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中計(1 / 1)

隨著他話音落下, 無數枚尖利的冰梭驟然破空而來!

火鴉匆忙吐出一大束火焰,在灌木叢前麵高高地燃起一麵火牆,冰梭穿過火牆被溶化了些許, 但激射而來的速度仍然不減, 又被憑空躍出來的白象化形昂首用長鼻一一擋下。

青年的一句話讓謝摯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她一邊運轉玉牙白象寶術攔截冰梭, 一邊扭頭急道:

“他剛剛說了什麼?——他說秘寶在你肚子裡?”

那個讓萬獸山脈的大能為之亡命爭搶、讓中州人氣急發狂屠戮無數靈獸的秘寶……竟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就在火鴉肚子裡?怎麼會!

火鴉也很懵, “小摯你聽我說, 我……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它一下子偃旗息鼓, 差點將腦袋埋進胸前的羽毛裡,心虛不已:

“咳……我之前是吃了個怪東西……但是我也不知道那個東西就是他們要找的秘寶呀!誤食!誤食而已!”

看來之前用大觀照瞳術在火鴉胃裡看到的那枚珠子就是秘寶了——啊,這隻笨蛋鳥怎麼連自己吃了什麼都不知道!

“再隨便亂吃東西我跟你沒完!”謝摯咬牙切齒,“——你就不能吐出來嗎?!”

火鴉被她的話噎得一愣,要不是事態緊急它一定給謝摯一個翻到後腦勺上的大白眼:

“拜托!我又不是牛,長了四個胃還時時把吃的東西反芻一下回味回味味道是嗎!”

鳥類的飛行極其消耗能量, 食量普遍巨大, 消化代謝得也飛快,它之前就還奇怪,怎麼自己自從吃了那顆珠子之後好長時間都沒再餓呢,原來竟是誤打誤撞地吞了個什麼秘寶——

“你還凶我!你完了!”

原本是想乘著火鴉飛到半空悄悄截人,救走雨姑姑他們之後撒腿就跑,這下可好, 看那群中州人的樣子是不把火鴉從當中剖開不罷休了。

這隻貪吃的傻鳥!

謝摯都快被它氣笑了,還誤食——說得好像秘寶是地上長的小白菜一樣,隨口能被誤食, 她在百忙之中抽空狠狠地瞪了火鴉一眼,“彆解釋了,呆會再說!”

白象寶術將所有冰梭都攔截了下來,但這隻能解一時之急,不是長久之計——就在這一會兒,謝摯的額上已經開始往下淌汗,呼吸有些發顫,對麵的青年卻還攻勢不減,甚至麵上還帶著一絲誌在必得的微笑,看起來不像在激戰,倒像在閒庭信步一般。

歸根結底,謝摯現在的境界還是太低了——她連銘紋境都尚未突破,可那個中州青年卻是銘紋大圓滿!

這樣下去,她根本撐不了多久,這青年一個人就可以硬生生地耗死她們!

火鴉看明白局勢,急得在原地踱來踱去,“哎,小摯,你的那個什麼種子能不能用啊?”

它著急忙慌地朝謝摯比劃了一下,“就那個啥都能吃的種子——它之前不是還吃了我的火朱雀嘛!”

“用不了!”

要是魔種能用她當然早用了,謝摯咬牙勉力支撐,“我之前試驗過,那個種子很挑剔,好像隻能吃一些特彆的能量體,但並不能吞食實物;要不然,我不是就天下無敵了嗎!”

青年顯然也知道謝摯不能久戰,但他原本漫不經心的態度隨著白象化形不斷發威而漸漸褪去,轉為了一種感興趣的重視。

他眼裡興奮的精光一閃,“唔,你這寶術有些神異——”

以他的眼光,自然可以一眼看出玉牙白象寶術的不凡……這是什麼寶血種寶術?他怎麼從未見過?

不,不不,或許這竟是神獸寶術!

青年的心砰砰地猛撞了幾下肋骨,感到自己的血像鍋裡炒熱的豆子一樣滾燙地跳起來了——神獸寶術!

即便是在長生世家都極其珍貴的神獸寶術!

倘若他得到這寶術,不僅可以修為大進,並且若將其獻給家主,必定能夠一步登天,從支脈閒人一躍成為王家的核心子弟!

他抑製住心中的狂喜,再次仔細地觀察了白象化形片刻,愈發肯定自己的想法——雖然從未聽說過還有象形神獸,但麵前白象身上的氣息神秘而又古樸,即便不是神獸寶術,恐怕也已相差不遠!

