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鐘樓響了18次,渡珣慢慢睜開眼,想著:應該是下午六點,該吃飯了。
渡珣坐起來,發現陳昭在窗戶那邊鼓搗,黃木萱也才剛醒。
門 “篤篤”被敲響了。
“尊貴的客人們,是時候用晚膳了。”
門外傳來一道粗啞低沉的聲音。
渡珣不是很想去。
他總覺得這晚宴有鬼,但又覺得不去的後果更嚴重,隻好看向陳昭。
“去吧。”
一行人在餐廳坐好,渡珣掃視一圈,發現有兩個人沒下來。
公主坐在長方桌的高位,貪婪地打量著這群“尊貴的客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公主注意到渡珣的目光,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隨即收回了目光。
“請問,還有兩位尊貴的客人呢,他們去哪裡了?難道是我招待不周,他們不高興了嗎?”
公主的眼角瞬間就紅了,眼淚如珍珠般掉下來,說著還拿出一塊手帕開始擦眼淚。
管家舉著他的禮帽,朝公主鞠了一躬:“親愛的公主殿下,我再去問問,您不要難過,不是殿下的錯。”
“不必。”公主神色凜然,收起手帕,“既然我尊貴的客人不願意參加我的晚宴,那就永遠不要來了。”
眾人聽到這話皆是一驚,甚至有兩個女生抱在一起開始小聲啜泣。
渡珣認出來,那兩個女生是住在一起的。
坐在其中一個女生旁邊的男生和兩個女生住一間的。
男生有些慌亂,想安慰一下兩人,但是嘴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公主滿意地笑笑,吩咐管家上菜。
渡珣偏頭小聲問黃木萱:“九級遊戲的玩家怎麼像新人?”
黃木萱盯著公主,略側頭道:“如果是混過來的玩家,自然跟新人沒什麼區彆。九級又沒多大難度。”
還隻過三級的渡珣:“……”
黃木萱有些吃驚:“你不會是新人吧?”
“……差不多,剛過三級沒多久。”
“怪不得。你跟趙哥一起來,還進的九級,等級應該也不高。”
黃木萱又是一掌拍在渡珣背上:“彆灰心,三級玩家跑九級,你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渡珣感覺自己的肺都快被拍吐出來了。
黃木萱又道:“九級真的不算什麼,但是過了十級就是一級一個坎。”
渡珣聽諾溫解釋過。
渡珣突然好奇:“那你呢,到哪一級?”
“十三級。”
渡珣突然對這個女生肅然起敬:“那你為什麼在這兒?”
“帶妹唄。”黃木萱不以為然,“但是馬上就要進遊戲了,那傻逼居然給老娘毀約!我隻能硬著頭皮進遊戲。毀約了我自然就不用帶了,反正他又沒見過我。”
“他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們溝通一直是通過郵件或者快遞,地址和聯係方式我都填的假的。我說我叫孫梅。”
“……”渡珣啞口。
那人根本就沒辦法找到柳之,就算找到了,也是被柳之吊打的水平。
渡珣看向另一邊的陳昭,陳昭好像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我尊貴的客人們,大家可以用膳了。”公主抿了一小口杯中的紅酒,微笑道,“這可是我最珍惜的紅酒,大家一定要好好品嘗哦。”
每個人麵前都有一枚高腳酒杯,裡麵盛著鮮紅的酒,杯口飄著若有若無的絲絲冷氣,杯壁外掛著低溫凝結的水珠。
渡珣看著玻璃杯中鮮紅的液體,總覺得不對勁。
陳昭悄聲提醒:“彆喝紅酒。”
渡珣應了一聲,移開視線。
黃木萱悄悄問陳昭:“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血腥味?”
“杯子裡。”
渡珣皺了皺眉頭,湊近杯口仔細聞了聞。
他的確什麼異樣也聞不出。
渡珣心不在焉地吃著乾麵包,看陳昭和黃木萱隔著他聊天,渡珣突然就後悔坐在兩人中間了。
他現在就是一枚巨大的人形電燈泡。
傳說中的Steve。
宴席上的人享用著桌上的佳肴,同旁邊人說笑著,越來越放鬆。眾人杯中的紅酒一點點減少,原本僵持的氛圍也越來越融洽。
九級遊戲裡也不全是混過來的玩家。還有不少警惕性高的人,他們都沒動紅酒。
公主坐在主位,享用美食美酒的空襲觀察著這幾個不動紅酒的客人,逐漸開始不耐煩。
公主的聲音打斷了渡珣的思緒:“那幾位尊貴的客人,為什麼你們不喝紅酒呢?”
