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動, 一道白光從天而降,顯出三人來,正是華辰真君和桑離、鳳長歌。
華辰真君手指輕彈, 一絲靈力扣動洞府前的陣法, 卻發現靈力如石沉大海,沒掀起半點浪花。
“倒是個厲害的禁製, ”拿出傳音玉簡, 給魚采薇傳音, 音訊隻在表麵懸浮, 傳不過去,“這丫頭, 居然屏蔽了傳音玉簡, 成心不想見人。”
華辰真君回頭,話語沉沉, “桑離,采薇之事全是你之過,你可想過, 那一巴掌之後, 你和采薇如何相處?”
桑離低頭,“是弟子的不是,我一定當麵向師妹道歉。”
“桑離,你可知, 傷人最忌傷心, 你實在不該問都不問一句就上手打采薇巴掌,以後你們師兄妹隻怕再難交心。”
“不會的,師父,我……”
“你無需再辯解, ”華辰真君又覺頭疼,就三個半徒弟,居然攪出如此多的事端,本想他們能親如兄妹,互相扶持,真是轉頭成空,“向采薇道歉之後,你便閉關吧,不到築基後期,不得出關。”
“可是師父,長歌的事還懸著。”桑離至此心裡始終掛念鳳長歌。
華辰真君勃然大怒,冷颼颼的話出口,“怎麼,為師的話不管用了,是嗎?”
桑離雙膝跪地,“弟子不敢,弟子隻是覺得心有掛礙,恐不能好好閉關,等長歌的事了了,弟子立馬閉關。”
鳳長歌緊跟著跪下,“師父,師兄把事情想嚴重了,師兄,有師父在,又能有什麼大事,你安心閉關就是。”
“桑離,你真是,”若是之前隻是生氣,現在華辰真君就有些失望了,“隨你吧。”
說完話,華辰真君的身影由實化虛,離開了。
“師兄,你又何苦頂撞師父?”鳳長歌今天第一次覺得桑離對她的好有些沉重,“有師父護著我,還有那麼多弟子願意為我說話,一定能找到那個買綿仙露的人,你還是以修煉為重,不然,師妹於心不安。”
“長歌,你不必憂心,我心裡有數,等之後閉關我自當走心,師父看到我沒有耽誤修行,不會怪罪我的。”鳳長歌擔心他,桑離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鳳長歌心裡無奈,忙轉移話題,“師兄,師姐現在肯定生氣又傷心,你可得好好給她道個歉。”
“還能怎麼道歉?她當眾回了我兩巴掌,我也沒說什麼不是,這次我再說兩句好話哄哄,麵子也給了她,這事肯定就過去了。”這話說出來,桑離的底氣還是足足的,“我等著就行,你從秘境回來就去了執法堂,一定累極了,回去休息吧。”
“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怎麼能置身事外。”
鳳長歌認為,桑離打魚采薇不對,可這是全心為她,她沒有辦法去責怪一個一心為她的人,隻能陪著一起,等魚采薇出來表達歉意。
桑離嘴角帶笑,能得鳳長歌相陪,苦等也是甜的。
峰頂大殿裡,華辰真君正襟危坐,張執事在下手垂立,兩人中間擺著魚采薇的迅影靴。
魚采薇的靴子被下極品獸情粉,還將此事托給執法堂去查,臨出執法堂,華辰真君又跟於應龍提了提,意思讓他多費心,於應龍答應得倒是利索。
魚采薇自證了清白,鳳長歌殺燕浩的事還沒有最後定論。
後來,有很多從秘境回來的弟子自願過去執法堂替鳳長歌說好話。
有人說長歌仙子救人於危難,有人說長歌仙子自掏腰包無償為大家煉製丹藥。
還有一個,說燕浩雖然劍法高超,心性卻不好,沒有拜成師就把自己關在洞府裡,去秘境的路上陰陰鬱鬱的,要說心魔入體,可能性極大的。
這人的話得到了許多弟子的肯定,又說了很多鳳長歌的好話,歸結起來就是,鳳長歌人美心善,不可能無故殺燕浩,必定是燕浩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才讓鳳長歌不得不痛下殺手。
可再多弟子的敘述,也隻能從側麵反應,並不能成為整件事的佐證,首先還是要找出證據,綿仙露確實在燕浩身上。
現在隻知道是名女子買了綿仙露,這名女子是誰,她又是如何將綿仙露交給燕浩的,還有待查證。
本來事情沒有查清,鳳長歌作為殺人者是要被投入獄中的,華辰真君做保,於應龍又考慮到眾弟子的求情,給出一個月的緩衝時間,一個月內要是找到確鑿的證據便罷,不能找到,鳳長歌就要接受執法堂的處置。
“真君,同時有人陷害魚師妹和鳳師妹,會不會是呂蒙在作怪?”
