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第 169 章 情商超高的!(1 / 1)

李長安安排完了高適之後, 又把視線看向了杜甫。

“子美可需我舉薦入仕?”李長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以她現在的地位,想要給杜甫安排個官職再簡單不過了, 實際上一年多以前她與杜甫初見時候, 她想要給杜甫安排一個官職也是輕而易舉。

可李長安卻一直都在考慮另外一件事——沒有經曆過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杜甫, 還能成為那個憐憫蒼生的詩聖嗎?

可猶豫了許久李長安還是開口了。

五千年曆史上那麼多顛沛流離的文人墨客,卻隻有一個杜甫。

並不僅僅是顛沛流離的身世造就了詩聖。

李長安那點對詩聖的崇拜也讓她最終還是選擇將一條青雲直上的安穩前途擺在了杜甫麵前。

杜甫輕快道:“多謝公主好意, 隻是我聽聞下月長安便會舉行選賢試, 聖人下詔天下‘通一藝者’皆可到長安應試。甫自詡在詩賦一道上還略有長處,打算參加考試, 科舉入仕。”

正月末, 李隆基覺得去歲年末杜有鄰王忠嗣之案太過晦氣, 於是便打算加開一次恩科衝喜,就有了這次特長考試。

與普通科舉不同, 這次考試要求是“通一藝”也就是隻考一科,更適合擅長一科劍走偏鋒的特長生。

杜甫如今在詩壇的名氣雖然比不上李白王維,可也算略微有些薄名。他認為自己應當能夠考上進士,科舉入仕。

他不想依靠權貴舉薦入仕, 而是想依靠自己的能力科舉入仕。

李長安停頓了一下,看著滿臉寫滿了對未來期盼的杜甫, 決定還是把安慰杜甫這個好機會留給她親愛的導師沈初。

李林甫和李隆基這對“臥龍鳳雛”會平等的辜負每一個誌向報國的有識之士。

“正好我下個月也打算回長安, 到時候子美可以與我同往。”李長安笑了笑。

“這段時間子美可以在我府中寫寫詩作作賦。”李長安輕咳了一聲,“而後都寫下來,我好收入庫房珍藏。”

詩聖親手寫的字,注定是要被她掛在書房裡好好欣賞的!

杜甫臉刷一下就紅透了,想要說些自謙的話卻發現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

杜甫的臉皮比李白薄太多了,李白知道李長安要將他的字掛在書房以後豎著大拇指稱讚李長安就眼光, 當堂就洋洋灑灑潑墨寫了一首《將進酒》墨寶送給李長安掛在牆上。

青年杜甫卻還有些羞澀,躲閃著李長安崇拜的目光,忙不迭就找了個借口想要逃離這場被粉絲當場討要周邊的小小粉絲見麵會。

“子美。”

就在杜甫即將踏出小廳時,李長安忽然喚了他一聲。

杜甫下意識回頭看向李長安。

“寫一首《贈李二十九》吧。”李長安衝著杜甫溫和一笑,“汪倫贈給李十二千金,換了一首《贈汪倫》,我總不能比汪倫吝嗇。”

詩聖這輩子寫了那麼多句好詩詞,改幾句也不影響他的地位,“入門聞號哭,幼子饑已卒”這一句不好,換作一首《贈李二十九》卻是正好。

杜甫離開後,李長安思考了片刻,命婢女將李泌請來。

這次考試應當就是那一場諷刺性拉滿的“野無遺賢”了。

杜甫對他的詩十分有信心,對這次中舉十分有把握。可李長安卻知道這次必定會讓杜甫大失所望。

倒不是杜甫的詩賦水平比不上旁人,而是這場考試根本就沒有錄取任何一個人。

這次考試由尚書省主持,禦史中丞監督,右相李林甫正是尚書省的中書令,如今朝堂的禦史中丞是王鉷,李林甫的鐵杆黨羽,由他監督這場考試和李林甫自己主持又自己監督這場考試沒有任何不同。

而在這場考試中,李林甫一個人都沒有錄取,事後還奉承李隆基,向他道賀無一人及第正是因為李隆基知人善用,野無遺賢。

也不知道李隆基的腦子是怎麼想的,李林甫這樣睜眼說瞎話他也信了……不過李長安隻是略微糾結了一下就放棄了揣測李隆基的想法,她是正常人,想不明白昏君的腦回路也正常。

說不準李隆基已經得了老年癡呆呢。

當然如今進程已經發生了偏移,曆史上的這場考試是天寶六年的事情,而如今才是天寶五年。可李長安認為李林甫這次考試依然會一個人都不錄取。

李林甫厭惡文人的性子並沒有改變,他的權勢也依然權傾朝野,他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訴天下人,天下讀書人敢和他作對,他就有本事讓讀書人全部落榜。

可也不是全無不同……現在李林甫的身體很差。

李泌來到了書房,他身上還沾著泥點,剛從工地上被喊下來。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李泌對大型工程建造已經了如指掌,洛陽城內但凡大一些的工程都由他負責驗收,李泌也習慣了整日和那些做工的百姓混在一起。

“主君傳我過來有何事?”李泌抱著手中的簿冊麵上帶著一絲淺笑。

李長安看著李泌已經脫離了少年期青澀,完全進入了青年期的身形,直入主題:“十七郎也已經及冠了吧,可考慮過如何入仕?”

李泌詫異看了李長安一眼,思考著李長安問此話的意思。

他不是已經跟著壽安公主了嗎,壽安公主難道不打算把他留在身邊做幕僚,而是打算讓他如今就入仕為官?

