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鳶黃色紗幔,將秀女和高位之人相分隔。
許卓君一曲古琴,端的是曲高和寡。她臉上的青黑痕跡,已經全然散去,肌膚重新恢複成光滑模樣。聽到入選二字,許卓君神情淡淡,俯身朝著赫連翎驍行禮。
許卓君行走至殿外,和陳夢書擦肩而過。陳夢書身穿曳地長裙,今日獻舞桃夭。陳夢書對著許卓君展顏柔笑,許卓君神色冷冷,對她視若無物。
陳夢書生的纖細,抬手落步均帶著飄逸的美感。少女之舞,多帶著青澀懵懂,但陳夢書舞姿不見生澀之感,反而頗有韻味。
赫連翎驍輕折手指,輕輕敲動,神色中是顯而易見的不耐。
陳夢書腳步輕盈,裙擺蕩漾之間,尚且分出心神去察看首位上的人。她暗自猜測著,能夠讓眾多官員嚴陣以待,又不能讓尋常秀女見到真容的,莫不是圈椅中坐著的是皇帝。
聽到入選,陳夢書叩謝以後,沒有立即離開。她朝著赫連翎驍的位置,行了一個大禮。
此等大禮,需得是見到王公貴族,皇室中人,才能行的禮儀。
旁觀的官員,暗自稱讚陳夢書聰慧。在場如此多的秀女,能夠察覺到赫連翎驍的身份不一般,並且當機立斷行禮的,隻有陳夢書一人。他待陳夢書極其欣賞,隻是將視線落在赫連翎驍身上時,才發現赫連翎驍眸色發冷。
赫連翎驍不喜蠢人,但更討厭自以為是的人。自認為辨認出了他的身份,想要依靠行大禮引起注意。這樣的小把戲,赫連翎驍看了隻覺得生厭。
赫連翎驍眼眸微動,便有侍衛走上前去,將陳夢書帶離了殿外。
“這位陳秀女,既然精通禮儀,不如便當著眾人的麵,將宮中大小禮儀一一行過之後,再行休息。”
聞言,陳夢書頓時臉色微白。皇宮中大大小小的禮儀,加起來有數百種之多。陳夢書當著眾人的麵展示,豈不是告訴眾人,剛才她在殿內,試圖引起首位之人的注意。不料想卻是弄巧成拙,反而被責備一番。
陳夢書強撐著笑意,曲膝行禮。
經過陳夢書的教訓,接下來的秀女再不敢多看多說,隻待顯示才藝後,便安靜退出。即使被宣布落選,秀女們不敢出聲詢問是何緣故,隻能默默接受。
方寒月身形踉蹌地從殿內走出,她進入大殿時,抬首瞥見了一閃而過的身影。那雙烏黑的眼睛,令方寒月膽戰心驚。她試圖平息心緒,但唱出的曲子卻是聲音發顫。方寒月未唱完,便知一切皆結束了。果真,方寒月被賜還鄉,即日便可離開。
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屋子,聽著隔壁秀女的低聲言語,眼角落下兩行清淚,打濕了包袱。
赫連翎驍輕合著眼瞼,作昏睡狀。
直至堂下傳來綿軟的聲音,赫連翎驍才突然睜開眼睛。
“仙姝縣,元氏瀅瀅,見過各位大人。”
元瀅瀅腰肢軟軟,手中無琴無笛。州城的官員詢問元瀅瀅可是擅歌,元瀅瀅卻輕輕搖首。
“我隻會一隻舞,可是這舞……”
“既是會舞,你隨意舞來便是。”
元瀅瀅黛眉輕蹙,麵露為難:“這舞隻能讓皇上看。”
官員麵麵相覷,而後了然。想來元瀅瀅所會之舞,定然是閨房情樂。不管元瀅瀅是否擅長舞蹈,隻憑借她這一張嬌憨動人的臉蛋,官員不會讓她落選歸家。朝廷選秀女,名義上是稱皇帝要選十全十美,既有容貌、品行上等,才藝出眾的女子。可明珠尚且有細微的瑕疵,何況是人。他們當真給皇帝選了一些賢能出眾,但容貌平凡的女子,想必不會得到嘉獎。隻有將元瀅瀅這樣的美人,送到皇帝眼前,才可能博得龍顏大悅。到時,美人溫聲軟語,皇帝哪裡還想得出她是否會才藝。