渡珣禮貌笑道:“尊貴的公主殿下,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們來自不同的國度。”
“是的,可是這跟紅酒有什麼關係呢?”
公主的眼睛懵懂而又好奇,渡珣都快要以為她真的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但她不是。
“我們來的那個國度有一種奇怪的病,患病者滴酒不能沾,否則血液凝固、肌肉潰爛,死狀及其恐怖。”
公主的眼神變了變,有些厭煩:“那就不喝了,身體要緊。”
既然陳昭說酒裡有血腥味,那麼酒很有可能是人的血液,大概率是上一批客人的。公主要用他們的血液,就要保證他們的血液健康。血液凝固、肌肉潰爛的人肯定是不在選擇範疇之內的。
渡珣這樣也許會引起公主的注意,但起碼能逃過這一劫,也不算虧。
這頓晚宴在三個小時之後結束了。
公主從管家手上接過一條新的手帕,仔細擦了擦嘴,然後愉悅道:“尊貴的客人們,我吃好了。大家應該知道我的習慣,十點前必須休息,距離十點隻剩一個小時,我還要回去洗漱,就不多陪了。”
公主起身,拎起裙擺,朝大家鞠了個躬:“如果大家未儘興,還請隨意。管家和仆人們會一直在這裡服務大家,美食和美酒應有儘有。希望大家能經曆一個愉快的晚宴和難忘的夜晚。”
說完,公主嘴裡哼著歌謠,提著裙擺走了。
渡珣隔得太遠,聽不清公主哼的什麼。
回到房間,陳昭和黃木萱拆了床板準備封窗,渡珣在研究怎麼處理鏡子。
渡珣聽到敲門聲,陳昭他們趕緊拉上窗簾、藏好工具。
渡珣打開門便看到了戴高帽的管家。
“尊貴的客人們,我在樓下聽到有敲打的聲音,請問是你們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管家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渡珣麵無表情道:“沒有,管家先生多慮了。剛才我們發現床板有些鬆動,就踩了兩腳,想弄嚴實點。”
管家又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各位尊貴的客人不必擔心,我猜明天大家就可以擁有更多的房間,也會擁有更舒適的床鋪。”
因為今天晚上會死人,上一批客人住過的房間也能打掃乾淨。
管家走到一半又折返回來,嘴角升到一個詭異的角度,低聲道:“忘了告訴我尊貴的客人,晚上一定要早點睡覺哦。在我們的國度有一種凶獸,它會在午夜之後爬進彆人的屋子,割開客人柔嫩的皮膚,喝掉客人溫熱的血液,咬下客人滑嫩的肉塊,吸光客人誘人的髓汁……”
說這話的時候,管家絲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目光,舔了一下嘴唇,戀戀不忘地走了:“晚安,我尊貴的客人,我還要去告知其他尊貴的客人。”
管家所說的“午夜之後爬進彆人的屋子”,可以理解為從窗子爬進來,也可以理解為從鏡子爬進來……
渡珣確認管家離開後,問出了被困惑很久的問題:“我們今天沒有見過仆人。”
雖然公主和管家嘴裡一直念叨著仆人,但是幾人卻沒有看到任何仆人出現。
黃木萱點頭:“仆人應該隻有晚上能出來。”
陳昭錘完最後一枚釘子,走過來:“也許仆人住在鏡子裡,晚上才會出來。”
渡珣突然來了興趣:“類似於鬼界和人界的鬼門,隻有在中元節午夜過後才能通行?”
黃木萱好奇道:“荀哥,你對這種題材很感興趣?”
“還行。”
“那你為什麼不拍這些類型的電視劇?我就說你不能隻拍be,就算演技再好,題材也要多樣,尤其是這種類型的,多刺激啊!”
