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流著現成的鮮血,和著一碗清茶,點燃三支煙。三人在辦公室裡歃血為盟,霎時間屋子裡豪氣衝天,頗有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氣氛。
左丘忍住嘔吐的衝動,憋著氣將茶碗裡剩下的帶血茶水喝得一滴不剩。然後啪的一聲把茶碗在地上砸碎,挽起袖子說道:“師弟,你下達命令吧。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愚兄絕不皺半點眉頭”。
納蘭子冉幽怨的歎了口氣,“如今納蘭子纓的地位已成定局,為今之計隻有繼續蟄伏走一步看一步,還能有什麼辦法”。
左丘輕拍腦袋,低頭耷眉故作沉思。
孫鼎突然提高聲量說道:“未必沒有辦法。”
“哦”?“什麼辦法”?左丘和納蘭子冉幾乎同時望向孫鼎問道。
孫鼎清了清嗓子,開始侃侃而談。
“納蘭子纓在東海除掉陸山民老巢的任務是天上掉的餡餅,但我認為同時也是把雙刃劍。成功了固然立下大功,但要是失敗了呢!”
納蘭子冉抬了下眼皮,“送經驗的簡單任務都失敗了,恐怕連之前的聲望都保不住”。
孫鼎激動的點頭,“對,要是他失敗了,整個納蘭家都會對他失望。哪怕你二叔是當家人,也不可能保得住他,畢竟是你二叔讓他去的,恐怕連他自己的威望都要有所損失”。
“哎”,納蘭子冉一點都不激動,反而歎了口氣。“孫兄說的這些我豈會不明白,隻是怎麼可能失敗,以我們納蘭家的財力和影響力,欺負山海集團就像一個肌肉男欺負一個牙牙學語的稚童一樣簡單。”
左丘靜靜的聽著兩人對話,有種看戲的感覺,三國演義裡劉備跟誰說話都是這個調調,納蘭子冉多半對三國演義研究得極深。但所謂疏不間親,現在還不是他說話的時候,相信很快他就要上場了。
孫鼎壓低聲音說道:“要是我們從中阻攔呢”?
“什麼”!?納蘭子冉大驚。接著堅決的說道:“不行,我怎麼能為了自己的理想置家族利益於不顧”。
孫鼎有些著急,“子冉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不行”!納蘭子冉臉上帶著怒氣,“孫兄,你這是陷我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地”。
孫鼎毫不退縮,“子冉兄,你就聽我一次,一旦讓納蘭子纓得逞,他的地位將再也無法動搖,到時候我們就無力回天了”。
“你彆再說了”,納蘭子冉斷然決然的說道,“我納蘭子冉寧願一輩子埋在故紙堆裡當個籍籍無名的落魄書生,也絕不乾這種卑劣之事”。
“子冉兄、”
“夠了”!!!!!!
左丘揉了揉太陽穴,再旁觀下去納蘭子冉就演不下去了,這家夥海真得了劉備八九分真傳,明明心裡想要得很,還非要裝得仁義滿天下的樣子。是時候他出場了。
“師弟,孫兄也是一番好意”。
納蘭子冉哭喪著臉,無奈的說道:“我哪能不知道孫兄的好意,隻是,隻是我豈能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我要真那麼乾不等於是幫助敵人把槍口對準自家人嗎”。
左丘緊緊握住納蘭子冉的手,“師弟,我問你,你為什麼想成為納蘭家下一代的掌門人”?
納蘭子冉抬起頭,“納蘭家直係就我們三兄弟,大哥子纓雖然不是愚鈍之人,但終究還是缺了幾分智慧,撐起小門小戶綽綽有餘,但像納蘭家這麼大的家業,隻怕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三弟子建天縱之才,隻可惜心性散漫,力雖足而心不在。我雖然沒有大哥經驗豐富,也沒有三弟那麼聰慧,但勝在心力剛剛夠。再加上有師兄和孫兄從旁協助,定能讓家族更上一層樓。”
左丘點了點頭,“師弟謙虛了,我認為不管是智慧還是心性,你都要勝過另外兩位。而且更難得的是你的仁義和品德,這也是我與孫兄為什麼要誓死追隨你的原因。我非常肯定,納蘭家隻有到你手上才能真正的萬世榮耀”。
納蘭子冉含淚看著左丘,“師兄知我也”。
左丘語重心長的說道:“師弟,你現在阻攔納蘭子纓表麵上看有違忠孝仁義,實際上正是忠孝兩全,仁義無雙”。
“師兄、、、”!
