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盛天在江州住下之後,陸山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至少不用每晚自己做飯。
每到飯點,盛天就會叫他到對麵一起吃飯。
老頭子的手藝還算不錯,雖然都是些家常飯菜,但火候掌握得很好,味道也鹹淡適宜,而且還每天都不重複。
陸山民也不好意思吃白食,當然給生活費就太俗了,所以他常常也幫著盛天下廚炒兩個菜。
海東青的態度比以前好了許多,不僅沒有趕他出去,在他和盛天交流的時候,她偶爾也會參與進來。
上次在渣渣輝燒烤店吃了陸山民的烤肉,雖然海東青沒有讚不絕口,但從她的表情反應能看出還是很滿意的。陸山民不禁想到,要打動一個女人,還真得需要一手好廚藝。
每晚吃完飯後,盛天都會拉著陸山民在小區裡散步,而海東青則是雷打不動的在前院練功。
她練功的方式很奇特,身上不但沒有釋放出氣息,反而內斂隱藏。大多時候練習的都是太極遊和無極拳,偶爾也夾雜著鬆溪太極或是其他陸山民沒見過的拳法。拳法很緩慢,慢得比公園裡打太極拳的大爺大媽還慢,有時候甚至能在一個動作上停頓很長一段時間,像一尊雕像一樣保持著姿勢不變。
以陸山民現在的境界,已經能看出些門道。海東青應該是在細化分解每一招一式,並且在原有的招式上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招式,而不是一味局限於原有的套路打法,這預示著她已經開始在自創武學招式。這可是老神棍和老黃那樣的一代宗師才能乾的事情。
想到那晚她對戰薛猛的靈活多變的招式,陸山民不得不發自內心的佩服海東青是個武學奇才。
不過天賦再高也需要努力才能發揮出來,海東青今日的實力,除了靠天賦之外,與她日夜不輟的努力也不無關係。
與盛天漫步在小區裡,陸山民問道:“海東青從小都這麼努力”?
盛天搖了搖頭,“十年之前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兒,她要上學,要逛街購物,還有許許多多感興趣的事情要做,哪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練武。那個時候,她隻不過是帶著好奇心練著玩玩兒”。
陸山民點了點頭,出生於豪門之家,又是個女子,若不是中途突然遭遇不幸,誰會願意踏入艱辛的武道之路。就像他自己一樣,要不是爺爺、老黃和老神棍騙他治病,說什麼不治病就會死,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被他們擀麵下餃子十幾年。現在看來雖是受益無窮,但當時沒有誰傻到要去遭那份罪。
盛天繼續說道:“不過雖然是練著玩兒,十年前的東青就踏入了易髓境中期”。
陸山民咋了咋舌,“這樣也行”。
盛天笑了笑,“也就是我教給她的功法層次不夠高,她若是與你和劉妮一樣從小練習太極遊,今日的成就恐怕還不止於此”。
陸山民哦了一聲,“難怪她能傷到浸淫搬山境後期巔峰多年的薛猛”。
盛天點了點頭,“她是我見過最有天賦並且最努力的內家拳修習者”。
陸山民開玩笑的說道:“看來她踩我那一腳是沒法報仇了”。
“你還記著,這麼小氣”?
陸山民摸了摸臉,“天叔,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彆說是被女人用腳踩臉,哪怕是被女人用手扇耳光,也會被馬嘴村的人看不起”。
“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馬嘴村人還這麼封建”?
陸山民無奈的歎了口氣,“還是算了,不被海東青再踩一腳就不錯了,哪還敢想著報仇”。
盛天嗬嗬一笑,擠眉弄眼的問道:“東青在醫院明明早幾天就可以出院回家養傷,知道她為什麼要在醫院呆到痊愈嗎”?
“為什麼”?
盛天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猜她應該是很享受對你呼來喚去的感覺”。
陸山民一陣無語,說道:“這倒是符合她的一貫作風,巴不得把所有男人都踩在腳下”。
盛天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哈哈大笑。“可不是所有男人都有資格被她踩在腳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盛天的笑聲讓陸山民感到渾身一陣彆扭,爺爺說他曾經私下嘲笑老神棍一輩子沒摸過女人大腿,還悄悄偷了老黃家的油嫁禍給老神棍。不禁想到人年紀越大是不是越不正經。
突然間想到老神棍,腦海裡浮現出那副熟悉的猥瑣模樣,當日一彆,不知不覺已經四年多沒見了。
“老神棍還好吧”?
