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教堂,就可以看到整個地圖的邊界——一個若隱若現的半球形半透明淺藍色蜂巢狀罩子,半圓劃出了整個可活動區域。
玩家隻能看見平坦的地麵和半球形框子,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未知。
教堂位於地圖最北邊,地勢最高。
教堂以南是一排排鱗次櫛比的現代西方建築,但全都已經破落不堪,和嶄新的中世紀教堂建在一起,滲出詭異的違和感。
渡珣大致看了一眼,抬腳走向最南邊一棟破落的酒店大廈。
大家不自覺會去離教堂最近的地方找線索,渡珣又出來得最晚,最高效的方法就是去大家一開始都不願意去的地方,那裡有完整線索的可能性最大。
渡珣走進酒店大堂,發現大堂內空無一人。除了前台所在的大廳,任何通道都無法進入。
渡珣打算上路找線索,但是大廈停電了,電梯不能用,就連安全逃生通道也被粗重的鐵鏈鎖住。
一整棟酒店大廈的活動空間隻有一樓大堂。
渡珣腹誹幾句,也隻能接受現實,在一樓搜尋。
搜尋了半個小時左右,渡珣一無所獲。
整個大堂破舊不堪,除了前台還有些紙張發黃的登記簿,其他地方全被搬空了,連張凳子都不剩。
渡珣最後停在逃生通道門前,看了一眼生鏽的鎖,不情願地把手伸了過去。
渡珣試了一下,這鎖雖然鏽了,但沒有專業工具肯定是強破不了,鎖芯也被堵住了……等等,鎖芯?
渡珣小心翼翼把堵住鎖芯的物品抽出來,發現是一片陳舊的紙,皺成一團的紙上快褪色的墨水歪歪扭扭寫著:
In this cruel world, you are alone.Luck is your assistant.
在殘酷的遊戲世界裡,你隻能孤軍奮戰,運氣是你的助手。
渡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這遊戲竟然自帶翻譯器。
渡珣一看完,紙片線索就和身份牌一樣,化作一縷灰,融入空氣中、回到土裡。
“……”
難辦了,線索跟身份卡一樣是一次性的,就算有人分享線索,渡珣也沒有辦法辨真偽。
他也沒辦法用信息獲取其他人的信任。
渡珣拿起鎖,發現鎖芯早已被破壞掉了。找鑰匙也沒用。
樓上肯定是去不了了,除非下一輪開放新地圖。
渡珣起身,撣了撣手指上的鐵鏽,沒動。
孤軍奮戰,運氣……指的是狼人?
這個設定裡的狼人沒有隊友,隻有一個暗殺名單,還不知道命運會偏向哪一個人。
平民也有可能。如果渡珣沒猜錯,平民應該是單獨的陣營。但是平民太弱小了,沒有殺人的能力,也沒有驗身份的技能,所以作為補償,平民可能獲得道具殺人或是保護自己。
神職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按常規規則,神職需要在自保的同時確認其他神職、說服平民保護神職、找出狼人、投出狼人。而現在,平民大概率不會是自己的隊友。
渡珣彎了彎嘴角,看向窗外。
窗外陽光燦爛,卻又死氣沉沉。
為什麼不能指所有人呢?
這是一個表麵團結合作、實則各自為營的遊戲。
渡珣走出大廈,朝下一棟建築走過去。
渡珣的下一個目標很明確——不遠處的一個垃圾桶。
沒錯,垃圾桶。
在這個破敗空蕩的地方,垃圾桶的存在的確不是很合理,尤其是滿當當的垃圾桶。
既然樓裡線索有限,說不定垃圾桶裡有。麻煩的是,渡珣有點潔癖,翻垃圾桶這種事……
渡珣放慢了腳步,同時也中斷思緒。因為他聽到背後有呼吸聲和腳步聲。
渡珣慢慢走了幾步,推測背後的人沒有威脅的時候,才回頭,發現了怔在原地的另一位玩家。
被發現的玩家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些手足無措。
玩家逆著光,渡珣隻得眯起眼看他。
那名玩家看起來和渡珣差不多年紀,比渡珣高半個頭,穿著一身昂貴的西裝,但是此刻西裝沾滿了灰塵和泥土,也看不出來這一套值十幾萬。
渡珣保持戒備的眼神,沒動。
“你是9號玩家對吧?”那人雖然外表看上去很狼狽,但骨子裡是習慣性的禮貌和優雅。
為了方便玩家區分身份,每個人頭上頂著一片小光幕,就像圓桌上的電子屏,上麵閃爍著的數字是各自的代號。
渡珣是九號。
“是。你為什麼找我?”渡珣站在原地沒動。
那人麵對著渡珣,坦然道:“我坦白,我是預言家。第一局我驗的是你,你是神職。”
渡珣皺著眉:“我不是,我就是個平民。”
遊戲裡,狼人悍跳預言家、平民穿神職衣服、狼人裝平民、神職扮平民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都是為了詐身份或者掩護身份。
“隨便你信不信,反正我坦白了,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那人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可能有三個陣營。”
渡珣看著這個波瀾不驚的貴公子,突然有點惡趣味,想嚇唬一下這個人。
渡珣瞪大眼睛,用比平時尖細點的聲音驚叫道:“跟常規遊戲不一樣?!”