“……過不了審。”
“……”
封完窗,三人坐在地毯上和鏡子麵“麵”相覷。
坐了很久之後,渡珣看陳昭手裡拎著釘錘躍躍欲試,打破了陳昭的幻想:“鏡子封不了,也敲不碎,彆想了。”
黃木萱做了個揮劍的手勢:“那就不封,等那怪物出來,我一劍砍死他。”
“……”
渡珣看了一眼黃木萱,沒噤聲。
他現在還不知道黃木萱的技能是什麼,也不知道她的底細。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保留著自己的底牌,也沒有無底線地去探究彆人的底牌。
窗子早就被封死,門外靜悄悄一片,隻有華麗的吊燈照亮悚人的房間。
不知不覺中,鏡子慢慢發生了變化。
渡珣小聲說:“鏡子裡有東西在往外爬。”
黃木萱專注地盯著鏡子,重劍已經握在手裡,調侃道:“你聽力挺好啊。”
“還行。”
渡珣看陳昭往後退了兩步,也跟著默默站遠了一點。
鬼知道黃木萱動手的時候會不會誤傷到渡珣。
鏡子像是變成了一灘水,泛起漣漣波紋,從裡麵伸出一隻小孩子般白嫩的手。小胖手在空中試探了一下,緊接著兩隻小胖手都伸了出來。小胖手在空中扒拉兩下,最後扒在鏡框上,試圖帶著身子爬出來。
黃木萱手一動,重劍就變成了一把鋥亮的、閃著冷冽的光的短刀。
她把短刀刀背擱在小胖手上,稍一用力,小胖手的手背就深深陷了下去。小胖手一抖,愣在原地不敢再動彈。
黃木萱加了兩分力度,厲聲道:“回去!”
那小胖手聞聲一抖,還真就縮回去了。
三人又盯著鏡子看了半天,確定鏡子裡麵的怪物沒動作之後才放鬆一點。
“荀路,你守門。柳之繼續守鏡子,我去窗戶那邊看著。”
兩人應聲後各司其職。
渡珣貼在門縫處聽外麵的動靜,手裡還拿著從家裡帶出來的水果刀。
渡珣帶水果刀的確是為了削水果,他的儲物戒裡還帶了一些水果、熟食和水。
不管什麼情況,水和食物總是最重要的。
渡珣是真擔心遊戲裡有些東西不能吃。比如晚宴上的紅酒。
就在渡珣猶豫要不要拿個蘋果削來吃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動靜。
外麵的門一開一關,緊接著像是有什麼東西隔著布料在地毯上被拖動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被拖動的是玩家,那拖動人的應該就是怪物了。
聽聲音,被拖動的物體和地毯的接觸麵積很大。怪物應該比較矮小,隻能拖著獵物行動。
這樣的聲音重複了好幾回。
渡珣確認外麵的聲音停止後回過頭,發現黃木萱和那怪物玩得正開心。
每當那怪物手伸出來,黃木萱就用刀割他一刀,後來怪物就伸一根手指,但還是會被割,最後怪物乾脆躲在裡麵不出聲了。
陳昭招呼兩人:“應該都沒事了。”
三人再次坐到地毯上,視線依舊沒離開鏡子。
渡珣把自己聽到的大致說了一下,陳昭也簡短說了一下窗外的情況:“窗外有一群螢火蟲一樣發光的怪物,但我們封窗了,它們一直進不來。”
黃木萱轉了轉手上帶血的短刀:“你們都看到了。”
渡珣看屋內又沉默下去,從儲物袋裡拿出倆蘋果:“吃個水果?”
黃木萱:“荀哥,你隨身帶吃的?”
渡珣無所謂指了指陳昭:“你趙哥不也帶釘子和錘子了嗎?”
“我那是以防萬一。”
“我也是以防萬一。萬一明天的食物都不能吃,這就是保命之道。”
“……”
陳昭索性閉了嘴。
就在三人放鬆警惕的時候,門“嘭”的一聲被踢開,應聲倒在地上。
就在渡珣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黃木萱提起重劍就往那人砍,陳昭手裡也拎著錘子衝了過去。
渡珣幾乎是瞬移過去擋在那人麵前,一時之間渡珣身上架了三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分彆是黃木萱的重劍、陳昭的錘子,還有陸斯安的權杖。
渡珣推測重劍的攻擊在30000以上,錘子的攻擊大概是25000,權杖……應該已經超過上限了。
被任意一件武器打上一下,渡珣都得歸西。
好在這群攻擊力極強的人反應速度也快。
黃木萱猛地拉回重劍,劈在門框上,整麵牆裂開一米寬的縫隙,整麵牆幾乎都炸開了。
黃木萱不可置信地瞪著渡珣,歇斯底裡道:“渡珣你犯什麼毛病!”
陳昭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錘釘在靠門的床架上,床架和僅剩的幾塊木板碎在地上,激起一層嗆人的灰塵。
陸斯安的權杖倒是控製得很好,穩穩停在渡珣脖子邊上。
渡珣覺得權杖再進一寸,他就可以永遠和陸斯安留在遊戲裡了。
陸斯安緩緩收回權杖,老老實實站在門口,眼睛看著渡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