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還是施法讓小狐狸睜開眼吧。”玉麟獸強忍著不適的情緒提議。
六尾冰狐的眼皮不自然地下垂, 頻頻搖頭,“不,她能活下來已是艱難, 現在本就比正常的幼崽體弱, 若強行睜眼會損傷它的靈慧, 我寧願它不曾看我, 不願它有損傷, 能有這六日相伴我已經很滿足了, 讓它第一眼看到主人,也是極好的。”
“給它起個名字吧!”魚采薇輕聲細語地說話。
六尾冰狐氣息微弱, 雖然儘力在張大嘴巴, 聲音是那般的細小, “我們六尾冰狐喜歡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到處都是雪白雪白的,乾淨剔透, 就起名白雪吧。”
“好,就叫白雪,我會告訴它,它的名字是你給取的, 白雪既是我的靈獸, 我定會好好對待它。”魚采薇做出承諾。
“我相信你, ”六尾冰狐努力睜開眼看了看魚采薇,又看了看月影蝶和玉麟獸,此時她的眼睛已經開始渙散,大腦袋蹭了蹭白雪的小腦袋,伸出舌頭對小狐狸不舍地舔了又舔,“你們一定一定不要去秘境中心, 一定不要去。”
話音剛落,六尾冰狐就徹底閉上了眼睛,隕落了。
小狐狸雖未睜眼,聽力未開,卻仿佛能感應到母親的離世,心裡莫名生出哀傷,焦躁不安地嘶吼著,無意識地伸出爪子死死摟住六尾冰狐的腦袋,眼角滲出了淚水。
魚采薇的鼻子有些發酸,過了片刻才抱起小狐狸,有精血契約的牽絆,小狐狸對她並不抗拒,掙了掙終於鬆開了六尾冰狐的腦袋。
她正要示意月影蝶找個好地方把六尾冰狐安葬了,卻發現六尾冰狐的身體在白雪離開的瞬間分離成無數的雪花,雪花飄起一片片落到小狐狸身上,安撫著小狐狸悲切的情緒,許是又感受到了母親的撫摸,小狐狸漸漸平靜了下來。
雪花落儘,月影蝶從錦被上拾起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摸之清涼,上麵侵染的都是六尾冰狐的氣息。
這顆冰球,就跟魚采薇在雲夢山交手的那隻蝠王吐出的金色圓球一樣,也是六尾冰狐以自身靈力凝練出的武器,小狐狸開啟靈智後可以直接以血脈之力催動,當做武器使用。
“用小荷包裝起來給小狐狸戴上吧,這是它母親留給它最後的禮物了。”
魚采薇撫摸著小狐狸的細毛,腦海裡回想的是六尾冰狐的話。
六天裡,斷斷續續,六尾冰狐講起了秘境裡的境況,或是她的親身經曆,或是聽來的消息,還有些是傳承的記憶,她是希望魚采薇了解得多些,不說多得靈物,至少能規避些危險。
就她所說,現在正地處秘境西南方向,距離中心地帶還有極遠的路程,並且除了中心地帶,秘境其他地方無論是靈氣還是靈物分布,其實相差不大。
而中心地帶,六尾冰狐用了危險至極、敲骨吸髓八個字來形容,它曾靠近過一次,那裡傳來的氣息,讓它汗毛聳立、惶惶不安,臨死了還不忘提醒魚采薇不要過去,就怕她有個好歹,小狐狸跟著沒了性命。
可世間事往往事與願違,不是你不去就真的可以避開,相反,越不希望的事情越會發生,命運的齒輪走向何方,誰也無法掌控。
就說小狐狸,自從六尾冰狐離世,它就像是掛件一樣掛在魚采薇身上,死活不肯下來,就算是給它戴上了那顆冰球也無濟於事,強製放下,它立馬就會變得異常不安,哀哀戚戚不停地喊叫,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魚采薇乾脆就摟著它,本來還想驅動虛空石進山穀深處探索一番,身上掛個肉球,隻能暫緩了,就留在山穀口,參悟荒冥訣第三層,等著小狐狸睜眼再說。
知道小狐狸身體弱些,魚采薇在乳汁裡摻雜了些生機泉水,蘊養多日,小狐狸的身體漸漸強壯,跟山裡差不多日子出生的狐狸崽相比,已看不出什麼分彆。
直至小狐狸出生二十天,終於睜開了琉璃般純淨的眼睛,魚采薇跟它對視,心都要化了。
“白雪,你好呀。”
小狐狸白雪歪著腦袋盯著她,上嘴皮碰上下嘴皮,纖細稚嫩的聲音從嗓子裡冒了出來,“母親!”