“咳咳,既隻能讓皇上看,便繼續擇選……”
“慢著。”
赫連翎驍淡淡出聲。
元瀅瀅眸光輕閃,已經做好了拜謝的姿態,卻聽到赫連翎驍突然打斷,不緊攏緊眉峰。
她看不到說話之人的容貌,心中卻在恨恨地想著,此人不會想要為難她罷。
赫連翎驍垂眸,看向元瀅瀅。
“隻憑你一人所言,不知是真是假。”
難道要看元瀅瀅一舞,還需將小皇帝帶來不成。
官員自然不會反駁赫連翎驍的話,聞言頷首稱是。
元瀅瀅心中委屈,那舞簡單至極,她無需勤加練習,便能隨意舞出。隻是,元老娘曾經囑咐過元瀅瀅,要她隻許在夫君麵前舞出。元瀅瀅進了皇城,成為宮妃,皇帝便是她的夫君,她自然可以一舞。如今,當著眾人的眼睛,元瀅瀅如何能舞。
她輕抿著唇瓣,眼眸中泛著委屈的水光。
“大人為何要為難我……”
美人露出可憐模樣,在座的男子,皆動了惻隱之心。隻是,掌握局勢的是赫連翎驍,他連皇帝的顏麵都可以輕易駁斥,眾官員怎敢出聲置喙。
赫連翎驍沒有因為元瀅瀅做出示弱的姿態,而有所讓步,他沉聲道:“依照你所言,隻能為一人所舞,此人還需是皇帝。”
元瀅瀅重重頷首。
“不知我配不配得上,讓你一舞。”
修長的手指並攏,展開帳幔,赫連翎驍的麵容,隨之顯露。
元瀅瀅目露驚訝,她想起了被自己踩了幾腳的玄黑狐裘,已經被丟在了角落裡。而狐裘的主人,為何會出現在考校所中。
官員出聲提醒著元瀅瀅:“無知民女,還不快見過攝政王?”
元瀅瀅曲膝俯身,聲音輕顫:“見過攝政王。”
錦布緞麵長靴,倒映在元瀅瀅的眼中。赫連翎驍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響起。
“元……瀅瀅,本王可配得?”
元瀅瀅生平知道的最大的官,不過是仙姝縣的縣太爺。至於皇帝,元瀅瀅雖然整日提及,但心中並無多少敬畏,畢竟她沒有見識過皇權。隻是,如今攝政王站在元瀅瀅麵前,她突然感受到了權勢的威壓,讓她有些喘不
過氣來。
元瀅瀅綿軟的身子,向下彎曲,幾乎要貼在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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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可以,王爺……也可以。”
赫連翎驍輕笑一聲:“哦。”
赫連翎驍並沒有想要讓其他官員,都親眼目睹元瀅瀅舞姿的打算。他開口,要所有人都離開此處,隻留他和元瀅瀅在此。赫連翎驍要親眼看看,元瀅瀅所言,究竟是為了濫竽充數,想要討巧入了擇選,還是真的有所謂的一舞。
官員們去往偏院休息。
有人暗自猜測著:“攝政王應該知道,元秀女所說之舞,是閨房之樂罷。”
他言語猶豫,因為從未聽聞赫連翎驍有過女人,隻是,赫連翎驍應該不會連這些事情,都不懂罷。
即使赫連翎驍當真不懂,官員們也不敢出聲提醒他。畢竟,事關男女之事,他們怎麼能貿然開口。平凡男子尚且好麵子,何況是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偌大的屋子,頓時變得空蕩。紗幔被金鉤牽起,赫連翎驍坐在圈椅中,等待著元瀅瀅一舞。
