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迷霧重重,沒過多久陳昭和黃木萱就走散了。
黃木萱倒是一點不意外。
這種迷霧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布下的,目的就是分開他們兩人。她倒是無所謂,就是不知道陳昭會不會中招……黃木萱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陳昭。
樹林裡沉著暗色的霧氣,並且越來越濃,環抱著每一棵樹。
地上滿是殘肢,一些還新鮮,似乎剛被拆解不久;一些正在腐爛,表麵長滿了蛆蟲;大部分已經白骨化,一腳踩上去就碎成了渣。
黃木萱手裡提著重劍,警惕地往前走著,順手砍掉偶爾冒出來的幾隻怨靈。
現實就是如此。
即使這些怨靈曾經也是和黃木萱他們一樣的受害者,但現在怨靈已經威脅到了他們的人身安全,他們還是會不假思索砍掉他們。
沒走多久,黃木萱看到不遠處路中間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黃木萱再熟悉不過了,單是看身形和背影,黃木萱就能認出來。雖然知道這是假象,但她還是在原地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黃木萱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同時加大了握劍的力度,眼神裡滿是戾氣。
不為彆的,就因為他死了這些怪物還要偽裝成他。
他們不配。
就在黃木萱走進了些打算動手的時候,祂說話了。
“阿萱,不要這麼暴躁嘛。”
祂微微偏著頭,嘴角還掛著笑,筆直地站在那裡,穿著他最喜歡的製服。
黃木萱呼吸一滯,愣愣地盯著祂,半晌沒動。
以往黃木萱遇到的幾次假象,祂都是無法說話的,因為他語氣裡的溫柔和堅定是獨一無二的,怪物模仿不出來……可是現在,簡直一模一樣!
祂微微笑著,眨了眨眼:“阿萱,你為什麼不開心?不然我給你講一個笑話吧,聽完我的笑話,答應我,你要比現在開心一點。”
黃木萱貪婪地看著祂的臉、聽著祂的聲音,似乎回到了兩年前和他還在一起的日子,似乎他還活著……可是黃木萱知道,祂再像,祂也不是他。
黃木萱自嘲般撇撇嘴角,漫不經心瞥了一眼祂手中的扇子,嘲諷道:“你穿幫了,他從來不用扇子。”
“真可惜。”祂抬起手,端詳手上的扇子,眨眼間便把扇子變成了一頂警帽,滿意道,“現在完整了。”
祂的聲音似乎有魔力般幾乎要打破黃木萱的理智:“如果你願意的話,成為我的信徒,你就可以永遠和他在一起。”
黃木萱嫌棄道:“你自己都不行,還指望哪個信徒能變成他?”
祂若有所思:“如果可以,我可以是他。”
“但你不是他,永遠不可能。你跟他比,差得遠了” 黃木萱嘲諷地笑了笑,“還是說,你選擇犧牲你自己,讓那些比你更厲害的神變成他?”
“可是你剛才明明已經快相信了啊。”他深深地看著黃木萱,眼睛裡溢滿了無辜,和她當年認識他的那天一模一樣。
黃木萱13歲就認識他了。
她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欣喜地捏著口袋裡的錢包,想著終於攢夠零花錢去買喜歡的專輯了。
她沒注意到身後有人正覬覦她的錢包。
那人跟著她走到一條人少的巷子,搶走她錢包的同時把她往前一推,然後拔腿就往回跑。
黃木萱一個趔趄撞在牆上,額頭直接被撞破皮了。
但她也不管那麼多,把書包往地上一扔,提腳就追,也不管自己壓根就沒看清搶錢包那人長什麼樣。
她邊跑邊喊,跟著那人跑了一段距離,終於在街轉角追到了自己的錢包。
“那人”略微有些喘,卻氣定神閒地拿著錢包,笑嘻嘻的站在電線杆旁邊等她過去。
搶人東西還這麼得意放肆?
