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樓梯回班，樓梯拐角第一間是一班，許知念偷偷地放慢了腳步。
她悄悄地瞥了眼前門第一個位置。
隔著被擦得乾淨透亮的窗戶，先映入眼簾的是少年挺直的後背。
許知念的目光定格在男孩的指尖，一抹陽光停留在少年的鼻尖，將顧淮好看的側臉氤氳上一層柔光。
突然，上課鈴響起。
人群奔跑，呼吸急促。
許知念感到後背被人向前一推，整個人差點向地麵砸下去，還好有人及時拉住她的手臂，那股力量一下把許知念扯回地麵。
“對不起，你沒事吧？”男生先快速道了歉，回頭看了看，看到許知念搖了搖頭後才飛快跑進一班教室。
許知念的目光順男生跑進教室而去，忽然發現窗戶那頭無意間傳來的目光，似乎是陽光刺眼，顧淮看許知念時候眯了眯眼。
他很快移開了視線。
*
很快，許知念就迎來了當班長第一個挑戰——開班會。
許知念心裡沒底，至少長這麼大從來沒在同時超過五個人麵前講過話。
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小學四年級，唱歌明明跑調卻因連續得了四年優秀少先隊員而被拉上國旗下帶唱共產主義接班人。
台下響起此如雷般的哄笑聲，許知念忍著淚站在台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人像被釘在上麵似得動彈不得，連校長讓她趕緊下來都聽不見...
想到這裡，許知念不禁打了個寒顫。
謝一菲有多年當班長的經驗，一聽說班會這事兒就連忙給許知念出謀劃策。
這一會兒，許知念恰好在紙上寫了好幾個主題，密密麻麻的紙頁，寫一行劃一行，筆墨滲下去一層又一層。
許知念望著窗外發呆，手上無意識地滑動，謝一菲坐回座位這會兒才把許知念的意識喚回來。
許知念低頭一看，結果紙上多了一個一眼看見的名字，顧淮。
“想好主題啦？我看看？”
謝一菲說著輕輕拉過紙張，許知念下意識地往回扯回來，用手腕遮住那掩藏在一堆亂線下的名字。
其實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可許知念就是莫名心虛，默默地將這個名字在心裡埋了一層又一層。
“我…亂寫的，字不好看。”
許知念笑一笑，知道謝一菲不會在意，討好地主動挽過她的手臂。
“菲菲，你有什麼好想法嗎？我想的那些什麼學好數理化，光腳走天下…光聽著就俗套…”
謝一菲聽了許知念講了她想好的主題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不是吧念念，你這如花似玉的年紀怎麼想得出這麼老乾部的主題啊！要不是你坐在這兒，我還以為你在教育局工作了幾年呢！”
許知念聽此言一臉泄氣，這些話都是平常裡徐歡在磨她耳朵常說的，
聽到這，許知念更泄氣了，後悔都來不及，仿佛那些嘲笑聲又回來了，一聲一聲的紮在身上
謝一菲想了想，
“既然你是第一次開班會，那就應該從你拿手的開始。”
謝一菲停頓一會兒，忽然想到什麼，
“念念！你的英語那麼好，你要不用英語開一次班會吧，我倒是聽說顧淮他們班的主題是文學閱讀，無聊是無聊了一點，不過念念你聲音這麼好聽，講起英語來一定更好聽。”
“英語？”許知念渾身發軟，中文都不行哪能上英語，她立馬搖頭，“我不行啊。”
謝一菲看穿許知念，主動抓過許知念發涼的手說道，
“你不要怕嘛念念，雖然說咱們不像一班顧神身經百戰，我們慢慢來也一樣能做好，我相信你。”
聽著謝一菲的話，許知念終算有些動容，她的腦海裡有兩個小人，最終勝利的小人告訴她，我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謝謝你菲菲。”許知念回握住謝一菲的手。
周一，許知念在班上寫完最後的稿子，被謝一菲叫去一起吃午飯。
兩人挽著手從後門繞出去，路過一班，許知念習慣性往第一排靠窗第一個望去。
顧淮不在位置上坐著，被一個男生勾著肩，正好要從前門離開。
許知念不知道那個男生說了什麼，顧淮抬起手肘將那個男生推開，眼底散發著皎潔的笑意。
許知念第一次見到顧淮臉上這麼生動的表情，一時間忘記挪開視線。
“看什麼呢，快走啦餓死了。”
謝一菲拉著許知念往前趕。
許知念和謝一菲一前一後地排隊聊天，正好聊到顧淮，
謝一菲若有所思地回想，
“今早我一班的同學說，顧淮又被表白了。”
由於食堂嘈雜，謝一菲的嗓門又大，消息又猝不及防地鑽進許知念的耳朵裡。
許知念心裡一咯噔，假裝不在意的搭話，
“誰啊？”
“一個初中部的小學妹…”
謝一菲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學妹跨越半個校區，就為了找顧淮表白，現在的初中生都這麼有毅力有勇氣了嗎”
說完謝一菲拍了拍大腿，抑製住自己不要笑出聲來。
聽到是初中的學妹，許知念暗自鬆了口氣，
想著反正顧淮不在，於是提著氣道，
“初中生挺好的啊，他說什麼了？”
許知念還是不習慣直接說出顧淮這兩個字，頓了頓還是用他代替。
謝一菲一下被戳中笑點，指著許知念笑得直不起腰，
“念念，你的意思是顧淮也就招初中生喜歡嗎？”
許知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推著謝一菲往前走。
這時，視線裡突然走出來一個高高瘦瘦的背影，許知念第一眼就認出了顧淮。
不知是不是心虛，許知念一直盯著腳尖，使勁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錯什麼話，似乎剛才所有的話，都是圍繞他而展開的，所以，他都聽到了嗎？
“是你啊！”
一直站在顧淮身旁的男生忽然撒開了圈在顧淮肩頸上手臂，稍稍眯了眯眼看清許知念的臉。
許知念抬頭側過臉，那個男生大方的自我介紹道，
“你好，我叫梁宇川，高一一班，顧淮哥們。”
男生咧著嘴笑沒個正形，頭發毛毛躁躁，眉形上揚，正好應和著他一身江湖氣，要不是他說，真還沒人把他和一班聯係在一起。
謝一菲上下打量了幾下梁宇川，也很快移開視線。
在顧淮身旁，梁宇川反而有自己的風格和氣場，他們倆的氣質大不相同，一個張揚跋扈，一個安安靜靜像一本古書。
在顧淮麵前，許知念一下子膽小了很多，平常不大的音量此刻削減了很多。
她忐忑地按照梁宇川的模板念了一遍，說到名字的時候故意念得重了一些。
這也使得梁宇川也聽得很清楚，下意識地跟著重複幾遍，
“許知念...許知念...”