渡珣平時不做這麼誇張的表情,但畢竟是演員,扮演另一個人再熟悉不過了。
那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渡珣,道:“不一樣。係統告訴我的時候,有三個手勢分彆代表狼人,平民和神職。”
常規遊戲裡,正著的大拇指代表神職或平民,倒著的大拇指代表狼人。
他繼續說:“相信我,我們雖然是神職,但是不占優勢。現在對所有人來說,找到隊友才能增加獲勝的概率。”
渡珣無辜道:“可是我不是你的隊友,我隻是個平民。”
那玩家還在試圖說服渡珣:“單打獨鬥不僅不利於整個神職陣營,對你個人來說更是百害無一利。這個遊戲變數太多了,隻靠自己的話勝算太小,而且運氣要足夠好不被狼人提前殺死。”
“我運氣一直挺好的。”渡珣輕蔑地瞥了一眼那玩家,雙手環抱著胸。
“……看出來了,渡珣。”
渡珣頓在原地,充滿威脅的眼神不加遮掩地看著那人,餘光還在尋找武器,想著要不要直接把這個玩家在戶外解決了。
畢竟在這裡被認出真實身份可能比被認出身份牌更糟糕。
那人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向渡珣。
聊了半天,渡珣愣是沒認出來自己,渠闕就隻能上前自我介紹了。
“你好,我是渠闕。”
渡珣挑了挑眉:“渠闕?你也死了?”
“……”
話很不禮貌,但這是事實。
“應該是。”渠闕看渡珣沒有解釋的意思,隻能先問:“你還記得你是怎麼來這兒的嗎?”
“……不記得。”渡珣不會主動透露任何信息。
“行,我先說。”渠闕歎了口氣,“我領完獎回後台換衣服,經過道具間遇到了爆炸,被飛出來的道具撞到了頭。”
“又不是我扔的。”
“爆炸之前我看見有一個穿黑西裝的人在後台鬼鬼祟祟,還往道具間那邊去了,不然我怎麼可能經過道具間?”渠闕踱著步子走向渡珣,“那個鬼鬼祟祟的人剛溜到道具間門□□炸就發生了,受到的衝擊力應該不比我受的小。”
渡珣:“……”
運氣真好。
“然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我先問一個問題。”渡珣絲毫不客氣,“我們死了?”
“應該是。”渠闕似乎接受得理所當然,“但是靈魂進了這個空間,活到遊戲結束就能活過來……係統這麼說的,應該沒錯。”
“本來我信了。”渡珣順勢坐到路邊的台階上,“但是你跟我進了同一個遊戲,這實在太離譜了,我更願意相信這是節目組在惡搞。”
渡珣自然不覺得這是節目組的傑作。那些導演連電視劇都拍不明白,真人秀都要編劇寫劇本,更沒本事搞這種傑作。
他隻是為了忽悠渠闕。
“愛信不信,我為什麼要放下身價配合節目組拍這種東西?”
“……也是。那……堂堂影帝為什麼會認識我?”
渡珣隻是一個出道沒幾年、跑過龍套、常年演配角的十八線男演員。而渠闕童星出身,資源排著隊、年紀輕輕就拿了影帝,各大獎拿到手軟。
渡珣回想了一下,二人除了在同一個公司,沒有任何其他重合的軌跡。
渠闕眼也沒眨:“你挺出名的。圈子裡,幾乎沒有人會坦白自己進娛樂圈是為了錢。”
“……”渡珣不覺得這是什麼誇獎的話。
“你不好奇我是怎麼認出你的?”渠闕反問道。
渡珣眼神示意渠闕繼續說。
“我聞到了你身上的火藥味,並且火藥味和我身上的一樣。”
“……”
這人什麼狗鼻子,火藥味都能判斷出來是不是一樣。
渡珣在觀察窗戶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的外貌變了,隻有原來的三分像。而且,渡珣的衣服破破爛爛,到處掛著破條,和遭遇爆炸後的樣子一模一樣。皮膚卻是一點傷也沒有。
火藥味應該就是爆炸時沾上的。
渡珣鼻子一向不怎麼好,但也能聞到自己身上的火藥味。
其他人也差不多,火燒過的痕跡、爆炸之後的痕跡,這十二個人堪稱“爆炸受害者聯盟”。
雖然渠闕坦白了很多,但渡珣沒打算完全信任他。
在娛樂圈混過的都單純不到哪兒去。渠闕可以在整場遊戲裡對渡珣毫不隱瞞,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在最後一刻出賣渡珣。
堂堂影帝,想在眾人眼前瞞天過海可太簡單了。
“現在還這麼雲淡風輕,你就一點都不著急?”渠闕有些疑惑。
“為什麼要著急?”渡珣伸了伸懶腰,“死都死了,還能比這更糟糕?”
