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花和芫荽要嗎?”
“都要。”
“甜口還是辛口的?”
“甜口的。”小廝打量著花樣十足的配料醬料,心下有點驚奇。
這餅子,他還是頭回見著。
簡雨晴笑著應了聲:“好嘞,小哥您稍等。”
她將手上的餅子做好並切成小段,放進墊著麻紙的竹籃裡。而後簡雨晴:“小哥們嘗一塊?”
小廝和腳夫們相視一眼,紛紛取了竹簽戳了塊放嘴裡。
香軟的餅皮不同於平時吃到的煎餅,裡麵鹹香中帶著點辛味的醬汁更讓人欲罷不能。
小廝嘗了口,哎呀一聲驚呼。
他試探著詢問:“這是辛口的?”
得到簡雨晴肯定的答案後,小廝有些猶豫起來。他想了想:“要不我還是換成辛口……唔,還是甜口?那就各來一個!”
小廝如此,更不用說其餘人。
剛剛湊在旁邊的小廝和腳夫嘗完味道,那是爭先恐後的開了口:“我也要一個十三文的,我要辛口!要蔥花,不要芫荽。”
“來個十文的,蔥花芫荽都要,也要辛口的!”
“我也要個十二……不,也十三文的吧!蔥花和芫荽都要!我要……甜口的!”
簡雨晴笑眯眯的應了聲。
瞧著銅子不斷地送進竹簍裡,剛剛還忐忑不安的簡嵐瞬間笑開了花。她不用簡雨晴提示,樂顛顛地拎著籃子去請其餘小廝腳夫試吃了。
而簡雨晴也加快了動作。
她手上一轉,圓滾滾的雞蛋餅便翻了麵。她三兩下抹上醬料,擺上生菜和薄脆,往裡一折一切,而後盛在粗麻紙上。
眨眼的功夫便做了一個餅子。
簡雨晴折了折紙,將雞蛋煎餅遞到小廝手裡:“甜口的,您慢用。”
簡雨晴繼續往下做,同時小廝也期待地咬下一口。
餅皮也是一樣的柔軟,裡麵裹著的薄脆酥脆,裡脊肉外焦裡嫩還富有汁水,新鮮爽脆的生菜配上香甜的醬汁,味道美得讓他直呼爽快。
小廝眼前一亮,三兩口就吃完一個餅子。正當他垂涎三尺盯著簡雨晴動作的時候,周遭又湧來了好些個人:“小娘子,我要個辛口的!”
“小娘子,這個多錢?”
“給我一個甜口一個辛口的!”
“哎?是我先的。”
“我先的——我要兩個!”
這些都是吃了試吃來的。
簡嵐拎著空蕩蕩的竹籃回來了,她擠進人群,大著膽子嚷嚷:“大家彆急,挨個來,挨個來!”
擠在一起的小廝腳夫們這才冷靜下來,按著簡嵐的吩咐排著隊,伸長脖子看簡雨晴做餅。
餅子刷拉拉地,做得飛快。
簡嵐不用去忙宣傳,忙著折紙幫人打包。
隨著拿著雞蛋煎餅嘗味道的食客增多,驚呼聲也是此起彼伏:“這裡麵夾的炸肉也太好吃了吧?”
“邊上焦脆,肉又多汁肥美。”
“那餅子軟乎的,入口即化!”
“還有這生菜,脆爽脆爽的。”
“我家郎君最愛吃這生菜裹鵝脯,沒想到我居然也能吃上!”
“原來這就是生菜啊?”
“是吧?清脆可口又解膩,最受郎君們喜愛了。”
“嗬,我記得這物貴得很。”
“那連帶炸肉隻要三文錢……小娘子,我也要加一份!”
呆在學府外的小廝腳夫都是老熟人了,眼看眾人都連聲誇讚,剩下的人也紛紛湊到攤子前:“小娘子,我也要一個甜口的,加生菜炸肉!不要芫荽!”
“我也要個一樣!”
“我也是,給我也來一個!”
鬆花飯婆子看得不是滋味,聽到這裡更是如遭雷擊。她兩眼發直,看著那價值兩文的生菜刷刷刷地變少,整個人都不好了。
就一兩片菜葉子就得兩文錢啊!