魚采薇臉上全是驚悚,差一點把小狐狸扔了出去,鎮定心神,趕忙糾正,“不是母親,我是你的主人,喊一聲主人。”
“母親,母親!”小狐狸白雪倔強地喊著。
魚采薇無奈,摸出它脖子上掛著的冰球,“這是你母親留下的,上麵有它的氣息,白雪這個名字也是你母親取的,我是主人。”
小狐狸白雪低頭用臉頰蹭了蹭冰球,依戀著,呢喃著說:“娘親!”
又拱到魚采薇懷裡,沉吟著,“母親!”
月影蝶笑眯了眼,“主人,小狐狸的意思是六尾冰狐是它的娘親,您是它的母親。”
魚采薇不能接受這個稱呼,不遺餘力地糾正著,始終沒能糾正過來,而小狐狸白雪除了會喊娘親、母親,其他的詞語一概不會,到最後魚采薇擰不過它,咬著牙放棄了,“母親就母親吧,我這個年歲,在世俗都能做祖母了。”
“主人,六尾冰狐的血脈不一般呀,尋常的六尾冰狐死後是不會化成雪花的,剛生下來的幼崽也不能睜眼就會說話。”玉麟獸特意提起來。
魚采薇持同樣的看法,問道:“神獸之中有九尾天狐,它會不會有九尾天狐的血脈傳承?”
玉麟獸抬爪子扒拉兩下小狐狸的肚子,還揪了揪它的耳朵,“不會的,它要是有神獸血脈傳承,我絕對能感應到,它祖上應該是仙獸,流落到秘境裡,跟秘境裡的靈獸結合生下了後代,在某些方麵保留了仙獸的特征。”
“這麼說,白雪也有進化成仙獸的可能了。”畢竟有一定的血脈傳承。
對此,玉麟獸不置可否,隻是把玩著白雪的六條毛茸茸的小尾巴。
魚采薇見狀心裡有了計較,怕是相當不容易,也便不再深問,順其自然罷了。
睜開眼睛的小狐狸白雪終於不再掛在魚采薇身上了,被外麵精彩紛呈的世界吸引,擺動著六條雪白細短的尾巴,開始探索著虛空石世界,著實讓魚采薇鬆了一口氣。
“小蝶,你看著白雪,彆讓它胡亂跑,萬一跑進深山,就它那小身板,二階妖獸都能一口吞掉了。”
“好的,主人,”應答完,月影蝶嘴裡沒停,叨叨咕咕的,魚采薇聽了一耳朵,“紅蝶,不好,美蝶,太俗……”
“小蝶,你這嘴裡念念有詞的,想什麼呢?”魚采薇眉峰微挑。
月影蝶不好意思地笑笑,“哎,我就是覺得白雪的名字怪好聽的,聽著有名有姓,看我,就叫小蝶,一聽就隻是小名,沒個姓氏,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原來是這樣,當時隻是隨著她的本體簡單叫了小蝶,沒想到月影蝶也會渴望有個名姓齊全的大名,倒是她忽略了,魚采薇走過去親昵地摟住月影蝶的肩膀,“你怎麼沒姓氏,你隨我的道號也姓玉呀,全名玉蝶,我是玉微,你是玉蝶,還有玉麟,我們是一家的。”
“原來隨主人道號姓玉,玉蝶,這個好聽,我喜歡。”月影蝶發自心底的歡喜,不僅在於有名有姓,姓氏隨了魚采薇的道號,更在於魚采薇說的那句話,“我們是一家的”。
這是魚采薇的真心話,半點不摻假。
月影蝶是魚采薇契約的第一隻靈獸,又早早化形陪在她身邊,為她儘心儘力打理洞府和虛空石,玉麟獸是本命靈獸,是關係最密切的靈獸,有她們陪在身邊,她的仙途有伴不孤單,她可是早就把月影蝶和玉麟獸當做了最親近的家人。
“那我以後是不是就叫你玉蝶了?”玉麟獸靜悄悄湊過來。
月影蝶假意思索了一下,“自家人嘛,還是叫小蝶,親切,有外人當麵,就叫大名。”
“虛空石裡哪有外人,是吧?”玉麟獸得意一笑。
魚采薇警覺地看了一眼虛空石外,她留在外的神識傳來影像,“山穀外麵來人了。”
此時,山穀外又是狂風肆虐,妖獸急慌慌找地方躲避,裡麵還夾雜著五名修士順風而行,他們身上的法衣被風吹得如旗幟一般胡亂搖擺。
魚采薇垂眸,猶豫是否要撤下血脈禁製,禁製布在山穀口,妖獸不會強闖,修士可就未必了,如此布置,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心裡一狠,神念微動,魚采薇未出虛空石就收回了血脈禁製,略略沉吟,還是閃身出去,劍光閃爍,在山穀口處刻出七個字,“此穀奪人命,慎入!”