接著，許知念扭回頭卻聽到那個男生咧著大牙和顧淮說，
“記得不？她就是上次我在門口不小心撞到的漂亮女同學。”
許知念感受到顧淮傳來的目光，安靜冷冽，猶如阿拉斯加海灣湛藍的湖麵。
想必他是不記得自己了，許知念剛想移開視線，卻聽見顧淮懶洋洋的聲音，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都鑽進許知念的耳朵。
“不記得。”
許知念步伐停了一步，心跳仿佛也停止了一拍。
上一秒還在雲裡甜滋滋的飄，下一秒便一下墜入深海。
那個男生沒完拍著顧淮肩膀，
“欸就二班班長，反正你倆後麵都得認識，喂，你抬頭看一眼嘛一班班長！”
顧淮似乎沒什麼興趣，拿著手機打字沒抬頭，倒是許知念當事人腳趾抓地汗流浹背。
“跟誰聊天呐這麼入迷...誒不是你聽沒聽我講話，對了，你知道二班他們選題是什麼嘛，英語，你說不會是抄我們班的吧？”
梁宇川沒講完似乎就被人打斷，聲音突然消失了。
謝一菲點完餐站在隊伍旁等許知念，剛好聽見，抬頭瞪了眼說話的人，剛想反駁什麼，許知念連忙拉著謝一菲走遠。
“乾嘛啊念念，他那麼說你你都不生氣？他無憑無據憑什麼說我們班抄襲他們班？”
謝一菲急得跳腳
“念念，你這樣真的很容易被欺負…那個叫什麼梁宇川的...”
許知念捏了捏謝一菲的臉蛋，假裝輕鬆地笑了笑，“那你保護我。”
謝一菲一下子被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許知念吸引走注意力。
許知念平時不怎麼笑，眼角下垂，亮晶晶的眼睛猶有幾分無辜清純，再加上許知念天生一副好皮囊，臉蛋又生得小巧白皙。
謝一菲再次提起，
“念念，你笑起來真好看。”
許知念全當謝一菲開玩笑，沒放心上，低著頭不去想剛才的話。
*
下午秦韓叫了許知念去辦公室改稿子，許知念敲了敲辦公室的門，這才發現幾雙眼睛同時向她投來視線，這其中，就有顧淮。
顧淮站在陸寒辦公桌前，依然是秦韓辦公桌的右後方，他正弓著腰聽陸寒講什麼，從密密麻麻的紙頁中恍然抬眸，和許知念目光相視。
許知念站在離顧淮不到半米的範圍內，近得可以聽見顧淮低聲回答。
秦韓接過許知念的稿子，認真看了一會兒，往後倒衝右後方那邊喊了一句，
“老寒，你們班講語文我們班講英語，你說巧不巧？這就是默契不是？”
陸寒停下說一半的話，帶著笑調侃一句，
“一班什麼科目不行啊？”
陸寒說著用讚賞的目光看向依舊弓著腰的顧淮。
許知念不敢多說話，隻敢站在一旁緊閉雙唇，知道自己不在優勢，也沒有為自己辯解的理由。
什麼時候許知念和顧淮兩個看起來毫不相乾的名字可以被人用他們倆來形容，什麼時候又談得上默契呢，許知念明知道是借鑒了顧淮的主題。
秦韓沒和許知念說幾句，右後方就結束討論，隨後聽見顧淮一如既往的道謝，經過她身邊，出門右轉，消失在樓梯轉角。
“放心吧，你這個稿子完全沒問題，挺好的，完全不輸顧淮的啊，你不用被他嚇倒，就按照你的想法來。”
秦韓把稿子還給許知念，摘下眼鏡對許知念溫和地笑了笑。
許知念接過稿子，道謝後離開辦公室。
經過一班門口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心裡仿佛千萬隻海鷗飛過，卷起千萬層海浪，許知念默默攥緊了手中的紙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