可他出身遼東李氏,又在年幼時就被聖人親口稱作“神童”,他一旦入仕,必定會被留在長安朝廷,到時候他不在主君身邊,出謀劃策必定沒有現在方便。

“主君的意思是?”李泌百思不得其解。

李長安雙手交叉放在桌案上,看向李泌:“我要你化名去參加月後的恩科。”

李泌揚起了眉,他的家世想要出仕根本無需參加科舉,可李泌沒有貿然開口發問,而是等著李長安接著再往下說。

“你已經及冠成年了,也到了該為太子出謀劃策的時候。”李長安慢條斯理道,“你可以去告訴李亨,李林甫這次主持恩科會徇私,一個士子都不會擇錄。”

“我去當奸細啊?”李泌眼皮跳了跳,瞬間明白了李長安的意思。

李長安讓他給李亨傳遞消息,還讓他給李亨出謀劃策,這不就是讓他當奸細嗎。

“說的那麼難聽乾嘛,你這是為了天下蒼生忍辱負重。”李長安輕咳一聲。

沒辦法,靠李亨自己想要讓李林甫吃虧是不可能了,必須得給李亨加一個外置大腦才能讓他勉強能跟李林甫掰掰手腕。

李林甫是李亨的仇敵,李亨不自己去撕李林甫,難道還要指望她親自動手嗎。既然能讓兩個敵人狗咬狗兩敗俱傷,她就沒必要自己擼袖子親自上陣嘛。

李泌思索了片刻,顰眉道:“主君是打算借助我去打李林甫的臉,我這個聖人親口稱讚過的神童卻連科舉都考不上這是砸聖人的臉麵,聖人必定會因此生李林甫的氣。”

他的條理十分清晰。

“隻是如今聖人對李林甫十分信任,隻憑借這一點小事恐怕還動搖不了李林甫在聖人心中的地位,聖人生一陣氣,氣過了也就算了,並不會因此處置李林甫。”李泌迅速說出了他的分析。

李泌最後得出了結論:“太子番四次受到李林甫打擊,如今也該學聰明了,老實潛伏起來不給李林甫尋由頭的機會。倘若隻是這樣程度的打擊,太子不一定願意冒著風險動手。”

李長安看著李泌,眼中滿是笑意:“是,但是你還可以給李亨透露一個李亨拒絕不了的理由。”

李泌微微側頭作傾聽狀。

“李林甫已經病入膏肓,他如今不能輕易動怒,一旦動怒,很容易病發危及性命。”李長安拋出了這條足以在朝堂上引起驚濤駭浪的消息。

李林甫視相位如命,他不會讓聖人和朝臣知道他已經外強中乾了,這匹年老的狼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他不再鋒利的爪牙,在其他野獸麵前依然保持著凶悍的模樣。

隻是人生病就要看大夫,李林甫是人,他也需要找大夫來給自己看病,他瞞的過滿朝公卿卻瞞不過大夫,而李長安在杏壇上恰好有一些人脈能夠知道李林甫的病情。

“嘶。”李泌倏然抬頭,目露震驚。

他看著李長安,終於懂了李長安的意思。

李長安從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想著借助這件事情打擊李林甫在聖人心中的地位,她是要讓李林甫氣急敗壞發病。

李林甫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沒辦法在他病入膏肓的時候施展出來。

這麼一想,李林甫不會直接被他家主君氣死吧……

就算李林甫挺過來了,要尋仇也隻會找李亨尋仇,李長安照樣可以置身事外看李亨和李林甫狗咬狗。

至於李亨會不會動手,李泌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被李林甫坑得多次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李亨一定不會放過能氣死李林甫的機會。

“……萬一李林甫遷怒我怎麼辦。”李泌嘀咕了一句。

這是他唯一擔心的地方,他以身入局,很難沒有風險。李林甫心眼那麼小,可不一定會忌憚他的身份,說不準就寧可得罪遼東李氏也要收拾他,畢竟李林甫陷害韋堅和杜有鄰的時候也沒見他忌憚京兆韋家和京兆杜家。

李泌陷入了回憶,李林甫好像也陷害過不少五姓七望出身的官員啊。

這麼一想,風險有些大啊。

“你覺得有危險就辭官跑路唄,跑到洛陽來,在洛陽沒人能傷到你。”李長安對李泌放心極了。

要是彆人李長安不一定放心,但是李泌嘛。這可是史書認證的見勢不好就辭官跑路,這輩子從年少一直順風順水到老死的李跑跑。

而且李泌還有高超情商,情商高到了能調節肅宗德宗兩朝帝王和他們太子之間關係的高度,能調節李唐皇室帝王父子關係,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嗎,這可是連李世民都沒做到的事情!

所以李長安一點都不擔心李泌被李林甫遷怒。

李長安拍拍了李泌的肩膀:“大唐的未來就放在你的肩膀上了,能不能借此機會打擊奸相,就靠你了。”

李泌苦澀道:“這樣的話主君還是留著忽悠王將軍吧,他還比較單純。”

他好歹跟著李長安這麼多年了,從那年被李長安忽悠去漳縣搬磚開始,他這麼多年吃了自家主君不知多少大餅,早就學聰明了。

“哦,那你乾不乾。”李長安瞪著眼看著李泌。

李泌歎了口氣,長稽道:“為主君分憂,臣萬死不辭。”

沒辦法,王忠嗣讀《春秋》,他也讀《春秋》,為天下蒼生,冒險就冒險吧。

大不了萬一形勢不好他就立刻辭官跑到洛陽躲著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