“……不廢話了,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這不妨礙我把消息告訴你——彆多心,我隻想找到隊友贏得勝利,畢竟我還不想死。”
渠闕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在公廁裡找到一個固體空氣清新劑,盒子裡有一個手辦,是一個士兵殺死了他的將軍,工具是一張撲克牌。”
“撲克牌?”
“沒錯,卡牌上刻著‘幸運女神’的形象”。
渡珣不動聲色走向垃圾桶:“這或許說明,平民可以殺死神。”
渠闕跟上去,皺眉道:“你……要掏垃圾桶?”
渡珣看著渠闕:“垃圾桶裡很可能有重要信息。”
渠闕瞪著渡珣:“你讓我掏垃圾桶?我剛從廁所裡出來!”
“我又沒讓你去廁所……”渡珣一轉話題,“你為什麼去廁所?”
渠闕白了一眼渡珣:“當然是找線索。”
“你去的男廁還是女廁?”渡珣雙手抱胸站在旁邊,一臉幸災樂禍。
“……我是男的,怎麼可能進女廁?”渠闕狠狠白了一眼渡珣。
“遊戲裡,不丟人。”渡珣追問道,“你真沒進女廁?”
渡珣突然覺得,這個平時高高在上的影帝逗起來真有意思。
渠闕想著要跳過去廁所這個話題,就隻能先乾點彆的事了。
渠闕咬咬牙,把罪惡之手伸進了垃圾桶。
繼續跟渡珣瞎扯不如利落點找線索。
還好,垃圾桶的臟亂程度不算太離譜。
渠闕鬆了口氣,探頭進去繼續翻找。
垃圾桶裡的垃圾不多,排除一些一眼就能看清的塑料袋子、建築垃圾之外,渠闕就找到了一堆被撕碎的紙。
“為什麼遊戲線索都這麼……原始?”渡珣看著碎紙,忍不住吐槽。
把線索藏在犄角旮旯、撕碎之後再拚起來實在是很複古。
渠闕欣喜地起身時,發現那個說要掏垃圾桶的人就站在旁邊看他,一口氣堵在胸口,咬牙切齒:“不是說找線索嗎?”
“我有潔癖。”
“……”
這樣看來,渡珣覺得渠闕可能屬於娛樂圈裡單純的那一小部分。
“介意共享信息嗎?”渡珣不要臉地笑嘻嘻湊上前。
“……”
即便如此,渠闕還是讓他看了。
現在,渡珣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作為預言家,渠闕隻有跳出來帶節奏才能最大發揮出身份的作用,跳身份之後大概率會被狼人立即殺死。那他必須找到同盟者,而且最好是同是神職的同盟者。
幸好他唯一能信任的渡珣是。
拚湊好的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11。
渠闕翻來覆去看,嘟囔:“就這?什麼也沒有?渡珣你說,這有沒有可能需要什麼化學試劑才能看見?還是火烤?”
“……你拍戲魔怔了?”渡珣環視一圈,“你看這個地圖裡,像是有化學實驗室的樣子?
“——這也許是在暗示,11號什麼背景都沒有,是個平民。”
第一道鐘聲似乎是在淺藍色的罩子之外被敲響,回聲在這個狹小的地圖裡回蕩。
“趕緊走吧,去找下一段線索。”渠闕看線索消失在空中,無奈起身。
渡珣停在原地沒跟上。
渠闕回頭,不解問道:“怎麼了?”
“你不覺得兩個人一起行動很明顯嗎?”
“……”剛才騙我過來翻垃圾的時候怎麼不說?
渠闕緊咬後槽牙:“要不你看看那邊。”
渡珣順著渠闕的眼神看過去,發現了兩隊一起行動的人,其中一隊後麵不遠處還跟著一個怯生生的青年。
“那就一起走吧。”渡珣雲淡風輕,跟了上去。
渠闕有些無語。
他雖然跟渡珣同一個公司,但是平時沒什麼交集,就算有交集也基本是經紀人在處理,所以他對渡珣了解並不多。
他隻知道,渡珣是出了名的愛錢,而且神出鬼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渡珣至少三百天都在片場,剩餘時間基本都在家裡。劇組聚餐幾乎不去,公司聚會也很少見到他。
渡珣在圈內的風評不錯,演技沒什麼可批的,私生活也沒料可爆。除了糊,不怎麼出門也是重要原因——狗仔找不到人。
“渡珣,作為交換,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點線索?”渠闕不甘心道。
渡珣開口:“我看到的線索就是,十二位玩家分三隊,平民也可以找道具殺人。”
線索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