呂蒙的事,華辰真君跟張執事提過一些,“有可能,也不排除他人的嫌疑,現在兩點,一個是買綿仙露的女修,一個是灑獸情粉的人,單指執法堂不行,峰上的弟子也派出去協助查證。”
“是,我馬上去安排。”張執事退下了。
華辰真君雙眼微眯,透射著幽光,直至今日,他才突然意識到桑離對鳳長歌的感情絕非深厚的師兄妹之情,分明是帶了男女之情。
以前,總有魚采薇在旁邊糾葛,華辰真君隻當桑離更喜歡懂事有天賦的師妹,才處處照顧鳳長歌,現在想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再次拿出傳音玉簡傳音,還是無法傳達魚采薇,華辰真君的脾氣上來了,“這丫頭,以前嘰嘰喳喳,有事沒事總來找我這個師父,現在受了委屈倒把自己關在洞府,成了悶葫蘆。”
他這個當師父的,心情極其不順暢,不行,得找人鬆散鬆散。
華辰真君身形瞬移,不多時就來到了瑤光峰,找到師兄華善真君,“師兄,我近日對劍法有所領悟,咱們比劃比劃。”
華善真君才不相信他的理由,執法堂發生的事各峰少有不知道的,“心情不好打架就打架,非說什麼領悟了劍法。”
華辰真君的臉吧嗒掉了一地,“管我說什麼,打不打?”
“打,走吧,”華善真君無奈搖了搖頭,這個華辰,在外一副冷清樣,在他麵前就是個無賴,誰讓華辰是他教養大的,明著是師兄弟,實則跟師徒父子差不多。
華辰真君拜入山門的時候八歲,他們的師父剛教導兩年就感應到化神的契機,閉關數年衝擊化神,此後華辰真君的一切事物,包括生活、修煉,都是華善真君照顧,兩人感情極其深厚。
對華辰真君時不時耍賴找他比劍,華善真君已經見怪不怪了。
元嬰劍修的對決,那得去特殊的鬥法場地,不然一個劍招能把山頭削平了。
華辰和華善,以前不知道比過多少場,彼此熟悉對方的套路,要想輕鬆贏過,那是不可能的,你來我往不知道過了多少招,從天黑打到月上中天,最後華善真君憑著高出一小階的修為壓製住了華辰真君。
“差不多行了。”華善真君招手收回靈劍。
華辰真君在華善真君麵前沒有形象,席地而坐,“徒弟真難教。”
華善真君嗬嗬樂了,“是呀,徒弟難教,我早就領教過了。”
華辰真君知道華善真君是說他年輕的時候不好管教,那是年輕時候的胡鬨,他現在穩重得多,“就說桑離,我以前怎沒發現他如此偏頗得厲害。”
華善真君旁觀者清,“以前采薇丫頭任性驕躁,桑離縱然偏頗,你也隻覺得錯多在采薇丫頭身上,現在采薇丫頭懂事穩重了,桑離行事依舊,你自然覺得是他不對,桑離一直沒變,隻不過沒了采薇丫頭的遮擋,他的缺點就完整地暴露了出來,你看得更清楚了。”
華辰真君細細品味華善真君的話,事實確實如此。
前幾年,他們師兄妹之間的事,多是桑離從中調解彙報,桑離是大師兄,對魚采薇小時不錯,對鳳長歌也很好,他從沒有懷疑過桑離的立場,如今想來,事情真如桑離述說的那樣嗎?魚采薇小時候也是個乖巧的孩子,好像就從鳳長歌拜師之後,才變得越來越不討喜,難道從那時候開始,桑離的心腸已經偏得厲害,那幾年他對魚采薇常含責備,是不是無形中成了推手?
華辰真君越想越覺得心境阻塞,如果真是如此,倒是他的不是,教不嚴師之惰,沒在苗頭之初就教養糾正,才導致事情愈演愈烈到了如今這種覆水難收的地步。
“哎,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也是我這個師父做得不夠。”華辰真君歎息道。
華善真君看不得華辰真君低落,“年輕人火氣旺,鬨出些事也沒什麼,以後多加管教就是,還能翻了天去?”