時機恰好,她刻完最後一個字閃回虛空石,那五名修士剛好繞過來,遠遠看到了山穀口,被山穀裡的平靜霧氣吸引。
“那邊有座山穀,咱們去裡麵避一避吧。”
其中一名身著綠袍、麵容俊秀的修士打聲招呼,馭風而動,幾息之間就來到近前,神識輕探,裡麵隻是荒蕪一片,抬腳就要進山穀。
“裘師弟且慢,上麵有字,‘此穀奪人命,慎入!’,不可貿然行事。”後麵蓄著長胡須的老年修士趕忙出聲攔住綠袍修士。
綠袍修士激靈靈臉色微變,連退幾步。
“裘道友,你也是上百歲的人了,竟這般莽撞,傷了自己不說,彆到時候還連累我們。”說話的是一名豔麗的女修,身姿綽約,層疊的輕薄紗裝掩不住玲瓏有致的身段,正虎著臉,言談舉止之間,對綠袍修士很是嫌棄。
綠袍修士暗自咬牙,低頭不讓眾人看到他眼裡的陰狠,抱胸後退,站到老年修士身後,沉默不語。
老年修士跟著打起了圓場,“哎,裘師弟是急切了些,也是狂風趕的,平日裡也是謹慎之人,姚娘子如此說,難免傷了和氣。”
“姚娘子,組隊之前就已言明,暫時摒棄先前的恩怨,可姚娘子三番五次諷刺裘師弟,要是這樣的態度,倒不如分開為好。”又一人站在綠袍修士的立場說話,此人身高略矮,一對又粗又黑的濃眉尤其顯眼,乍看像兩條黝黑的毛蟲爬在臉上。
站在姚娘子左手的修士出奇的高壯,渾身肌肉賁起,一看就是體修,眼角餘光不離姚娘子,說起話來如同打雷,“姚娘子說話是不好聽,那也是裘道友失了謹慎好意提醒,兩位也彆揪著不放,說什麼分開不分開,現在秘境裡已經顯現出六次雷劫,若都渡劫成功,該有六名元嬰修士,後麵還不知道有多少人進階元嬰,我們這些金丹修士要是不聯合起來行動,怎麼從元嬰修士手裡奪食,現在擺在麵前的無非兩條路,離開還是進穀,選一個走就是。”
“山穀裡濃霧聚集,什麼情況尚不清楚,可這七個字卻蹊蹺的很,分明刻出來不久,還未經風霜雪雨。”老年修士目光深沉。
姚娘子和高壯修士一碰眼神,“牛道友以為是有人先一步進了山穀,為攔住後來人刻下這幾個字,故布疑陣,為的是攔住其他人的腳步,為自己爭取時間。”
“牛師兄的分析不無道理,先進之人既然要爭取時間,就不可能隻刻下字跡,極有可能在山穀布下了埋伏,讓我們知難而退。”濃眉修士緊跟著分析。
綠袍修士此刻放下了抱著的手臂,“是或不是,先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魚采薇看到這裡就驅使虛空石穿過濃霧離開,去往山穀深處。
要不要試,怎麼試,就是那五個人的事情了,不管他們猜測是什麼緣由,至少不會草率進山穀,毫無防備之下丟了性命。
倒不是魚采薇發了什麼聖母善心,不過是覺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又從幾人的對話裡了解了些許信息,順手而為,要是那五個人乃至以後來的人無視勸告執意進山穀被空間靈氣強力絞殺,那隻能說命該如此。
“已經有六位元嬰修士了,後麵會有越來越多的修士進階,我們更要加把勁了。”
魚采薇的神識又加大了幾分,推動虛空石快速行進。
經過好長一段荒蕪之地,濃霧昭昭,越發阻擋視線,漸漸地,白色的濃霧變了,變成了粉色的紗帳,嬌嫩朦朧,香閨日暖,仿佛孕育著彆樣的春夢。
魚采薇閉上雙眼,不再盯著粉霧看,隻以神識查探,霧便隻是霧,沒了無邊的想象。
終於穿過了粉色的濃霧,整個世界瞬間亮堂起來,魚采薇剛剛睜開眼,連忙又閉上,鼻息之間仿佛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勾得她連連乾嘔。
虛空石外除了血紅再無其他顏色,血紅的天空,血紅的山石,血紅的湖麵,還有飛來飛去豆大的血紅色蚊蟲。
秘境裡竟會有如此單調得讓人作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