盛天怔怔的看著陸山民,“也隻有你敢叫他老神棍”。“他很好,吃得好睡得香,我就沒見過心胸像他那麼寬廣的人,仿佛能容納下整個天地”。
陸山民皺了皺眉,想到老神棍好吃懶做,為了一瓶酒一隻野雞都能哭天搶地的人,實在無法將他和心胸寬廣四個字聯係到一起。
盛天有些好奇的問道:“你離開馬嘴村之前就真沒懷疑過他是絕世高手”。
陸山民搖了搖頭,小時候他曾懷疑過老黃是世外高人,但絕對沒有想到老神棍是。
“他一天到晚到處跟人說自己世外高人,隻有村東頭的二傻子才信”。
盛天長歎了一口氣,由衷的欽佩道:“高人就是高人啊”。
陸山民苦笑了一下,能讓他這種心性恬淡的人發自內心的討厭上二十年,也確實是個高人。不過他現在早已不討厭他了,甚至是有些想念他。爺爺走了,老黃也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道士不知道會不會感到孤獨。
“天叔,你見過小妮子了吧”!陸山民轉頭看著盛天。
“當然見過,長得真漂亮”。
陸山民咧嘴露出開心的笑容,“醜小鴨終於變白天鵝了”。
“哎,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你們這代人個個都不簡單啊”。
陸山民竭力的想象著小妮子的麵容,想來想去始終定格在兩個羊角辮,鼻涕掛在嘴邊的畫麵上。
陸山民得意的笑道:“小妮子從會走路就開始練太極遊,五歲就練出了內氣,她的天賦不在海東青之下。海東青踩我臉上那一腳我恐怕是沒機會還了,但小妮子應該還有機會”。
盛天嗬嗬一笑,“你說話的口吻和那丫頭一模一樣。”說著仰頭想了半天,“那種口氣,仿佛你們就是一家人”。
陸山民笑道:“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說到小妮子,陸山民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愛憐之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進山打獵。”
“當老神棍虐待她的時候都是我幫她出頭,我追著老神棍滿山跑,她就插著腰在一旁咯咯的笑”。
“我和爺爺相依為命,衣服破了她幫我們縫補,屋子亂了,她經常來幫我們收拾。馬嘴村所有同齡的女孩兒中,沒有一個有她懂事”。
盛天樂嗬嗬笑道:“看來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
陸山民笑了笑,“想想那些日子,天那麼的藍,人心是那麼的單純,雖然少了些精彩,但內心卻是難得的安寧”。
說著歎了口氣,“天叔,你說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過上那種日子嗎”。
盛天點了點頭,“兜兜轉轉,人生就是這個樣子。但沒經曆過眼下的這些事兒,誰又能真正懂得那種生活的美好呢,你說的難得安寧四個字,你在山裡的時候能體會到‘難得’的意思嗎?這本身就是個悖論,或許這就是錢鐘書所說的圍城效應”。
陸山民收起笑容,換之淡淡的擔憂。“東海這一戰,但願她能好好的,但願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盛天說道:“放心吧,有道一先生在,她不會受到傷害的”。
陸山民皺了皺眉,並沒有因盛天的話而減少擔憂。“向問天也在,還有一個搬山境後期中階和一個搬山境後期初階,薛涼經上次一戰應該是心境大有突破,隱隱也有突破搬山境後期中階的跡象。納蘭子纓應該不會坐視不管,他身邊還有個易髓境後期巔峰的楚天淩。這些都還是明麵上的力量,藏在暗處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人”。
盛天說道:“我更擔心的反倒是薛涼會不會中計,在風聲鶴唳的東海,一個孟浩然未必就能把他釣出來,他要是龜縮在酒店或者住在納蘭子纓那裡,這一戰就打不起來了”。
陸山民搖了搖頭,以異常肯定的口吻說道:“他一定會去”。
盛天疑惑的看著陸山民,“這麼肯定”?
陸山民淡淡道:“我到江州之後就沒停止過和他交鋒,我了解他。不管他心境如何變化,薛涼始終還是薛涼”。
盛天腳下的步子停頓了一下,“你是說哪怕明知是計,他也會去”。
陸山民道:“他不一定知道是計,但他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所以孟浩然不見得是魚餌,隻不過是我給薛涼的一個機會而已”。
盛天不禁也皺起了眉頭,之前並不怎麼擔心東海那邊人的安危,是基於有心算無心。如果薛涼到東海本就抱著要殺人的決心,那就不是有心算無心。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真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