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育】星神塔伊茲育羅斯,在眾位星神的聯手絞殺中,從概念到軀殼都被敲碎。
滅絕的隻是蠹星上的蟲類,以及【繁育】瘋狂複製出的衍生物,有些沒被清理乾淨,照舊在星海四處遊蕩,製造麻煩。
其餘的蟲族可沒有這樣淒慘的境遇,它們隻是惋惜沒有趁寰宇蟲災的時候,多趁火打劫。
多麼絕妙的場景,仿佛一切秩序都被顛覆蟲族,被人鄙薄的蟲蠹成了舞台上真正的主角。
壽命即將抵達儘頭的蟲族,用觸角,用信息素,或者傳承,將臆想中的光輝傳給了子嗣後代。
這個世界是星神的棋盤,無神庇佑的種群連行兵布陣前的小菜都稱不上,隻是炮灰。
公司有【存護】站台,仙舟被【巡獵】庇佑,步離人有【豐饒】垂跡。
但沒有關係,蟲群時隔多年,再一次感受到了蟲皇的存在,【繁育】的偉力。
即便那並不完整。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繁育】會重現在邊界附近,和古獸纏鬥在一起,但蟲群僅是圍觀,沒有施以援手,也沒有火上澆油。
它們本就不在乎碎片的死活,狂熱地聚攏過來,也隻是想見證【繁育】的重生。
為什麼要去幫忙呢。
蟲群遠道而來,可不是為了從古獸口裡救下一個殘次品。
沒有哪個生靈可以利用星神,但蟲族覺得自己可以。
畢竟……蟲皇的智能不高,除去生育的天職,隻剩下作為最低等生命的本能。
【繁育】抱緊了懷中的繭,顏色斑駁的血漿順著祂抬起的鞘翅往裡潲,將殘破的外骨骼乃至下足浸濕,穠豔乾涸地糊成一團。
一隻隻身形碩大,堪比星艦的赤色甲蟲呱呱墜地,甲殼摩擦,薄膜震顫的“嗡嗡聲”便是誕生自世界的第一聲啼哭。
質量比不上,隻好用數量來碾壓。
如果停止生產,古獸吃淨了外圍的蟲群,被啃食殆儘的就輪到自己了,不遠處的蟲群信息素很平靜,並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祂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這群古獸吃飽後,蟲群的數量就會失控,逐漸完整的【繁育】命途也不會允許塔伊茲育羅斯停下。
祂會永不停歇地生產,蟲群會落到各處歇腳,會啃咬莊家,寄生人類,到處塗抹血漿和肉塊。
這似乎沒什麼不好的。
【繁育】望著身邊又厚了一層的屏障,這些蟲群降生不久,沒有胎盤沒有臍帶,沒有父母和子女之間的聯係。
它們想要四處飛竄,從生下來那一刻就不歸祂支配了,目前圍堵在自己身邊,也隻是因為進退維穀,被堵在這一片空間罷了。
祂又遲鈍地想到了人類的體溫,她把攤開的手掌並合,做出飛翔的模樣逗祂玩,日光下掌心線條清晰,淺藍色的血管像是植物的脈絡。
生機勃勃的,鮮活的,也會變成冰冷肮臟的肉塊嗎。
蟲皇的觸肢捂住了頭,即便那裡空空如也,恐懼也讓祂難以抑製地戰栗起來。
初遇時蟲皇就知道了,祂不是完整的,她同樣也是。
祂吻過她,舔吮過她,試圖將自己融化在人類脆弱的身體上,但那並沒有讓自己成為完整的個體,她也是。
喜歡……好喜歡,蟲皇無從描述那種狂熱。
祂舍不得吃掉,要是能做她的孩子就好了。
要是她能吃掉自己就好了。
信息素讓祂變得像枚爛熟的果子,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甜蜜糜爛的氣息,好引誘百分百契合的配偶在祂身上啃咬放肆。但她大概是壞掉了,不僅沒有被信息素支配,反而像是遇見臭蟲一樣跑掉了。
這真是遺憾的事,對於蟲類而言,被咬斷脖子,一口口吃掉成為配偶的養分,一定是非常好的事情。
她會因為自己死掉。
祂有些麻木,命運從沒給祂選擇的餘地,連帶著祂想要的都會遭遇不幸。
“小呆子,聽得見嗎?”
