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碧尾獅(1 / 1)

“轟隆——!!”

巨大的轟鳴炸響,如同乾坤初開時的天崩地裂一般!

碧尾獅被觸動逆鱗,此刻勃然大怒,她張口長長咆哮,須發如同流動的火焰,令天地都在震動,如同一尊晶瑩剔透的翡翠神獅,四足下熠熠生輝,踩著雲霧飛騰而起,一口便在肥遺的身軀上咬下大片血肉,金色血液四濺!

肥遺痛嘶一聲,覆滿青黑細鱗的尾巴不斷抽動拍打,再次掃平一大片山林,那些高聳入雲的堅硬巨樹在寶血種巨尾的抽打下脆弱得仿若火柴,被輕而易舉地折斷碾平、化作灰塵木屑。

碧尾獅被他的血液激發了凶狂本性,暴烈地不斷大吼,用力一甩頭,竟然硬生生地撕下了肥遺背上的一雙骨翅!

“唔……”

高階寶血種灑落的金色血液甘美甜芳,對剛剛生育完的碧尾獅來說極為滋養,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喟歎了一聲,“你的血不錯,竟然隱隱有蛟龍氣……這是因為你快要突破髓樹境,還是那件秘寶的功勞?”

“讓吾一觀!”

她雙眼之中綻放出湛湛神輝,如明鏡一般雪亮,一掃視之間就已將肥遺看了個通透,“咦?怪哉——”

碧尾獅子一族曾是昆侖神族的座下寵獸,血統高貴,品階超凡,且又身負瞳術神通,可觀世間一切敵,在這大荒之中是極為不凡的天生霸主,素來高傲自矜,獨來獨往,從不與普通寶血種交遊,此時卻露出了驚詫莫名的神情:

“你……!你怎麼——”

“不錯!”

肥遺知道碧尾獅懷有瞳術神通,已經看穿了自己的秘密,也便不再掩飾。

在他長如山脊的背上,翅膀被撕下的部位快速愈合,不斷地緩緩鼓動,竟然又伸出了一雙嶄新的羽翅!

這雙新翅膀較之前更加巨大,羽毛流光溢彩,散發著燦爛神霞,一看就比原先的金色骨翅更加脫俗不凡!

“你族不愧曾被神族賞識……今日倒是借了你的光,助我這一番脫胎換骨。”

碧尾獅肉身強韌,在大荒之中少有種族能夠比擬,若不是他故意挑釁激得她發狂,豈能蛻骨重生!

“料想你已猜出那件秘寶的效用了……”

肥遺忽然大笑出聲,顯然極為暢快,蛇類獨有的細長豎瞳一伸一縮,“如你所料——它可以淨化靈獸血脈!”

神獸與寶血種之間差距巨大,每頭寶血種的夢想都是有朝一日能與神獸比肩,而這件秘寶的功效恰好與此有關,隻要靈獸體內有一絲絲遠古繼承而來的高貴神血,都會不斷將其淨化壯大,假以時日,懷有此秘寶的靈獸會成為真正的神獸!

肥遺繼承了一絲蛟龍血脈,雖然秘寶隻在他身邊待了一段時間就被中州人盜走,但它仍舊在他身上顯現出了無邊妙力——

他頭頂生出了一點漆黑色的蛟龍角,背上的骨翅也有一半蛻變為了蛟龍的羽翅,連體內的寶骨也變得更加深邃繁複,隻差臨門一腳,他就會成為真正的神獸蛟龍!

“……原來如此。”

碧尾獅心中的驚濤駭浪終於平靜下來,她冷冷地哼笑了一聲,已然明白這條巨蛇打的好算盤:

“你想趁我產後虛弱之際吃掉我,做你蛻變蛟龍的大補珍藥?”

不等肥遺答話,她眼中便綻放出了神劍一般的湛湛仙光:

“那便來試試,最後到底是你得償所願,還是我先撕碎你這兩身怪蛇!”

一獅一蛇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各顯神通,風雲纏鬥,爆發出的神光仿佛撕裂了天宇!

碧尾獅的吼聲震天動地,獸吼功形成的金色音波如海浪一般在空氣中層層震蕩,掀飛肥遺身上的無數鱗片;肥遺不甘示弱,背上的羽翅如刀,在碧尾獅因為生產而消瘦不堪的身軀上劃下數不儘的深深傷口,灑落一陣磅礴血雨!

他們的寶術化形也纏鬥在一起,一時難以分出勝負,肥遺這時忽然張開巨口,吐出一柄通體烏黑的小劍,閃爍著神秘烏光,一閃便朝碧尾獅徑直而去:

“看劍!”