往日嫌東嫌西的小廝腳夫們怎麼一個個都這麼大方了?
旁邊賣飲子的年輕後生看著鬆花飯婆子瞪眼的模樣,忍不住刺了一句:“趙阿婆,您不是說您兒子在長史人家裡做事,見多了奇珍異寶,怎麼連個生菜都沒見過?”
趙阿婆騰地紅了臉。
她想著自家兒子要真的在長史府裡做活,自己又何必到街頭賣吃的。
市井吃食,總是要冠上名稱扯上幌子那才好賣。趙阿婆為了讓自家的鬆花飯賣得好,這才扯謊說自家兒子在長史府上做活,以彰顯鬆花飯的正宗。
這招還是很好用的。
彆說小廝腳夫,就是府學裡不少學子都特意買上幾份嘗嘗。
直到剛剛那小廝拆穿了自己。
趙阿婆又是鬱悶,又是惱火,她不搭理那賣飲子的後生,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簡雨晴。
簡雨晴忙得飛起。
即便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卻也沒想到第一天就能賣得這麼好,東西準備得略少了些。
眼看滿滿一籮筐的雞蛋隻剩了個底,準備的生菜和裡脊肉也寥寥無幾的時候,簡雨晴也不準備賣了。她側首吩咐忙著收錢的簡嵐:“去隊伍後頭說一句,咱們的食材沒了,今兒個生意就到此為止。”
簡嵐啊了一聲:“要結束了?”
排隊的食客更是傻了眼:“哎哎哎?小娘子,現在連晌午都沒到呢?”
“就是就是。”
“這收攤收得也太早了!”
“嗐,我排隊到現在,好不容易才要輪到呢。”
眼看群情激奮,簡雨晴臉上帶笑溫聲安撫道:“實在對不起大家,怪我們姐妹小看了大哥們的購買力,所以東西備得少了。”
“明日我們會多準備些的。”
“我們一定保證讓每位大哥都能吃上!”
食材沒了也是沒辦法。
食客們看著簡雨晴和簡嵐兩姐妹挨個道歉,抱怨兩句也就算了。他們確定簡雨晴明日還會來擺攤子以後,這才依依不舍地散開。
簡雨晴做完最後一份雞蛋煎餅,等放鬆下來才驚覺自己胳膊手腕都酸得要命不說,嗓子也乾得快要冒煙。
她整理完攤子,便問隔壁茶水攤買了兩碗飲子。簡雨晴朝著還在埋頭數錢的簡嵐招手:“小嵐,彆數錢了,先過來喝飲子吧?是你最喜歡的荔枝膏味的。”
簡嵐依依不舍地放下銅錢。
她三步並兩步過來,喜滋滋地接過飲子。
荔枝膏水酸酸甜甜的,很是解渴。兩人咕咚咕咚喝完了飲子後,瞬間覺得神清氣爽。
簡雨晴走回攤子前,慢條斯理地整理東西。他們收攤的架勢落在周遭攤主的眼裡,讓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趙阿婆心裡酸得厲害,又記恨剛才被小廝嘲笑的事,嘴裡咕噥著:“稍稍賺了些錢就開始買飲子喝,看郎君們過兩日厭棄了,你們再做什麼……”
簡嵐不愛聽鬆花飯婆子的話。
正當她要反駁的時候,簡雨晴快了一步:“小嵐,你知道嗎?”
“據說用牛羊肉作的肉醬配筍丁木耳菌菇等物炒製,末了再選上好的蟹籽魚白蓋在上頭,因色如鬆花,又滋味萬千,故名鬆花飯。”
“有人隻看得見表麵,卻不知內裡,如葫蘆畫瓢,又如東施效顰,免不了讓時見廣博之人嗤笑。”
簡嵐眼睛圓睜,噗嗤笑出聲來。
周遭豎耳偷聽的攤主和食客們也忍不住,接二連三的笑出聲來。
趙阿婆的臉黑如鍋底,臉上的嫉妒是藏都藏不住。她光顧著瞪著兩人生悶氣,就連到跟前的食客都顧不上,漫不經心地給人盛飯,手指頭戳進飯裡都沒注意。
這一幕直接讓食客黑了臉:“哎哎哎?你這婆子好不乾淨,怎麼就手往飯裡戳?讓我怎麼吃呐?”
