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城堡的時候狀態都不太好,也都先照不宣沒問。
隔得老遠,他們就嗅到城堡裡飄出一股血腥味,三人趕緊整理好情緒跑回去。
推開城堡大門,三人看見的就是客廳正中一具殘缺的屍體和和滿地猩紅的血液。
從衣物來看,是公主的。
公主赤著雪白的腳,衣衫不整,粉色的公主裙下擺被撕得破爛,布料被鮮血浸透,貼在地板上。
屍體的頭已經不見了,沿著第七脊椎棘突被截斷,截斷處十分平整,不像是那群莽夫玩家能乾出來的事。
除此之外沒有明顯的傷口。
渡珣心底一沉,直接繞上樓梯去找其他玩家。
渡珣踢開一扇扇客房的門,所有玩家都在。隻不過有的人心神不寧地瑟縮在角落,有的人悠然自得在閒聊,還有人在搜索城堡每一間房子。
最後是那個失去姐姐、叫小林的男生告訴了渡珣事情經過。
“舅舅說,不能讓姐姐就這麼枉死,所以他們就要去找npc報仇。可是他們沒找到管家,隻找到公主,他們……就把公主殺了!”小林哭得一抽一抽的,內心壓抑已久的恐懼和絕望如洪水般傾瀉而出,“小公主沒有力氣反抗,她一個人對抗不了那麼多人,就被他們殺死了!他們……他們,現在去找管家了……”
結合留在城堡裡的人和已經死亡的人,小林指的“他們”一共有四個人。
“他們怎麼殺死公主的?”渡珣直截了當問道。
小林哭了很久,情緒終於稍微穩定了一點:“他們在書房找到公主,用……用絲巾把公主勒死了。”
不對。
渡珣沒說話,隻是神情嚴肅地看著小林。
小林看到渡珣的表情,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又崩潰了,“哇”的一聲嚎啕大哭:“他們把公主拖到廚房,然後……舅舅他們把我們都趕回房間不讓我們跟著,我是偷偷看到的!”
“……”
“畜生!”
黃木萱一刀砍在門上,門瞬間裂了一個大口子。
陳昭也皺緊了眉頭。
如果真如小林所說,那公主的屍體應該在廚房,而且屍體應該是完整的。
陳昭看小林已經哭得快厥過去了,而渡珣在,小林更害怕,於是把渡珣拉到了身後。
陳昭儘量把語氣放溫柔:“那小林,你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
“教堂……”
“不對,我剛從教堂過來。”
渡珣板著臉打斷。
“他們從地道過去的。”小林用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淚,指著廚房的方向,“他們折磨公主的時候發現廚房有一條密道通向教堂。”
渡珣臉色一沉。
陸斯安還在那邊,並且現在受了重傷,遇上這群人,未必能全身而退……
“近嗎?”
小林好不容易才忍住眼淚,被渡珣的表情嚇得又開始抽噎起來,眼淚汪汪回答:“很近……”
渡珣直接往廚房密道走:“你們留在這兒,我去看看。”
黃木萱一手拍著小林的背,一邊對著陳昭無奈搖頭:“感情誤事啊!”
“……”
陳昭不置可否。
如小林所說,走密道不出五分鐘就能直達教堂,不過出口是一座掩人耳目的墳包……
渡珣警惕地冒頭,一探頭出來就看到落寞坐在教堂偏門門口的陸斯安。
陸斯安察覺到渡珣的到來,眼底瞬間躍上驚喜,卻立刻沉寂下去,恢複了一片黯淡,猶如一湖死水,隻是直直的看著渡珣。
“……”
渡珣雖然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忍不住吐槽自己瞎操心。這人係統都殺不了,用得著他擔心?
渡珣瞟了一眼頭旁邊的破墓碑,還是爬了出來。
蹲在墳包裡感覺怪怪的……
“生氣了?”
陸斯安坐在原地沒動:“傷還沒好……”
這人怎麼記性不好還記仇?
其實渡珣本來也不是在怪陸斯安,他隻是怕陸斯安因為自己受傷。雖然陸斯安輕易死不了,但是還是會受傷、有感覺。
渡珣解釋道:“下次不用為了我做這些,我可以應付。”
陸斯安固執地搖頭:“你應該去做更重要的事。”
“比如?”