這是他數百年前耗費了無數功夫才得到的蛟龍鱗片,又花了許多時間,在丹田內以心血日夜澆灌,這才祭煉得到的一件珍貴寶具,此前一直小心藏匿,還從未試過鋒芒。

他興奮地大吼一聲:“今日便教你這神族寵獸祭我寶劍!以碧尾獅神血為我的龍鱗劍開鋒,倒也算相配!”

那道烏光小劍形如飛梭,快得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前一刻深深沒入碧尾獅的腹部,下一刻已從她的脊背穿出,帶出一片血花,竟然穿透寶血種的軀體如同切割豆腐一般!

碧尾獅痛極,昂首嘶吼一聲,扭頭便想張開咬住這枚飛劍,不曾想她剛剛咬住這小劍,正要用力咬碎,它竟如有靈一般擊穿了她的牙齒,從她臉側再次貫穿而出!

這一擊徹底擊垮了過於消瘦的碧尾獅,她轟然倒地,口中不斷溢出血沫,掙紮著還要再起,卻被肥遺緊跟而來的一尾巴再次抽中傷口,再也動彈不得,隻是在血泊之中不斷抽搐。

“哼……”

駕馭飛劍對肥遺來說也同樣吃力,他吐出一口鮮血,往巨口中倒入無數靈藥,背上被碧尾獅撕破咬爛的傷口上騰起融融輝光,飛速愈合。

他緩緩遊動著靠近已近昏迷的碧尾獅,“你族沒學到神族的本事,倒是先學到了神族的狂傲;仗著肉身堅韌無雙,便自恃強大、目中無人,不屑於借助寶具的力量……怎麼樣,今日方曉得什麼叫作繭自縛了吧?”

“本座最喜活吃靈獸,一來,如此食法最為滋補;二來,生靈臨死前,那副痛苦萬分的模樣頗為有趣,令本座胃口大開!”

兩身巨蛇語氣甜蜜地低柔下去,他壓低身子,一圈一圈地緩緩纏繞住碧尾獅的身體,將頭顱湊到她耳邊,仿佛在對自己的情人溫柔絮語:

“……當然,你年前產下的那頭小崽子,本座也一並納下了。我聽說你的孩子天賦頗為不凡,又如此幼嫩,想來滋味要遠勝其母吧?你說呢?”

碧尾獅雖然動彈不得,但神智依然清醒,她眼中流下血淚,胸口起伏不定,“滾!你這孽畜!休傷我兒!”

“不傷她,不傷她,本座要將她一口吞下,在肚腹內細細品味……”

肥遺的龐大身軀將碧尾獅越纏越緊,骨骼斷裂的咯咯聲不斷,他徹底興奮起來,將自己的巨口一點一點張到最大,口中噴出腥臭血氣,碧尾獅甚至能用餘光看到那雪白牙齒上緩緩滴落的涎液——

“你且稍等片刻,不要著急,本座不多時,便送你們母女在我的五臟廟內團聚……”

他眼裡那種興奮到狂熱的光芒忽然凝固了下去,呆滯道:

“……咦?”

被他緊緊纏繞住的翡翠獅子不知何時沒了垂死的模樣,她冷笑了一聲,眼中綻放出純白光芒:

“在此之前,吾先送你去見昆侖神山!”

下一刻,肥遺就被猛然暴起的碧尾獅抓住巨口,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尋常靈獸隻知道碧尾獅掌有獸吼音波功,卻不知道碧尾獅一族萬年前自神族處學來的瞳術神通,不僅有觀照之能,也能止住一刻敵人的思維動作,她硬是忍耐著磨到最後一刻,等到肥遺最狂熱、也警惕心最為鬆弛的時候,突然發動瞳術,將它從頭到尾完全撕碎,一擊斃命!

“早就看你這兩條尾巴難看了……今天撕成兩半,終於順眼了不少……”

一陣金色血雨落下,幾乎將碧尾獅碧綠的皮毛完全浸透成為金色,她重重地喘出幾口濁氣,身軀搖搖晃晃,勉強掙紮著前行了幾步,終於同樣也倒在了血液彙成的小河裡,徹底昏迷過去。

.

“……小摯!小摯!”

似乎從很遙遠的天邊傳來了幾聲焦急的呼喚,謝摯皺緊眉毛,輕輕地哼了幾聲,隻是緊緊地蜷縮起來。

她渾身都燙得厲害,好像躺在滾水之中,那個夢中常常出現的白衣女人又攫住了她的整副心神。

她微笑著靠近了她,但這次說的話卻有了新變化。

女人模模糊糊地輕笑了一聲:“……雙子,這很合適。”

她說了什麼?什麼雙子?合適什麼?為什麼合適?