元瀅瀅漲紅著臉頰,還未從麵前人竟然是攝政王的驚嚇中回過神。元瀅瀅想著,自己曾經“蠻橫”地交換了赫連翎驍的玄黑狐裘,還出言譏諷一番。赫連翎驍借此治她一個死罪,也是順理成章的。
赫連翎驍不知道,麵前的女子,在思慮什麼蠢事,他出聲打破元瀅瀅的思考。
“快些。”
元瀅瀅小口吐息,應了一聲“好”。
她身上所穿,和帳幔的顏色極其相似,淡粉鵝黃,透著少女的嬌俏。
元瀅瀅的一隻手,輕提著裙擺,朝著赫連翎驍走去。
她緩緩停下腳步,手臂微伸,蓮步輕移。
這隻舞,分外簡單,尤其是有陳夢書的珠玉在前,更顯得拙劣不堪。
但陳夢書的舞,赫連翎驍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而元瀅瀅的這隻舞,赫連翎驍卻是凝眸深深注視著。
元瀅瀅心中既急又慌,腳步被絆了好幾下,險些跌倒。赫連翎驍從未見過,失誤如此多的舞曲。在赫連翎驍眼睛裡,元瀅瀅生的豐盈圓潤,出錯的模樣像極了一隻胖鳥,胡亂地扇動著翅膀。
赫連翎驍眉峰輕挑,似是在嘲弄元瀅瀅的舞技。
元瀅瀅本就慌張,見狀心中越發急切。她腳步一歪,這次當真跌倒了,徑直朝著赫連翎驍的懷裡摔去。
元瀅瀅輕輕轉身,裙擺在空中劃出圓潤的弧度。她跌坐在赫連翎驍的大腿上時,衣裙下擺似水波一般蕩漾。
她身子嬌小,縮在赫連翎驍的懷裡,更顯纖弱。元瀅瀅單薄的背,便依偎在赫連翎驍的臂彎中。元瀅瀅能夠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赫連翎驍手臂肌肉的跳動,緊實而有力。
元瀅瀅出神地想著,赫連翎驍和自己不同,渾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手臂,大腿,和他的胸膛……
離得近了,元瀅瀅發現赫連翎驍的眼睛,烏黑的宛如一團化不開的墨團,漆黑幽深的讓人不敢長久地盯著,唯恐自己會被吸
進去那團黑暗中。
黑眸往下,是赫連翎驍的唇,殷紅並不單薄,上唇天然有翹起的幅度。隻是這樣的唇,若是長在彆人的臉蛋,便會覺得溫柔可親近。而生在赫連翎驍這張肅然的臉,隻會讓人渾身戰栗。仿佛覺得下一瞬間,赫連翎驍便會張開那張自帶笑意的唇,將自己一口一口地吃掉。
赫連翎驍俯身靠近,他幽深的瞳孔,便充斥著元瀅瀅的眉眼。
“這就是你的一舞?失誤如此多,還隻能讓皇帝看。”
他淺顯直白的嘲諷,讓元瀅瀅雙頰滾燙。
元瀅瀅囁喏著解釋:“這、這些都是設計的。”
赫連翎驍毫不留情地戳破:“不到一盞茶的時辰,你同手同腳了兩次,險些絆倒七次——”
赫連翎驍突然抬起腿,元瀅瀅的身子本能地向下滑去。她驚呼一聲,杏眼睜圓,手臂緊緊地攬住赫連翎驍。
“摔進我的懷裡,也是故意為之?”
赫連翎驍提及前幾次失誤,元瀅瀅會感到心虛。但他說起最後一次,元瀅瀅眼眸微定,直直地望進赫連翎驍的眼睛裡。
“正是如此。此舞的收尾,便是摔進夫……摔進觀舞者的懷中,至於剩下的,便水到渠成了。”
至於是什麼水到渠成,元瀅瀅並不知道。她也無需知道,元老娘告訴她,這是男子才需要會的事情。
思慮至此,元瀅瀅不禁皺著鼻子,對赫連翎驍頗為輕視——他一個男子,竟然還不知道舞蹈結束之後該如何水到渠成,真是蠢笨。
“小皇叔,你怎麼來了州城,還看秀女選……你們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