黃木萱頭發都炸了,氣呼呼衝過去就給了他一腳。
他抱著被踢的那隻腿齜牙咧嘴,爾後睜著無辜的眼睛,委屈道:“你踢我乾嘛呀,我還幫你追回錢包呢……”
“看吧,我和他還是很像的。”
祂的聲音把黃木萱的思緒拉了回來。
“像個屁,你、不、配!”
此刻,黃木萱的眼睛裡隻有憤怒,提起重劍就往祂身上砍去。
“那好吧。”祂的警帽又變回扇子,熟悉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道“我會努力的,畢竟,你是我最欣賞的信徒。”
“又是這一套。”黃木萱麵無表情,“就算再像,你也不會是他。”
你沒有他的情感,一個人類獨一無二、發自內心的、無法被複製模仿的情感。
黃木萱有些不舍地看他消失在眼前,壓抑的濃霧也漸漸消散了,這才回過神來繼續找陳昭。
黃木萱在樹林深處找到了昏睡的陳昭。
陳昭應該是因為迷霧暫時暈倒了,但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安然無恙的樣子。
“陳昭?”黃木萱看他緊皺著眉頭,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直接叫了真名。
此刻的陳昭被困在潛意識裡。
陳昭剛走進樹林不久就意識到他和黃木萱被分散了。
他不擔心黃木萱會出事,所以一錘一隻小怪物,按照自己的節奏往前走。
他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躺在地上,謹慎上前,看見了“黃木萱”的臉。
“木萱!”他一緊張就忽視了所有的不對勁,隻忙著扶起她、確認她的安危。
“黃木萱”剛被扶起就睜開了眼。
陳昭看她的嘴角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緊接著他就暈倒了。
再有意識他就是在一片混沌裡。
那是一個漆黑的空間,他看不見自己、感知不到自己,但是他能看到黃木萱所看見的、聽見黃木萱所聽到的,甚至能感受到黃木萱的情緒。
那個空間一直向四周延伸,似乎沒有邊界,陳昭怎麼走也走不出去,走到哪裡都能看到這一切,他不願看到卻又無法否認的一切。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遊戲裡,也是陳昭的一場訓練賽。
那個時候陳昭還很稚嫩,沒什麼謀略,隻知道拿著錘子到處錘,活生生的一個肉盾加輸出。
黃木萱那次帶人,不知怎麼看陳昭順眼,就多關照了陳昭一些。陳昭一直以為覺得這是緣分。
可是在黃木萱的腦海裡,她想的是:這個人和他有點像,但是隻有一點點……
第二次見麵是在一場強製賽,也是陳昭的第四次強製賽。
黃木萱好像在現實裡受了很大打擊,進遊戲後就不見了。陳昭惦記著黃木萱上一次幫了他,就一邊做任務一邊找她,最後僥幸救了她。
可是她很痛苦,她想的是,為什麼會有傻子願意救我,我死了誰都沒損失、不會有人在意,也許還能找到他……
第三次見麵隔得久了點,也是在一場訓練賽。
黃木萱主動找陳昭,並且留了現實的聯係方式,說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不管是遊戲裡還是遊戲外,有困難都可以找她幫忙。
陳昭很開心。
可是,黃木萱想的還是,說不定這傻子見過他呢。
第四次見麵就是在現實裡。
黃木萱旁敲側擊問陳昭和他基地裡的人在遊戲裡有沒有見過一個老好人?那人沒什麼特彆的,就是喜歡幫彆人,不管彆人怎麼對他。
沒有人見過。
從那次之後,陳昭再也沒見過黃木萱,直到這一場遊戲。
黃木萱基本全程跟陳昭、渡珣在一起,可是全程心都不在這邊。
陳昭在一片漆黑寂靜中麻木地看著這一切。
每次黃木萱看著他的時候,更像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好一個柳之!
柳之……留之。
生死相隔,我不顧一切地奔赴,隻是為了你,隻有你知道。
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