“翻天是不至於,翻臉是肯定的,”華辰真君搖搖頭,“雲景在不在?”
“在,你找他有何事?”華善真君伸手把華辰真君拉起來。
華辰真君理了理袍袖,“昨日的事想來師兄已經聽說了,一巴掌,打散了師兄妹的情義呀,桑離還不覺得,我卻看得分明,以後有什麼事,采薇那丫頭不會再跟桑離有所瓜葛,她現在心思重,有話也不愛跟我說了,雲景也是師兄,我想讓他幫我看著點采薇丫頭。”
“這事,我看可行,不過雲景素來有主意,我叫他過來,你跟他說。”
周雲景正在劍璧前靜坐,感悟劍意,聽到父親傳音,還以為大晚上叫他有什麼緊急的事,到了才知道,是師叔想拜托他照看魚采薇。
“這件事為父覺得可行,不過你師叔還想問問你的意見,采薇丫頭你也是看著長大的,以前有些小女子的驕縱,現在長大了,成熟不少,就是心思重了些,你師叔就想你得閒的時候看顧些,多開解開解,能行,就答應,不能行,為父再找彆人。”
周雲景暗自翻了個白眼,父親說話看似問他意見,實質一個勁地替師叔說話。
他想到幾個月前見到魚采薇,也沒父親說的心思重呀,跟林靜兒還笑鬨不已,不過看著是穩重許多,既是師叔所托,平日裡多照看一下也無妨。
“行,能看顧的我儘量多看顧。”
華辰真君拍了拍周雲景的肩膀,“好小子,那丫頭要是哪裡做得不好,你儘去說教,她要不聽,你就趕緊告訴師叔,師叔來教導。”
說完,給華善真君搖了搖手,“得了,師兄,我走了。”
華善真君假意踹一腳,“快走吧,鬨騰。”
華辰真君瞬移而去,消失在夜色裡。
“父親,師叔為何會找我照看魚師妹?”
周雲景幾日未出門,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華善真君給他講了講,還提醒他,“你隻管照看采薇丫頭,桑離和鳳長歌的事,你少摻和,也彆讓采薇丫頭跟他們過多起衝突。”
“為何?”周雲景不解。
華善真君在兩人身外設下禁製才說,“你師祖曾說鳳長歌氣運極盛,越陽大陸近三千年沒有人飛升了,氣運極盛者飛升的幾率更高,或許能率領宗門更進一步,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跟氣運極盛之人作對,往往被其氣運所壓,下場,都不會太好。”
“居然有這回事?鳳長歌氣運極盛,師叔知道嗎?”周雲景問。
華善真君笑得高深莫測,反問道:“你覺得呢?”
周雲景覺得父親此刻特彆像個老狐狸,“師叔知道,又不知道,知道鳳長歌氣運強,卻不知道強盛到什麼程度。”
“沒錯,氣運可分黑、白、青、紅、紫,黑色乃死劫之運,白色最普通,青色稍好,紅色非常不錯,若是紫色,便是極好的氣運,你師祖曾得一殘缺的法器,能測出擁有紫色氣運之人,你們拜見師祖的時候,他老人家都暗中測過,意外發現鳳長歌是紫色氣運,但隻告訴你師叔鳳長歌機緣深厚,是個好苗子,並未告訴他是紫色氣運,且觀運之事乃是私密,不能隨便宣之於口,這件事你且捂在肚子裡,不得向他人透露半句,你娘也不行。”華善真君最後特彆交代。
周雲景連忙答應,又說,“父親,常說爭氣運,爭氣運,既然氣運能爭來,說明並非一成不變,誰又能保證鳳長歌就一直是紫色氣運呢?”
“你說得不錯,氣運隨時會發生變化,倘若仗著大氣運去為非作歹,注定會折損氣運,變成黑色死運也有可能,但若無大錯,氣運便不會有太大的波動,還是那句話,你隻管看顧采薇丫頭,莫跟鳳長歌糾葛。”
“謹遵父親教誨。”
周雲景回到劍壁前坐下,突然想起來,他可從來沒照顧過師妹。
華善真君隻收了男弟子,瑤光峰上十個男修裡未必有一個女修,他接觸得也不多。
具體怎麼個照看法,周雲景伸手指撓了撓腦門。
有點不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