隻是不知怎的,這等級彆的高深寶術竟落到了對麵那個西荒鬼奴手裡……真是令寶術明珠蒙塵,發揮不出寶術原本應有的百一功力——他已看出謝摯甚至連銘紋境都尚未突破。

“小妹妹,不要害怕。”

青年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露出一個疏朗的笑:

“我並非好殺之人。何況你生得如此標致,我怎舍得傷你呢?原是一場誤會。”

他抬手止住身後奔過來的人群,謝摯心中頓時一緊——她遠遠地看到了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象穀雨等人,個個都渾身浴血,滿身傷痕,有幾個人甚至還在昏迷。

“某出身於中州長生世家,名叫王煜。你背後那隻靈獸偷食了我們一件極重要的秘寶,找尋數月仍舊不得,是以我們方才才如此動氣。”

他朝謝摯拱手施了一禮,笑容溫潤,“或有誤傷些許,仍望小友海涵一二。”

王煜相貌頗好,是王家特有的俊俏粉麵郎君,在中州時很得一些少年男女追捧喜歡,一直也對自己的臉很有自信;他在心裡笑了笑,料想這沒見過世麵的西荒蠻女定已折服在他的樣貌風流之下了——

他怎麼忽然對她態度如此之好,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肯定是另有所圖。謝摯心中警惕,對他的話是半點不信,甚至還有點惡心,遠遠地大喊道:

“王玉王剛的,我管你叫什麼——”

她在說話間飛快吞下肥遺血液恢複體力,“拽什麼文呐!告訴你,我沒讀過書,聽不懂你這些酸腐話!”

果真是不通教化的無知蠻女!

青年此前哪裡受過這種挑釁,他嘴角沉下,眉毛一抬就要動怒,又勉強將怒氣壓了下去,“……我名王煜,並不是玉石的玉。”

“小友,我們交換可好?以物易物,很是公平。”

他麵上的笑容此刻已經消解了大半,但仍舊淡淡地撐在麵上,像隔著冰層透光,朦朦朧朧的,溫暖底下倒有一股寒意:

“將你刻有寶術符文的寶骨與我,我便不傷你的靈寵,那件秘寶也給你當作贈禮……你以為如何?”

寶血種會在死亡的前一刻將寶骨骨骼一齊磨滅,因此寶術才極難得到;他見謝摯看起來還很年少,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怕逼得她緊了她將寶骨毀掉,想試著哄誘她自己交出寶骨。

拿神獸寶術換秘寶……這個叫什麼玉的真的當她是大傻子嗎?謝摯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便亮起來。

她低下頭悄聲對火鴉和小獅子交代了幾句話,一獅一鳥連連點頭,這才抬起臉來。

王煜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你可想好了?若是已決定好,便將寶骨交與我吧,我自會放你和靈寵返還。”

“想好了……我將寶骨給你。”

少女的臉頰似一枚鮮妍的桃花瓣,飛快地抬起臉來看了青年一眼,又慌忙低下頭去,臉上便飛上一片紅雲,怯生生地抿著嘴唇:

“但是,我不想過去——你們那邊的人太多了,我害怕……”

她將盈盈的目光投到青年臉上,懇切而又含著一點少女特有的羞澀,“哥哥,你過來取好不好?我真的怕……”

王煜被她望得怔了一下——方才隻留心寶術了,沒注意到謝摯的樣貌,現在他才猛地發覺,這西荒蠻女……竟還長得不錯。

不知道待她日後長開了是何姿容……他想了想,笑容便重新濃起來,抬步便朝謝摯那邊走。

“大人,當心有詐!”背後的人急急地喚了他一聲。

“不妨事,”王煜的目光仍舊饒有興致地結在謝摯身上,“她連銘紋境都沒有突破;更何況,我還有寶物防身。”說完他就毫不猶豫地甩開袖子走上前去。

青年含著笑的麵容幾步就快到近前,謝摯臉上羞怯的表情都快維持僵了——她緊張地吞咽了一聲 ,手臂在微微地發抖。

“好了,我過來了。”

勾著金線的雪白靴子終於停在她眼前,朝她彎腰伸出來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現在可以給我了麼?”

“……可以了。”

謝摯朝他笑了一下,低頭朝懷裡摸去——

“就是現在!”

隨著她這聲低喝,火鴉毫不猶豫地在她們身後數尺的地方布下重重火焰,謝摯運轉白象寶術,在地麵上轟出一個窄小的洞穴,跟火鴉小獅子一齊掉落進去,消失在王煜麵前!

謝摯從小鼎中取出肥遺的巨大身體堵住洞口,急聲道:“快!小獅子!趁他還沒反應過來!”

翡翠小獅子嗷嗚答應一聲,身上早已騰起道道透明符文,在地麵上吹起一陣狂風!