謝摯心急難耐,簡直恨不得抓住她的衣領好好問個究竟,但這時她臉上忽然騰起一陣灼熱,猛地清醒了過來——

火鴉的鮮紅長喙放大在她麵前,見謝摯醒來,它頗為尷尬地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翅膀,“小摯,你終於醒了……”

謝摯還沉浸在剛剛的夢境裡,久久都不能回神,她抱著頭不斷回憶思索,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不由得有些沮喪,默默地在心中記住“雙子”這兩個字,剛想試著站起身,便又捂著臉“哎喲”了一聲。

她伸手一摸,臉上腫起來老高,火辣辣的一片,“我的臉怎麼了?”

“那個……”

火鴉果斷逃離,撲騰著翅膀離她八丈遠,“我剛剛怎麼叫你你都不醒,我還以為你被夢魘住了,就……輕輕輕輕地拿翅膀抽了一下……”

它抬起腳爪,比了個“一丟丟”的手勢,“真的很輕!我發誓!”

“……”

謝摯摸了摸臉上腫出來的好大一塊,她幾乎眼睛一低就能看到自己被打腫的臉頰了,“你管這叫輕啊!”

“我破相了!你要賠!”

她張牙舞爪地撲過去,一把摟住火鴉,正要拔它的毛,忽然又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好奇地自火鴉暖融融的羽毛裡抬起臉來,“誒?火鴉,是我的錯覺麼?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又變小了……?”

她一時也不急著報仇了,站到一旁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火鴉的軀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對,我沒感覺錯,你就是又變小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你怎麼還縮水呢?還是返老還童?旁人越長越巨大,你反而越長越嬌小?”

“是嗎?”

火鴉也驚異地低下頭,新奇地不斷往自己身上瞧,“好像是變小了不少……”

如果說火鴉先前有半座石屋高,那麼它現在就隻有一個普通的高大人族那麼高了;不過站在個子小的謝摯麵前,它的身形還是顯得頗為可觀。

“試試看我的符文還能不能用!”

火鴉性子莽,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就不想了,乾脆運轉起火符文試驗,這下謝摯跟它都被嚇了一大跳——

它的赤紅火焰一下子騰滿了地洞,洞壁上的泥土被它的火焰燎過,甚至有許多地方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被一瞬的高溫燒成了粗糙的玻璃。

謝摯目瞪口呆:“哇……好生厲害!火鴉,你的符文似乎又變強了!”

火鴉當然比她更清楚這一點,它仔細感受了體內的符文流動,驚訝地發現自己現在就算接連再開辟兩道符文也毫無壓力;而且在被謝摯保護著進入坑洞避難之前,它身上因音波衝擊而受的內傷此刻也都大好了。

——可是為什麼?難不成是它祖宗顯靈,降下恩典庇護於它麼?它才不信。

火鴉正要發出疑問,忽然記起了一件事,一下子心中直打鼓,閉緊嘴巴選擇緘口不言——

不會……是因為那個吧……?

要是那個東西真的是……完了完了,那樣謝摯會氣得活吞掉它吧!

謝摯沒發現它的異樣,隻是單純為它的神速進步而高興。她側耳傾聽了片刻洞頂上還有沒有打鬥的動靜傳來,隻能聽到一片寂靜,“火鴉,我們快上去吧,真不知道在這下麵到底耽擱了多少時間……”

一想到這一點就讓她心中焦急萬分——一刻沒能找到族長,他們的危險就更高一分,她的心也不能安定。

“行,你快上來,我這就載你上去。”

見她沒多問,火鴉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是在她麵前熟稔地伏下身子。

謝摯用寶術轟開的地洞十分寬敞,足夠火鴉展翅飛翔,嬌小的人族少女耳旁灌滿了呼呼風聲,摟著它的脖子,頗為感慨地摸了摸它的羽毛:

“你說,你以後要是越變越小,變得像麻雀一般大,到時候你可要怎麼載我呢?要不然,那時候你就整天坐在我的肩上吧!我不嫌棄你重,我待你好不好?”

火鴉翻了翻眼睛,十分無語,“照我眼下這體型,變成麻雀那麼大得等到幾百年之後去了!”

一人一鳥在說話間已經飛得離洞口很近了,微弱的天光自巨木的間隙中投下來,她們都心有靈犀地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要是上麵還有什麼寶血大能沒走,謝摯跟火鴉恐怕剛一探頭就會沒命,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謝摯體型小,她理所當然地打頭陣先去探查外麵。

人族少女騎在火鴉的背上,又謹慎地細聽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點樹木,悄悄地探出頭去——

“小摯,上麵什麼情況啊?還有活物沒有?”

見謝摯久久不說話,火鴉著急了,壓低聲音小聲詢問。

“好像沒什麼事了……”

謝摯又往外探了探身子,儘力伸長脖子,觀察著目光所及的一切事物環境。

她忽然驚奇地咦了一聲:

“火鴉,那裡好像有頭綠色的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