陸斯安回答不上來。
他的潛意識隻告訴他,他要保護渡珣,拚上自己的一切去保護渡珣。
否則,渡珣可能會死。
渡珣隔著一點距離坐在旁邊:“不知道就彆亂編理由。”
“哦……”
“剛才有人出來嗎?”
“有,但是他們看不到我。”
渡珣來了興趣:“為什麼看不到?”
“我隻會讓我想要看到的人看到。”
“比如陳昭?黃木萱?”
“他們和你在一起……”
我隻是想要你看到我……
這麼一來,渡珣反倒笑了:“說實話吧。”
“……”
陸斯安還是沉默。
“這樣吧,我問你答,你隻需要點頭或搖頭。”
“……好。”
“係統在弱化教堂這邊的npc?”
“是。”
“係統派你去弱化?”
“……是。”
“係統隻是讓你弱化,你卻直接解決掉了?”
“……是。”
渡珣輕飄飄地看著陸斯安:“因為違背係統命令,你傷得很重?”
“我不會死,沒關係的!”
陸斯安急於解釋,慌忙之中寬大的袖子滑倒臂彎處,露出了手臂上的疤痕。
那是一條條像是被毒蛇纏繞過的疤痕,又似乎是被熾熱的岩漿燙過,鮮紅的傷口血肉模糊,連帶著周圍的皮膚都泛著紅。
渡珣死死看著陸斯安的傷口,不忍心,卻質問道:“全身都是傷口?”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強硬一點,陸斯安一句實話都不會說。
陸斯安看著渡珣的眼神,心虛地點頭:“我沒事的……”
渡珣抬起頭,直視陸斯安的眼睛:“想見到我?”
陸斯安有些渴望卻又不安地看著渡珣,果斷點頭。
“那就彆傷害自己。”渡珣起身往外走,“我會在這場遊戲結束後找你,希望你能毫發無傷過來。”
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渡珣差不多摸清了陸斯安的性子——記性不好,但是很固執。
渡珣需要強硬一點才能聽到陸斯安的實話,需要強硬一點並且開出一些條件,陸斯安才會乖乖聽話。
“好。”
陸斯安在他背後站起來,眼底恢複了生機,就連手上的傷口都閃耀著柔和的光芒,開始愈合。
渡珣回城堡的時候,黃木萱杵著重劍守在地道口上,小林怯生生地坐在角落,眼巴巴盯著地道,陳昭不知去向。
“趙哥呢?”
“去處理那群人了。”黃木萱收起重劍,沒好氣道,“就你老情人重要,任務都不管了,你知不知道你擅自行動可能會死?”
“……知道。”
渡珣忽然有一種熟悉感。
這一幕像極了剛才他說教陸斯安的場麵。
“那你還跑?你死不死與老娘無關,但是彆拖老娘後腿!”
黃木萱拎著小林就出去了,留下淩亂的渡珣。
他剛才應該沒這麼凶吧?
黑夜漸漸襲來,外出絞殺npc的四個人還沒回來。剩下的9個人或情願或被迫都聚集在大廳裡。
“大夥兒們,還有兩晚、兩天,時間沒過半,死的人已經過半了,說說怎麼辦吧?”黃木萱撐著她的重劍,似笑非笑掃視眾人。
雖然知道黃木萱現在的樣子都是演的,但渡珣還是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隻要撐過兩個晚上,我們就會沒事的!”一個光頭拍了一掌桌子,嘴硬道,“白天沒有危險。”
跑了那麼多遊戲,一個靠抱大腿還嘴欠的菜雞陳昭見多了。
陳昭眼也不眨嘲諷道:“總有人會去作死,尤其是話多的。”
光頭梗著脖子吼:“你個後生怎麼說話呢!”
渡珣瞥了一眼飛濺到桌邊的口水,不動聲色把椅子往後挪了挪。
“據我所知,教堂那邊有個神級npc,遇上就是團滅,好自為之。”黃木萱扯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畢竟,我不會保護你們。”
渡珣告訴黃木萱和陳昭npc被陸斯安解決的事了,黃木萱隻是想嚇唬一下他們。
“教堂!”一個女生啜泣起來,“林大叔他們不是下午才從地道去那邊嗎!”