趙阿婆不樂意了:“就戳了下,又能咋滴?給你便宜點,十八文行了吧?”
食客氣得夠嗆:“我是為了那錢嗎?你這不乾不淨的我吃了生病怎麼辦?罷了罷了,我不要了!”
對方毫不猶豫,直接轉身去了羊肉饅頭攤上,要了兩隻饅頭走人。
趙阿婆傻眼了。
她不敢責備走遠了的食客,將問題都歸咎於簡雨晴姐妹兩,望著兩人的眼眸都能噴出火來了。
偏偏簡雨晴和簡嵐高高興興收拾好東西,興衝衝地往外麵走去,連眼神都沒給鬆花飯婆子一個。
就這漠視的反應,又把鬆花飯婆子給氣壞了。
簡雨晴和簡嵐拎著大包小包,兩人第一件事是奔赴市場,買了個手拉的小車,將手上大件小件的東西擱在上頭。
緊接著兩人尋了地方坐下,簡嵐抱著裝錢的竹簍,樂得眯著眼睛:“阿姐,阿姐,您猜咱們今天賺了多少錢!?”
簡雨晴看著如同財迷般的簡嵐,狀若思考了下:“差不多得有半吊錢吧?”
“錯錯錯!”簡嵐強忍住麵上的興奮和喜悅,壓低聲音道:“有快七百文!”
這才一個多時辰!
要是從頭做到晚的話,那一天豈不是就能賣上一吊錢……不!兩吊錢?
那一個月的話——
簡嵐光是想想,都樂得合不攏嘴。她完全不想現在就回家,興奮地挽著簡雨晴的胳膊:“阿姐,咱們再去市場上買點食材,繼續回去做吧?你看還有好多大哥等著呢。”
“傻丫頭。”簡雨晴看著財迷的簡嵐哭笑不得,伸手戳著她的腦門:“雞蛋麵糊什麼的還好準備,裡脊肉得醃製調味過才能用,哪裡有那麼快的。”
醃製調味?
那萬一彆的攤主學去怎麼辦?簡嵐想到鬆花飯婆子等人,登時醒過神來。她連忙挽著簡雨晴的胳膊:“對對對,姐姐說得對,咱們還是回去再弄吧!”
簡雨晴低頭看了眼突然改性的妹妹,歪了歪頭。她沒多想,順著簡嵐的話語往下道:“嗯……黃叔應當還沒這麼快來接咱們,咱們先去市場上備點香料。”
簡雨晴是第二回買香料,速度比上回更快,買得也更多,以至於剛到手的幾百個銅子瞬間沒了大半。
一來一去,成本賺回來了嗎?
簡嵐算了算錢,總算明白阿娘那天心疼的原因。
簡雨晴沒注意妹妹的患得患失,她買完香料又帶著簡嵐在街頭漫步,瞧著揚州城裡的景象。
揚州城繁華無比。
有道是天下之盛以揚州為首,街頭酒樓食肆茶館鱗次櫛比,路上能見著身著各色衫子羅裙的貴女,也能見著頭頂方巾的學子書生,還能見著牽著馬匹,神色威嚴的軍士,又或是發型裝束都很是奇特的夷人。
簡嵐漸漸緊張起來,抓住簡雨晴的手也逐漸用力。她微微抬起下巴看向簡雨晴,卻見姐姐精神爍爍,神采奕奕地打量著街邊鋪子,末了還加上一句:“等咱們多賺點,就在這裡置辦一家鋪子。”
簡嵐順著簡雨晴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一家食肆懸掛的吃食價格,忍不住重重抽了口氣——百餘錢一碗的菜色?那是用龍肝鳳膽做的嗎?
還沒等簡嵐發問,兩姐妹聽到身後傳來陣陣熟悉的呼聲:“晴姐兒,嵐姐兒。”