技？

還是真心？

尹文佳遲疑著拿起勺子。

成時歡：“……”

外貌協會到底有多少人注冊了。

想了想她直言道:“我隻對做飯的手藝挑剔，所以如果手藝不好，您可能就會看到我挑食的壯觀場麵。”

其實多數人都是缺什麼就想要什麼，她從小在地大物博的地方長大，父母在物質上確實對她沒有任何虧待，由此讓她看起來對物資毫不在意的態度，然而情感上的吝嗇卻又造成了她對愛的高度追求。

所以趙寅城那句鬼話，她才接受不了啊。隻是那前輩到底隻是出個主意還是說——

成時歡皺眉望著手機，應該是她想多了吧，那前輩……她歎了口氣，反正短期內都不可能考慮感情的事，希望拍攝期間前輩能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