王煜雖然也心存警惕,但他隻是提防著謝摯忽然從懷裡摸出來件什麼兵器攻擊,沒料想謝摯她們竟會忽然在地上打一個洞鑽進去;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忽然自身後卷起一股狂風,將他高高卷起,一瞬間便推向前方——而前方正是無數吞吐明滅的金色火焰!

謝摯將肥遺血肉收回小鼎,乘著火鴉飛出洞穴:

“不要停!繼續來,將那些中州人都卷入狂風當中,朝前推去!”

平地升起了數十道龍卷風,最後彙成一道,如巨龍般怒吼著呼嘯而起——

那些中州人轉瞬都被狂風卷叼起來,在半空中如同落葉一般四散飛舞,慌忙放出道道符文攻擊,但因為身在龍卷風之中,攻擊失了準頭,都被火鴉輕巧地斜身躲過。

他們有的被卷著跌進了謝摯轟開的洞穴,又被火鴉立刻補刀,扔進去一團火焰,於是洞穴立刻變成了天然的鍋爐;有的被推進了火鴉設置的火焰牆,發出陣陣慘嚎;而更多的人被狂風卷著穿過了火焰,被拋到了更前方——

風卷驟然停歇,毫不留情地將這些幸存者拋了下去,他們被從高空摔下,摔得骨斷筋折,吐血不止,正要心有餘悸地感歎自己大難不死之時,忽然脊背上本能地立起根根恐懼的汗毛。

前方……?

前方是什麼來著?

“啊——!!”

終於有人醒悟過來,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哀叫。

前方正是肥遺布置在巢穴周圍的無數陷阱!

地麵上忽然湧出股股紫色毒氣,旁邊的人連遺言都沒有說一聲便無聲無息地栽倒在地,衣物在頃刻之間癟下去,化作了一灘膿水;有的地方猛地躍出來一隻巨大無比的豔麗花朵,將身邊的活物嚼也不嚼就一口吞下;有實力強大的人及時醒過神來,身體上騰起閃爍符文,怒吼著往外極速衝去,卻又在逃出去的最後一刻被地麵上伸出的骨爪抓住腳腕,硬生生地拽入地下——

一時之間,這裡鮮血四濺,慘叫不斷,仿佛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好極了!”

一切都驚險而又順利!

憑謝摯她們的實力的確無法抗衡這些中州人,還好謝摯想起了碧尾獅的警告,兵行險招,試了一記借刀殺人——借那陰毒狠辣的肥遺布置的陷阱,殺掉了這些中州賊人!

不過這一招的確險之又險,連謝摯也不敢保證到底實際結果如何;要不是她們三個配合得極好,王煜又過於自負,還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謝摯擊掌而笑,舉起來小獅子重重地親了幾口,“多虧有你!”

彆看小獅子毛茸茸,其實臉卻很薄,它被人族少女親昵地一親,羞窘極了,當即用腳爪捂著臉,緊緊地縮進了謝摯的懷裡,發出了一聲奶乎乎的細細嗚咽。

“喂喂,就隻有它的功勞嗎?難不成就一點都不感謝我?”

火鴉不高興了,一邊飛一邊自顧自地挺了挺胸脯,讓謝摯不能忽視它——它身上此刻可還載著她倆呢!沒點功勞總該也有苦勞吧!

“……”

謝摯讓小獅子重新纏住手腕,露出了一個甜美的微笑,“你當然也有功勞啦。”

“呃……”

不知為何,回頭看到人族少女笑眯眯的模樣火鴉忽然一陣膽寒,它尷尷尬尬地笑了一聲,縮了縮脖子,“嗨,不敢當,不敢當,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還是很謙虛的……”

“你還說呢你!”

謝摯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一把鎖喉它,“你不說我都忘了——你什麼時候偷吃的秘寶!嗯?老實交代,速速道來!”

“你瞞得我好苦哇,還不告訴我!”

她越想越氣,將火鴉的腦袋敲得咣咣響:

“啊,現在想來,你一定是很早就吃掉秘寶了,是也不是?我就說呢,吃點金狼肉怎麼效力那麼大,你一吃下就縮小了形體,原來是另有原因呐!”

“彆敲了!彆敲了!腦袋都被你敲破了!本來羽毛被打掉就已經禿了一半,你還敲……”

火鴉被她敲得眼冒金星,叫苦不迭,卻不敢抱怨反駁一句——這件事它確實不占理,“我真是不小心……”

“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賬!”

謝摯還不解氣,氣哼哼地最後敲了一記,這才停手。

她摸了摸翡翠小獅子的頭,故意掐著嗓子柔聲細語地說:

“好了,乖乖,咱們下去看看雨姑姑他們吧——孤立這隻嘴裡沒真話的大黑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