“所以他們現在還沒回來是已經……”
光頭也硬氣不起來了。
畢竟剛開始他就是跟林大叔混的。
光頭看見渡珣像是找到了凶手,激動道:“你!你也去了,為什麼你沒事,是不是你動了手腳?”
渡珣皮笑肉不笑:“因為怪物吃飽了啊。殺他們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在場所有人都抖了一下,光頭直接臉色煞白、一屁股跌在地上。
黃木萱不禁欣賞起渡珣來。
這人不僅在遊戲裡有個掛,忽悠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挺適合這遊戲。就是看著不怎麼能打。
沒多久管家就過來了。
管家手裡把玩著黑色禮帽,腳步輕快,還哼著小曲兒:“尊貴的客人們,晚餐為大家準備好了,請大家去餐廳享用吧!”
小林瑟縮在黃木萱身後,顫著聲音問:“管家先生,請問……公主呢?”
管家展開一個愉悅的笑容:“公主啊,今天上午就貪玩兒,跑出去了,現在也沒回來。可能是去找她的好朋友Cindy公主了吧。”
管家擺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語氣裡卻全是期盼和喜悅:“我們這些下人哪裡管得了公主呢,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夠不容易的了。”
渡珣麵無表情看著管家的側臉。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在教堂那邊看到過一個刻著“Cindy”名字的墓碑。
想到公主慘不忍睹的屍體和管家現在輕鬆愜意的樣子,渡珣基本可以確定公主是被那四個人殺死、被管家分屍。
渡珣猜測,管家內心無時無刻不想殺死公主,也許是因為對更高地位的渴望,也許是因為對更好食物的欲望,也有可能兩者都有。
但是管家應該受到某種力量的壓製——可能是係統命令,他不可以傷害公主,所以他在公主死後拿走了公主的頭。
餐桌的主位上沒有了公主的身影,但桌上的食物一點也沒少,正好十人份。
管家自得地把高帽放在旁邊,坐上主位,舉起盛著黃白色液體的高腳杯,愜意道:“Cheers!致我尊貴的客人,還有、我最可愛、尊敬的公主。”
眾人保持原狀,不理會他的敬酒,他也不惱,自顧自抿了一口,陶醉道:“不愧是最頂級食材做出來的料理,新鮮!尊貴的客人們,大家隨意。”
這個最頂級食材,大概就是食人腦髓、飲人血液、嚼人骨肉的公主了吧。
渡珣看著高腳杯裡晶瑩的液體,發現黃木萱端著杯子就要往嘴裡送,趕緊攔下:“你乾嘛?”
黃木萱莫名其妙:“喝飲料啊,這麼珍貴的飲品,不能浪費啊。”
再看陳昭,陳昭似乎對那高腳杯裡的東西虎視眈眈,但又強烈控製著自己的手。
渡珣看向自己的杯子,察覺到自己的雙手有些不受控。腦子裡憑空出現一股力量,它們在腦子裡一邊亂竄一邊喧囂:“喝了它,喝了它!那是你一輩子也得不到的禮物,喝了它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你失去的愛人!”
渡珣強迫自己挪開視線,瞟了一眼其他人,有的人已經喝了,饜足地吧唧著嘴。還有人正在喝,伴隨著液體滑入喉嚨,眼睛懶洋洋地半眯著。
渡珣一手拍掉小林送到嘴邊的飲品,也不管小林的委屈和管家的敵意,順手把陳昭、黃木萱、還有自己的杯子全摔在了地上。
這邊的動靜很大,但絲毫沒有影響到其他客人,隻有黃木萱罵道:“什麼東西這麼邪門,我竟然差點沒忍住?”
小林本來就害怕渡珣,但是剛才渡珣救了他,所以現在他隻能坐在渡珣旁邊瑟縮著。
陳昭還是緊皺著眉頭。
管家看向渡珣一行人,意味深長道:“啊,尊貴的客人們看不上我精心準備的晚宴呢,還真是遺憾。”
管家假模假樣用手帕擦擦眼角,道:“不過,沒關係,明天才是盛宴,我相信所有人都會喜歡的。”
一瞬間渡珣覺得現在的管家有點像被殺死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