左丘抬了抬手打斷納蘭子冉,繼續說道:“真正的英雄,不在乎世人低俗的眼光,隻要心中光明,就永遠沒有黑暗。你仔細想想,若是納蘭家最後落入納蘭子纓手裡,納蘭家必將走向衰敗,那個時候你再回頭看,你所堅守的忠孝仁義還是真正的忠孝仁義嗎”?
納蘭子冉滿臉焦著,似乎陷入痛苦的掙紮中。
孫鼎震驚的看著左丘,這個時候他才相信納蘭子冉所說,這個左丘真是個人才,同樣的意思自己又哭又鬨都沒用,他三兩句話就見了效果。
左丘朝孫鼎露出一絲世外高人般的淡雅微笑,拍了拍納蘭子冉的肩膀。
“是非功過留給後人說,唐太宗玄武門弑兄,朱棣靖難之役殺侄,現在有誰說他們不偉大了”。
納蘭子冉眼裡放著光芒,激動的說道:“聽師兄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讀了這麼多年書,自以為學富五車,現在看來以往格局太小,讀再多書都沒用。今日聽了師兄的話,感覺豁然開朗,猶如為我在萬古長夜中開了一扇光芒四射的大門”。
左丘暗自肺腑,跟你丫說話真累,心裡想乾納蘭子纓就直說,非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嘴都說起泡了。
“師弟,當務之急我們該謀劃謀劃了”。
納蘭子冉一掃之前的頹廢,乾脆利落的說道:“即便我們參與阻擊,陸山民的勝算依然極低,所以無論我們怎麼做,都有極大可能阻擊失敗。但為了納蘭家,為了我們三兄弟共創輝煌,我們都要搏一搏”。
左丘鏗鏘有力的說道:“儘人事聽天命,與天鬥其樂無窮”。
納蘭子冉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丘師兄,先說說你的想法”。
左丘沉思了一會兒,鄭重的說道:“首先這事兒得做到絕對保密,否則讓納蘭家其他人知道是我們乾的,不管成功與否都會背上背叛家族的罪名,反而適得其反”。
納蘭子冉點了點頭,“對,這是個基本原則。”
左丘接著說道:“其次,我們得仔細想想我們手上可利用的力量有哪些”。說著,左丘眯著眼看向納蘭子冉。
納蘭子冉陷入沉思,其實他之前的反應並不是完全在演戲。他是真的沒有把握阻截納蘭子纓成功。他這一支在家族中本就沒有多大的權力。父親納蘭振邦作為上一輩長子,二十年前在家族中倒是有著一幫忠心追隨的人,但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年,二叔納蘭振山接管家族十年,早已把大部分家族資源握在手裡。再加上他這些年隱忍蟄伏,在家族中除頂著納蘭二公子頭銜之外,實際上和他父親差不多一樣,家族裡半點資源也動用不上。
至於華複社這點力量,與納蘭子纓能調動的家族資源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想到這裡,納蘭子冉愁眉不展的說道,“師兄,我手裡恐怕隻有華複社這點力量”。
左丘搖了搖頭道:“我認為師弟忽略了一股重要的力量”。
納蘭子冉疑惑的看著左丘,“什麼重要的力量”。
左丘笑了笑道:“納蘭子建”!
“嘶”,納蘭子冉深吸一口氣,“子建對家族權力向來不上心”。
左丘搖頭道:“未必,正如家族中又有誰知道師弟的雄心壯誌。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在權力和金錢麵前,我不相信有人真的不動心。男人,天生就是為金錢和權力而活”。
納蘭子冉略作思考,突然眼前一亮。“師兄說得對,前兩天子建在天籟酒吧鬨出了點動靜,當時我就有些納悶兒子建怎麼會在酒吧為了女人和彆人大打出手,現在看來,麵對納蘭子纓地位越來越穩固,他也沉不住氣了”。
說著猛然抬頭,“而且子建和陸山民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去年他去東海,明明早已發現了陸山民的身份,不但不給家族報告,反而為了隱藏陸山民的身份殺了家族中一位高手。這件事情引得家族中很多人不滿,被爺爺扔到我爸那裡禁足讀書”。
左丘嘿嘿一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納蘭子建有足夠的動機乾預這件事,他不但可以成為盟友。在萬一被家族識破我們的時候,還可以成為我們的擋箭牌”。
納蘭子冉終於露出了笑容,之前雖然想著孤注一擲,但並不能真正放心,一是因為實力不夠,二是害怕被家族發現反倒弄巧成拙。現在有了納蘭子建這個盟友,就等於為整個計劃上了保險,隻要想辦法和子建扯到一起,哪怕被發現,到時候也可以把背叛家族這個鍋甩給他,畢竟納蘭子建是有前科的人。
“一石二鳥,師兄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