蟲皇茫然地左看右看,她的聲音出現得突然,像是稍縱即逝的幻覺。即便如此,祂也高興得不得了,但沒有信息素的影響,祂艱難模擬出的聲響,隻是怪異扭曲的蟲類鳴叫。
……
【你等著,我會儘快回來】
這是上司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羅敷所在的位置過於偏遠,能快速躍遷的軌道也被阻塞,想要回來沒那麼容易。
但這不妨礙辛德爾把這個消息告知其他人。
肉眼可見的,緊繃著精神,隱隱有些崩潰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至少在他們眼中,這顆星球上的主人雖然平平無奇,卻是實打實的令使級戰力。
蒼城上的某個居民垮下肩膀,抖了抖觸手上的碎肉,崎嶇異變的肢體在此時發揮了極大的戰力,連帶著蒼城人對魔陰身都沒那麼厭惡了。
他過去就是個活潑外向的性格,被噬界羅睺吞了又吐出來後,久違見到外麵的世界,變得更聒噪了。
“我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總不能差點死了一遭,還沒過幾天好日子又沒了吧!”
一時間,空氣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樂觀點是好事,總比哭哭啼啼的強。
也高興不了太久了,蟲群遮蔽了天空,地麵上的光源反而容易吸引趨光的蟲類。蒼城人在黑暗中摸索著生存了那麼多年,適應良好,其他種族作戰就格外艱難了。
羅敷想跑,但一旦驅動自己,內部結構必然發生改變,到時候連主人的糧倉帶主人的子民,都吃了個乾淨……逃是逃出去了。
被主人秋後算賬的話……它可不想惹怒一個女人。前主人倏忽就因為惹了她,被折騰了個半死,它剛找到生存的意義,不想生不如死。
反正蟲子有沒有喜歡蛀空星球的……寧可無功,不可有過啊!
知道主人能回來的消息,羅敷比誰都開心,情難自持,沒忍住噴發了一個小型火山。
辛德爾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雖然被岩漿波及了很大一塊農田,但看在燙死了不少蟲子的份兒上……忍了吧。
另外,有些信號基站已經被空間站搶修,有些被波及的星球已經在不波及蟲群的情況下,清理外圍。
真蟄蟲隻是最常見的類型,雖然攻擊力比較強,但危害性不算最強的。
最讓人頭疼的,恐怕是蟲群聚集引發的同化能力,它們的信息素會促使普通的蟲類發生蛻變。羅敷上的生態已經被改造得很好,螞蟻,蝴蝶,蜣螂……難以預料的進化方向。
辛德爾感覺有什麼撓了撓自己的衣袍,他低頭,對上了六隻在夜色下閃閃發光的眼睛。
辛德爾:……
他按捺住了自己下意識抽出鐮刀的行為,眼前的大蜘蛛可是上司的寵物,偶爾開心會順毛的那種,看眼神……也沒有受到蟲群信息素的汙染,沒有狂躁的跡象。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辛德爾問這隻蜘蛛,他記得上司養的蜘蛛很聰明,趕得上邊牧的智商了。
蜘蛛繞著他轉了一圈,示意他跟過來,八隻爪子爬得飛快,時不時還回頭,生怕辛德爾跟丟了。
辛德爾沿著台階下去,就望見了大廳前的空地。那裡原本是一處隆起的水泥台,上司規劃出來,說是要插上個紅旗,看著像個正經地方。後來又否決了自己的設計,就那麼閒置下來了。
旁邊的紫藤花架,也因為上司狂熱的實用主義,明確的種植傾向,換成了葡萄藤。長了幾茬果後,大概是被榨乾了力氣,趴在木製架子上,儼然一片枯枝。
辛德爾看到了一片反光的銀白色,蜘蛛正安靜地在花架下的空地等著他。
悲悼伶人抬頭,望見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枯黑的葡萄藤,深色的木製架仿佛成了邊框,上麵裹滿了厚度不一的蛛絲,由於沒有與人類交流的能力,蜘蛛化身成了最耐心的繡娘,將自己感受到的信息仔仔細細地繡了下來。
辛德爾調出了光腦中附近星係的地圖,按照蛛網上描繪的位置,手指觸及到了邊界的地方。與之相對應的,是一個極少被描摹,隻有一個不可名狀的蟲類形體。
這個形象,悲悼伶人再熟悉不過了,畢竟這是他們深受假麵愚者捉弄,連飛船都被“借用”去的起始。那不是寰宇蝗災的始作俑者,卻是大屠殺中意外登神的存在。
……【繁育】星神塔伊茲育羅斯。
這真是,最糟糕的一種可能。
辛德爾手指撫上耳側,儘量檢索附近星係的信號,想要將這個信息傳遞出去。
一次……兩次……數次皆以失敗告終。直到三分鐘後,他才感受到了微弱的信號波動。
【這裡是黑塔空間站,您好,請問您是逃出邊緣星係的幸存者嗎?】
對方的聲音卡頓得不成樣,辛德爾還是能聽出對方的激動。
“逃出?”這個用詞很微妙。
【請您稍等片刻……】辛德爾一邊維持通訊,一邊繼續對照蜘蛛製作出來的地圖。
不到十分鐘,大概是技術組全力搶修的情況下,這條通訊線路終於穩定下來了,說話的也換了個人。
【我是黑塔,能在邊緣星係接駁通訊,想必不需要我來費口舌……那就長話短說】
對方擁有著少女的聲線,話尾上揚,乾脆利落,像是青軸鍵盤敲擊出的聲調,詞間分明,有種海鹽檸檬混合在一起的冷淡感。
辛德爾清楚這些科研人士的習慣,沒有打斷她。
【邊緣星係某坐標,發現了繁育星神出現的跡象,知情?】
辛德爾瞥了一眼安靜如雞的蜘蛛,它被飼主教得很禮貌,即便發不出聲音,也會保持乖巧。辛德爾與黑塔交流時,它也隻是安靜地吐絲,完善畫麵上的細節。
“剛知情。”
辛德爾覺得自己沒必要深思上司的身份,她與豐饒牽扯甚多已經證據確鑿,那些植物就是證據。
隻是小寵物表現出來的智能……不見得就一定和【繁育】扯上什麼關係。
對吧?
【有點晚了,一個好消息,被吸引來的蟲群沒有擴散的跡象,看上去對它們可憐的星神毫無幫助的意願】
這可不算什麼好消息。
辛德爾下意識蹙起眉心。
【壞消息就是,根據它們的行為來看,蟲群將邊緣星係選定為繁育歸來的搖籃,當然,也是其餘生靈的祭場】
糟糕透頂。
辛德爾望了一下天空,被蟲群遮蔽後仍是一片黑壓壓的。
希望星球的主人能快點降落,抓著羅敷跑吧。
這裡很快就要成為星神的戰場了。
星球的主人確實也沒閒著……正在孔雀東南飛。
“太慢了。”
你撲棱著翅膀,一邊飛一邊歎氣,這體型大也沒什麼用啊。
“能不能透支一下道具,搞一下積分貸款。”
太墮落了,要是可以,你也不想背上貸款的。不過現在什麼也顧不上了,彆說是戒色了,就是讓你從西門慶變成東方不敗,你也沒什麼意見了。
能變快一點,失去一點人性沒什麼的,反正你連個正經戀愛都沒談過。
茶泡過,咖啡泡過,男人女人一個沒泡過。沒得到過,就沒什麼割舍不了的。
戒色係統一邊給母神客串缺德導航,一邊緊張地和其他係統聯係。
加速度的……真沒有,咦?快遞係統應該有這種道具吧,py交易一下。
【申請調用了……沒有。前方右轉,直行到第三個星球,駛入β星係專用道……】
你感覺係統的回應都帶著一股泣音。
“一點通融的餘地也沒有嗎?”
你剛想歇口氣,這下沒指望了,隻好提起精神來躲開太空垃圾和隕石,繼續朝著目的地進發。
【快遞係統……升級成東風快遞係統了……嗚嗚啊啊啊啊……為什麼隻有我……】
不是所有係統都被閹割了,有的也升級了,接了個大的,比如如今武德充沛的東風快遞係統。
戒色係統已經哭完了兩包賽博紙巾,忽然發出了宛若jk少女被掀裙子般淒厲的尖叫——
【媽!親娘!天啊!你身邊有鬼/*/**!】
?
怎麼回事,好好的係統給嚇出一串亂碼了,還管你叫上娘了……你下意識抻長了脖子,左看看,浩瀚星空,右看看,無主星球。
哪裡有鬼了,這麼多年都是這個布局好吧。這係統怎麼培訓的,一點也不努力啊。
你垂下頭,卻對上了一串……氫氣球?
一隻紅色的詭譎笑臉從麵具隊裡抽身出來,往你的方向升,你定眼一瞧,哪裡是氫氣球,分明是一個巨大的半透明黑影,膀子黢黑還沒有頭的果男……這是什麼,刑天?
這一股子輕佻歌劇魅影風,可不像山海經裡的無頭猛男啊。
再仔細一看,那麵具升過來的軌跡還怪妖嬈……其他的麵具表情各異,隱沒在香檳色泡沫和音符裡,忽然齊齊轉過臉來,對你笑。
——朦朧間,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麵。
這場景實在難以名狀,你被硬控了三秒。
【親愛的,好久不見】
這玩意的聲音自帶混響特效,仿佛夾雜著千萬人的笑聲,戲謔的,嘲諷的,釋然的,相當愉悅的!
——我焯!飛頭蠻!
你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熟悉這幅身軀,如果說從前的飛行時速是跑跑卡丁車,如今的你就是速度與激情的角逐!菜雞已經超進化成超音速戰機!
嗚嗚嗚,家人們誰懂啊,大半夜太空潛行被鬼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